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二哥哥?”
回到摄政王府, 入了院门,深冬里这一声轻唤,莫名显得几分阴冷。
萧随尘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看到怯生生攥着衣角的萧嫣然。
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嵌着兔毛的袄子, 另一只没有攥着衣角的手正拉着萧厉的手。
萧随尘的目光越过小姑娘落在萧厉脸上, 并且与其对视。
自打出了前些日子的事,萧厉颇为抵触萧随尘的目光。
但这一次,却直面迎上,半分躲闪都没有。
萧随尘伸手抓住腰间用来装饰的玉坠子, 在手里把玩。
“兄长也在呢?”
“学院近来自修, 不太管在哪儿。”
萧厉语气冷淡的回着。
萧随尘点头,冰凉的手指绕着玉坠子上的流苏, 脱去婴儿肥的脸庞有些削尖, 低垂眼眸, 桃花目万千景色都被遮住。
萧嫣然偷眼看了看萧厉,面色凝重,手掌汗湿。
大哥哥这是在怕二哥哥吗?
随即, 萧嫣然一双杏眼滴溜溜直转。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萧厉居然也会怕萧随尘。
“二哥哥这身衣服是新料子呢!”萧嫣然松开萧厉的手掌, 向着萧随尘跑去。
然后拉住萧随尘的衣袖,反复观看。
“手感如此好, 这上面的暗纹也精致, 倒像是出自布金阁的工艺。”
布金阁可是一寸衣料一寸金的地方,萧嫣然摸着衣料上精致低调的暗纹止不住生出羡慕。
布金阁?
萧观倒是舍得在她身上投资,却是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糖衣炮·弹。
萧随尘自然看得出萧嫣然的艳羡,却只是伸出手,手指拨弄小姑娘双髻上的铃铛。
眼神开始涣散, 看得出她在发呆。
铃铛声清脆,尤其在冷冬之中,空荡又拨动心弦。
听着耳边的铃铛声,萧嫣然身子顿住,抬头去认真看萧随尘。
而后反被捧着小脸,力道不大,冰凉的温度在面颊炸开。
萧随尘…在做什么?
萧嫣然本能想要后退,萧随尘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吧?
“萧随尘!”
但最终出声制止的反而是萧厉。
萧嫣然的头挪不开,只能被迫仰头看着面前少年的桃花眸轻轻掀起。
睫毛微卷又细长,那双冰凉的手又被自己捂热。
寒风一吹,朱瑾色的衣裳随风而动,乌发玉容红衣……
萧郎面有倾城色,十指不染尘烟,遍地碎骨亦有万人往之。
几乎是屏住呼吸,萧嫣然才压下心里面的波涛。
自己已经够老实了,从一开始就没敢在萧随尘面前作妖,为什么……
只是萧厉快走几步,握住萧随尘手腕,沉声道:“你莫要牵连无辜。”
少年眉头轻挑,无声浅笑。
偏偏这抹笑意在萧厉眼里就是嘲弄。
“父亲不知听信你什么胡言,但你莫要忘记,你只是个外室私生子!”
“哦…我当然知道。”松开萧嫣然,另一手抬起,示意萧厉松手。
萧厉更是加重了力气,萧嫣然都能看到他虎口用力的筋骨。
一个是正室大哥哥,一个私宠二哥哥。
无论是帮谁都看起来不可。
萧嫣然沉默不语,她本想,萧随尘的性子多半是隐忍不发。
这次该也是心中记下,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杏眼睁大!
朱瑾色带着压迫的炽烈,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萧厉也是眼前忽然闯入一片炙红,鼻腔中硬生生塞满檀香,就像是溺水一样逃脱不开!
“兄长。”少年嗓音失真,因为伸手扯着他的衣襟被迫靠近而在寒冷之中感受到温热。
“既然恐惧弟弟我,为何偏偏还要勉强做出这幅张牙舞爪的模样呢?”
“胡说!我才没有!”
萧随尘被推得一个趔趄,揉捏着手腕的红印子,避开萧厉深深看了一眼萧嫣然。
“行吧,弟弟今日乏了,需要早早睡下。兄长若是没有话要交代,我便回院子了。”
萧随尘本就没什么想要与这两人周旋的,从宫里面回来,浑身难受。
她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裴尘没跟上来。
就站在原地,侧身等着。
那方,裴尘玄黑一身,面上又覆着幕篱。
却在这么一对比之下,萧随尘眉头微蹙。
是不是,裴尘与萧厉的身形,太相似了些?
