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既然已经达成一致, 也相当于站在一条线上。
萧随尘的情绪放松不少,至少在相处上暂时还没有紧绷起情绪。
她从怀里拿出伤药,放在沈寒月的手心:“这是上好的伤药, 用过后祛疤的效果也是不错的。我娘亲的脸也是用了它, 好了大半。”
将瓷瓶握在手心里, 沈寒月随即就见萧随尘收拾了碗筷和小桌。
然后将烛台放在沈寒月床头的小案几上,轻声道:“那个…我就先出去了,殿下上好就叫我。”
沈寒月:“……”
其实他看着萧随尘的背影,心中不解, 他们都是男孩子, 为什么要这样?
正如沈寒月所想,在萧随尘的心里, 沈寒月是个女孩子。
现在男女大防, 自己实在不好意思用男孩子的身份给人家女孩子上药。
况且, 一直以来沈寒月的表现就像是一个男孩子一样,一定与自己相同,在如履薄冰的扮演男孩子。
她又怎么好意思拆穿呢?
所以轻轻关上门扉, 萧随尘的后背贴在门上,一点一点的下滑。
自己的身份又该怎么瞒下去?
越长大, 第二性征就会越明显,嗓音什么的也在发生变化。
头顶的月亮高挂, 萧随尘的目光落在上面, 一动不动。
等了一会儿,沈寒月也没有喊她。
怕是伤口有些难处理,萧随尘也没有烦躁,反而很耐心的等着。
呼出的白气在口齿间流出,寒凉的空气这一刻让萧随尘觉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咔嚓——
有踩断树枝的声音。
萧随尘侧眸看过去, 这一刻眼尾上挑,带着的冷意只叫凑过来的裴尘后背发寒。
“二公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
其实答案就在心里,萧随尘还是问了裴尘。
裴尘五彩面具的脸庞透着坚毅的冷厉,这幅模样倘若让萧随尘看个清楚就能知道这是一种的讽刺。
果然,裴尘迈着步子凑近萧随尘,“二公子真以为能够逃过摄政王殿下的手掌心吗?”
裴尘的心上一片荒凉,他伸出手去握住萧随尘冰凉的手。
试图把自己的温度带个少年。
几乎是碰到少年的那一刻,对方就躲开了。
裴尘抓了个空,只得悻悻收回手。
“二公子不该如此防备,属下只是想为公子取暖。”
有这么取暖的吗?
“你也是被我爹爹敲打过的,应该知道分寸。”
萧随尘不太能够接受被人这么亲近的接触,一双桃花眼满是警告。
裴尘就在萧随尘的面前,弓着身子,投下的影子几乎与萧随尘的融在一起。
他说:“属下明白,可属下已经不算是人了。”
少年的双眼透彻,一时间竟然让裴尘都陷了进去。
他一瞬间很想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最后却只是半蹲下去与坐在门边的萧随尘平视:
“我为二公子而活,我就是二公子的一条残命。”
裴尘是被萧观留下来取代萧厉的利器,如果换句来解释,就是为萧随尘成王而被锻造的神兵。
他看似是为了萧观卖命,可萧观一切都是在为萧随尘而铺路。
如此一来,他的所有都是属于萧随尘的。
很多人都说生而为人,必须要有一颗去争的心。
但裴尘不想,他一直以来都在被抛弃。习惯了按照萧观的安排生活。
最后,裴尘还是拿过来萧随尘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
“我为二公子而活,亦为二公子而死。”
温热在源源不断的传来,萧随尘也不好收回自己的手。
不知怎么的,让她脑子里有个惊悚的画面。
就是萧厉站在自己的面前,用着一副卑微恭敬的态度如此做事。
见了鬼了,那家伙心里边恨不得弄死自己。
“明天他又怎么来接我?”
“摄政王殿下说自然是直接来的。”
“他就不怕…”
“不会,殿下要将寒月殿下 一起带走。”
“……”
萧观有毛病吧!
萧随尘鼻尖的凉意加深,越过裴尘的肩头看尽这一院子的荒凉。
第二天午时。
乔改没来,萧观如约而至。
当他手里拉着一身小太监服的萧随尘时,周围的太监宫女谁也没敢抬头。
“阿宠昨儿玩得还尽兴吗?”
