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玫瑰天堂落阳光（15）
还没来得及打量监控室内环境的陈清闲一愣，觉察“咔哒”的锁门声，猛地回头注视着换了个角度、从里面看可以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的玻璃门，眉头拧起，抬手碰了碰俞河的小臂：“俞河，辛苦你关注一下外面，算算时间，也许灯光的明暗是有时长规律的。”
“没问题。”俞河干脆留在了门口，专心留意门外的状况。
有了俞河把守，吕斯周和陈清闲遂放心地在室内走动，监控室里只有两盏靠在角落的落地灯，光线有限，除了落地灯附近的区域，其他大部分区域都很是昏暗。
在凭借走廊光源才有些形态、边缘绰约的门边，他们就见玻璃门内侧底下有四五个半臂高的塑料罐子，两个原封不动地立着，其余三个都倾倒在地，罐内纷纷还有小半罐由于瓶口幅度没有条件流淌出去的鲜红色液体，近乎溢满了室内全部空间的铁锈味无孔不入三人的感官。
看见罐头，三人了然了门缝底下的血从何而来，并且在眼神交汇的刹那，都一齐意识到这个地方兴许是有人提前来过，准备好了这些新鲜的东西来迎接他们。
陈清闲蹲下身，伸出十指，悬空比划着室内中心的地面上，见排开他们三个人的最新脚印外，还有许多其余颜色暗淡且杂乱繁多的暗褐色痕迹，预感极其不妙。
“我们，或许现在成了笼中鸟。”他没带拓印脚印的工具，只得立直腿继续去看别处，抬眸的瞬间，觑着吕斯周始终眯着双眸在看顶上的黑色幕布，走近一同昂起下巴，“这上面是不是有什么？”
他知道自己和许千然周围的人有着经验上的很大一段差距，有时，这份差距带来的直觉就在第一时间造成的行动敏锐上摆出分界线。
“有东西。”吕斯周用的是肯定句，说着上下眼皮间的细缝更加紧凑，“但没动静，判断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和大小。”
监控室要比走廊多矮一大截，在室内，稍微举起手，就算手臂没有举直，肘腕是弯曲的，也能随手触碰到头顶上铺张着的黑色大布。
黑色大布四角勾在室内天花板四个拐角的铁钩子上，天花板斜对角分别钻了小孔，两个对角都斜了根长到足以两头插入墙体的铁棍，铁棍十字交叉，黑布就依靠铁棍和钩子稳当地张开在上方，没有铁棍支撑的四片三角区则如是吃饱喝足的大肚腩微微滚圆地下垂，令本就不太明亮的监控室愈发逼仄压抑。
陈清闲原地看了两眼光靠眼睛瞧不出异样的黑布，动身转向去一排电脑的桌子旁，“我先检查这些设备还能不能用，小吕队长、俞河，你们辛苦一点。”
他换了副干净的一次性手套，检查了一遍电插板上的接头是否完好，接着尝试着启动了桌子底下的所有主机，三对一刻也未曾松懈的耳朵只听轻微又清晰的“嗡嗡”转速声在开机的半分钟后匀速响起，几个电脑屏幕一同亮起，使监控室乍然亮了片刻。
“五分钟，灯又灭了。”俞河使劲拉紧门把，不让玻璃门自己弹出去，语气里隐隐泛着紧张：“蛇进来了。”
他喉头微滚，紧盯着门外的入口，视线中上百条小蛇交缠在一起，绑成一条粗壮的“巨蛇”，慢吞吞地伸入洞口进到走廊里，“巨蛇”身上遍布黝黑精光的竖瞳，拨动着眼球，四处寻找它们的目标，蛇身蜿蜒曲折时，条条小蛇原本的身躯像是“巨蛇”被剥皮后裸露的肌肉脉络，丝滑地鼓动着蠕动，他忍不住泛了恶心。
“俞河，守好。”吕斯周冷静地下令，举起手，指尖试探性地、虚虚地摸到黑布表面，“清闲，你只管电脑，其他的有我和俞河。”
“好，你们小心。”陈清闲没有回头，一心一意投身在开机的电脑上，主页面一出来就仔细研究起上面有的软件，却没想到屏幕上软件少的可怜，一个聊天用的和一个监控，就没了。