她桃花眼沉思时,星河坠落,雾色浓郁。
难不成是想多了?哪里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她又看了看,此时裴尘越过萧厉,错身之际这种相似越来越明显了。
“……”
娘的,甭是真的吧!
那萧观到底要做什么?
这小说原来这么高大上吗?萧观才是大反派?不对,这故事不是狗血言情加上夺权吗?
“走吧。”萧随尘也没说出口,等到裴尘跟在身后,转过身去任是谁都看出她眼里的思绪。
所以说,萧观才是一切剧情的暗中黑手这个观点绝对是正确的。
萧观那日去了皇宫,之后陛下就同意沈寒月一同在学院入学。
令人费解的是,萧观转头就把萧随尘送入了军营。
摄政王府不仅仅是在外有私兵那么简单,还有一队由宦官死士组成的皇京精卫暂时交给萧观掌控。
萧观之所以能够做到“貌似”只手遮天,就是因为这股力量。
摄政王府本是武将出身,所以,在兵权上面的心思比谁都浓。
奈何,当年手握军权的玉家落得个满门株连的罪名。
这支听命于玉家的谍网皇京精卫便归在萧观手中,但任是谁都清楚一旦玉家的虎符出现,这种暂时代理就会被打破。
摄政王府的兵权掌控也会出现一个大裂缝。
毕竟摄政王府在文官里讨不到什么大便宜,裴家又领导着大半文臣。
就在萧随尘进入军营,在支皇京精卫的谍网机构入门以后,便深深察觉出这皇京权利的错综复杂。
看似放肆嚣张的摄政王府只是其中一方的制衡势力,皇家身后跟着一脉皇亲国戚,最棘手的当属裴家。
裴铃兰能够如此嚣张,也是有道理的。
如此看来,裴家首辅的位置也不是单纯被支配的空壳子。
冬尽春来,为迎新岁,学堂一早就停了学。
沈寒月也被萧观收在门下,在外也是得唤一句先生的。
可连着在摄政王府六七日,他都没能见到萧随尘。
倒是常常能见到在王府里的萧厉。
“你二哥到底去做什么了?”第八日还是没能见到萧随尘,沈寒月忍不住出声问萧嫣然。
萧嫣然看着这个眉眼上挑,眼珠子黑滚妖异的修长少年,心里面就一阵翻滚。
“二…二哥哥去…去了狱骁营……”
已经好久没回了……
沈寒月眉头微皱,狱骁营?
就是萧观都不能完全掌握的地方,他又把萧随尘弄进去干什么?
“便不回吗?”
“这…殿下找二哥哥是有事吗?”萧嫣然干笑道,她确实不是很擅长和这位殿下打交道。
“久也不见,有些思念罢了。”
沈寒月语气半真半假,竟是让萧嫣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而后就看着这个模样过分妖媚的男孩子,挑起眉头,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后。
嗯?
萧嫣然回头,就看清了身后的萧观领着萧厉。
很明显,萧厉见到沈寒月时浑身顿住。
“殿下。”
“嗯。”
沈寒月面无表情由着萧厉行礼,反倒是萧观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笑着对萧嫣然道:
“你二哥今儿夜里回来,我便也不去他那院子走一趟了。你去告诉他娘亲,吩咐小厨房留着饭菜。”
又是这般诡异的态度,萧嫣然也看不清,到底萧观是怎么想萧随尘的。
只是看着萧观高大的身躯,像是山一样的压力压下。
她回答:
“是,爹爹。”
“既然阿宠要回来,摄政王殿下,本宫——”
“殿下许久未曾回宫又逢年岁前夕,您也该与太子殿下一同商议如何办好这年岁宴了。”
这是不打算让他见萧随尘了?
沈寒月心中烦躁,但面对别有用心想要阻止的萧观也没有办法。
他眼中透着不耐烦,动作却万般恭谨:“先生说的是,那还请先生替寒月表达想要见到阿宠的心思了。”
沈寒月自觉得在摄政王府待得忒压抑,这个王府中的小九九更甚皇宫。
就算是萧观这个看似掌握一切,将一切筹码都捂在手里的男人,也没法子把琐碎的事处理好。
他长舒一口气,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萧随尘了。
他还是有些想念的,也不知道在狱骁营那种地方,这雪娃娃能不能受得了。
沈寒月上挑的眼角凝着几分阴郁,握紧拳头。
既然萧随尘见不了他,那他去见萧随尘总行了吧?