“……”真可怕。
萧随尘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正是因为他退得这半步叫萧观看见了。
对方的大掌就落在后颈,用了力气把他的头凑近。
传来的疼痛,让萧随尘第一时间咬紧牙关,而后露出笑意。
桃花眼微微弯起:“爹爹……”
“爹爹在问阿宠话。”
看着男人虽然含笑,却过分冷厉的眉眼,萧随尘提起一口气:
“尘儿,多谢爹爹。”
多谢你昨儿救我免于死在老太婆的手里。
萧观一愣,然后松开钳制萧随尘后颈的力道,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惹事生非。”
这话的语气过于宠溺,险些让萧随尘的面部管理维持不下去。
但她反应也快:“尘儿哪有。”
“换身儿衣服,一会儿就跟着裴尘出宫回府。爹爹要在宫里面同陛下说些事儿。”
“欸——”
萧随尘应着,然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衣服,到屋里去换了下。
此时校园还站着摇摇欲坠的沈寒月。
沈寒月同萧观对视目不转睛,这样的胆识引得萧观眉头轻挑:
“皇子殿下也辛苦了,阿宠一定添了许多麻烦给你。”
“阿宠很好,摄政王殿下多想了。”沈寒月淡淡一笑,羸弱的身体在寒风里似乎一吹就散。
听到沈寒月唤的也是阿宠,萧观的双目顿时一寒:
“殿下,慎言。”
等到萧随尘穿好一身朱槿色的衣裳,撩袍而出时,正好对上两人沉默不语。
她朝着沈寒月点头,而后走回到萧观身边:
“爹爹。”
“嗯,回去后去看看你娘亲,昨夜不见你,忧心得很。”
萧观的眼尾宠溺不减,伸出手拽了拽萧随尘的衣领。
动作温柔,仔细,就像是对待掌上明珠一样。
萧随尘本能还是想要后退,但还是及时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萧观对萧随尘的态度也很受用,“去吧,裴尘送你回去。”
萧随尘点头答应,临走时望了一眼沈寒月。
只见立在园中的羸弱少年,与萧观站在一处,都是眉眼平和的看着自己。
被两个人相同的视线注视着,萧随尘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只好转头朝着宫门口走。
昨天确实也是一时兴起,忘了提前嘱咐余潇潇。
眼下萧随尘心里边也担心余潇潇。
等到萧随尘离开,萧观视线向下,凌厉如刀锋:
“殿下少对阿宠露出这幅模样。”
“摄政王殿下怕什么?阿宠是你的血脉,不是吗?”
萧观不说话,抬步向前走:“若是将来殿下生有两幅面孔,萧家可是要尽数讨回来的。”
见萧观迈步,沈寒月自然也得跟上去。
只是他身上有伤,走得不快,而萧观的步伐丝毫不曾减缓。
沈寒月咬牙追上:
“二公子有恩于寒月,寒月自然不会行卑劣之举。只是……”沈寒月气息不稳,“只是…摄政王殿下如此看重二公子,又何必言行不一,致使父子离心,兄弟阋墙?”
萧观阴鸷的眉眼常年就像晕着烟雨,沈寒月本以为自己戳中萧观软肋。
因为他善于察言观色,发现每件事上萧随尘虽是遍体鳞伤,但得到的利益最大。
比如,京都盛传的裴王妃掌箍萧随尘,反倒令当年裴家在婚事上面愧对余家再一次发酵。
再比如,即便萧随尘连连受大公子萧厉打压,确切切实实未伤及性命。
然后这次沸沸扬扬的摄政王府前身世之谜,反倒彻底证实了萧随尘的血脉传承。
萧观的性情不定,喜怒无常,为人心狠手辣都不假。
可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沈寒月也看出不假。
人活到沈寒月这个地步,只要不死,还能得到利益就算恩赐。
所以他才能看出其中的蹊跷。
谁知萧观长身玉立,目光清明,直映着这宫中景色:
“倘若你母妃泉下有知,定会安心。”
沈寒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脚下生乱,差一点摔倒。
“这是你们这辈人,该要去做的事儿了。”
“……”
沈寒月开口欲言,却半字都说不出。
“殿下。”沈寒月突然发觉萧观在停下来等他,双眼带着温和神采,“阿宠就是未来的我。”
对上这双眼睛,不知为何,他仿佛就看到了萧随尘。
世人都说,摄政王的孩子少得可怜,不成器的不成器,不可用的不可用。
几乎都道眉目凉寒,眼尾凶戾的萧厉最是同萧观相像。
沈寒月想,那是他们没有见过这时候的萧观。
这双眼,这双眼带着的星河璀璨是一模一样的。
沈寒月就像是一瞬间被堵住了嗓子,萧观年轻是什么样儿的?
不仅仅是萧随尘在想这个问题,沈寒月也不由得去想。
这双同萧随尘一样的眼睛,是不是也曾意气风发,充斥着年少轻狂?
更或者,在世人所说的反面藏着一个不一样的萧观——就像萧随尘一样?
他又为什么执着于把萧随尘改头换面,还执拗的认为他们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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