——
狱骁营,四面围场。
萧随尘左手执弓,右手挽着箭羽,发间飞扬,双眸熠熠生辉。
“二公子,手别抖,肩持平。”
忽得一双寒凉的手拍在少年的肩膀,萧随尘身子一抖,好不容易凝着的力气散了大半。
非是这双手力道大,而是这阴测测的语调,让萧随尘的后脊背发麻。
“李公公,你们可就这样吧,如何?”
这还是萧随尘第一次接触厂公杀手头子这类角色,难免招架不住。
李护看了眼少年眼底的不舒服,就松开轻柔放在少年肩头的手。
“二公子还年少,但咱们可不小了。既然摄政王殿下送了您来,您就得好好学着。”
“……”
我学这些玩意儿做什么?
“没有人更希望二公子成才了。”
“……”
萧随尘有些狐疑,但盯着李护过于阴柔的面容还是将心里面的疑惑全部放进了肚子里。
她重新调整姿势,迎着吹来的初春寒风,破空而出。
靶子是死物,所以对于萧随尘来说过于轻松。
她偷眼看了看李护,果然,这死太监面无表情。
仿佛就认为有了他的指点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萧随尘同时也放下箭羽,抬袖擦掉额上的薄汗。
“我听说,今儿我能回去?”
“咱家可是从没听过这些话。”李护笑眯眯,看得萧随尘一阵失语。
却也只好打着笑意,装作不在意:“这也有段日子了,眼瞅着年岁就要到了,李公公可不得让我回去看看娘亲吗?”
“余夫人不见二公子大概还有个过年的心情。”李护凉凉扫了一眼萧随尘,同时阴冷的眸子转向另一侧。
这次萧随尘看清了来人是谁,远远在围场边上站着的可不就是沈寒月吗?
“二公子可别想逃,咱们都是说好的,今年您是铁定回不去的。”
萧随尘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谁跟你说好的?
就算是萧观也不至于这样胡搅蛮缠吧?
她脸色看不出什么,更因为认真而带了些绯红。
随后拿出看家本领,抬手活动了下手腕,一脸无辜:“是,李公公与各位如此尽职尽责的教习,我怎么能懈怠呢。”
快信我,我就是这么勤奋,就是这么爱学习。
“二公子又在骗人。”
谁想李护一眼看穿,但语气较之之前的阴凉缓和了不少。
“摄政王府是传了话,今晚二公子可以回到王府休整。那边皇子殿下也在等您,今日可下了。”
“真的?”
听着李护的话,萧随尘还真的有点不敢相信。
她这些时日,从早到晚一直在汲取他们传授的东西。
从习武到弄墨,每日歇息的时间加起来都在用来睡觉,今日竟然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嗯。”
啧,怪事儿。
但既然有这种好事,萧随尘也没客气,点头算是答应。
而后抬步,将手中的弓向后一扔被死士接住。
沈寒月对于狱骁营不熟悉,但狱骁营的特殊之处他是知道的。
此刻见少年身高抽长,桃花眼如梦似幻,动作说不出的潇洒。
就连手腕的衣袖也因为动作,上面的绳带卷起好看的姿态。
“殿下怎么来了?”
此时萧观愿意放了?
“摄政王殿下提到了你今天会回去。”
沈寒月面色依旧苍白,看得萧随尘一阵恍惚。
“这地方说不出的怪异,你要是想同我说什么,咱们还是出去的好。”少年抿唇深思,交代沈寒月时眼尾目光落在李护身上。
沈寒月也注意到了,这个太监的目光始终都未曾离开萧随尘。
现下,阴测测的目光顺带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就是狱骁营的李公公吗?
被玉家深深信任着的,却最后也没有替玉家翻案求情的冷血太监李护!
或许是沈寒月的视线根本就没有收敛,李护笑眯眯拢起袖子算是行了礼。
萧观到底在干什么?
就算萧随尘是他宠爱的儿子,也没法子就凭这个让狱骁营易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推慢一点吧,注意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