他在一台电脑上点开监控，由于用过市局的监控，他很迅速就研究透彻，设定了一楼所有监控的放映，又在另一台电脑上把二楼的监控都排了出来，正欲用第三台电脑点开聊天软件翻看残留记录时，一个映入眼帘的黑点吸走了他的注意。
“二楼还有客人。”他没忍住低呼了出来，眨眼抿住嘴，屏气凝神，认真透过小屏幕辨认起时至今日竟还来玫瑰街的客人的脸。
俞河注意到有几双漆黑的竖瞳似乎捕捉到了他们里面的声音，“巨蛇”的头在朝着玻璃门缓缓靠近了，他向陈清闲和吕斯周做了个襟声的手势，警惕地关注“巨蛇”的动向。
那客人在房间里不停地走动，时不时东翻翻西找找，看举动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乃至连房间中心的小床都掀起床板来看了遍，鉴于人始终都在灵活变动，监控又是多年前的，近十年没用过，画面显示迷迷糊糊，陈清闲只能在客人脸对监控的一小会努力记住模棱两可的轮廓。
他仔仔细细来回看了好几分钟，每多认清一点，就觉得记忆里仿佛有什么同那客人的样貌多一分熟悉感，然而界面实在是糊涂得不行，操作之间总是会在屏幕的各处跳出一条灰白打断他的凝神，他不但不能去确定，更是难以回想出来，便想用还能拍照的手机把人拍下来。
他打开相机，鼓膜内乍然灌入的天籁令他突然一愣，吕斯周和俞河也双双动作一滞。
“许千然、顾新世、陈清闲、吕斯周、俞河，我是何欢，你们能接收到吗？如果收到请立即回复、如果收到请立即回复。”
一脚下去，漫过了鞋跟，防滑的鞋底踩在其中，甚至都没了作用，像是握着泥鳅的湿滑，许千然和顾新世稳了稳第一步，才继而迈出第二步，抬脚落脚间，鞋底与脚下的液体依依不舍地拉扯出热恋时期暧昧的粘稠丝线。
两个人为了以防万一，挨得很近，内侧相贴着的两只手分别抓着对方腰间的系带，外侧的手举着手电时刻注意脚下和四周，浸了血的台阶表面类似是孤儿院下旋转楼梯洞穴岩壁上的那种黏滑，光是站着，都可能原地打滑，除了一些细小的边边角角，近乎全尽叫血液淹没，无止无尽的血流绕过十层台阶上的拐角大团大团涌下来，不知源头在何方。
他们缓步稳稳当当地走到拐角，突然留心原本漆黑一片的下方重新亮了起来，但上到楼梯上，他们所在的楼梯间里却不含任何安装好的照明设备，走廊送上来的余光印在深厚的鲜血表层，令血液似是覆了一面浅浅薄薄的光润釉质，折射着幽暗的深邃红光。
支线任务已然开启，许千然和顾新世都不打算浪费来回的时间，一致磨而不磷继续拐弯往上，然而就在转身之际，在手电筒的暂时停歇一处的光束内，两边的墙面上猛然浮现出两个淌着血珠子的手掌印。
血掌印出现地措手不及，可浮现的速度很缓慢，慢吞吞地如同在柏油路上爬行的蜗牛，颜色由浅及深，花费了近半分钟才完完全全奔涌出彻底的殷红。
许千然眼瞳微动，伸手同顾新世合力比对了一番手掌的角度，发现两侧的两个血印子是对称的，再细细一查看，似乎连纹路都大差不差，若是有专业的工具来比对，他们猜测两个血印子大许完全相同。
“很久没有接触过了吧，害怕吗？”许千然冲顾新世挑了挑半边眉，打趣道。
顾新世的表情像是经历过专业的训练，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超凡脱世，很少能从他的面容上看出丝毫波澜，他淡淡地侧目瞥了眼许千然，没有回答许千然的问题，语音不带起伏地反问着：“你害怕了吗？”
“开什么玩笑。”许千然眼皮一抬，意外顾新世都学会揶揄他了，感到着实有趣，“那既然我们都不怕，那走吧，瞧瞧还有什么花样等着我们开启。”
他们沉稳地往上走，许千然估算着，走完面前这十层，应该就是玫瑰街一楼最后一间房间，他们每上一层台阶，两侧的墙上就随之显现一对滴血的手掌印，到了中段第五层，血掌印猝然翻倍，一次同时出现四对，乃至身后他们走过的墙面上，血掌印也在逐渐增加。
许千然回头望了眼，谈不上害怕，可后背本能地觉察到一股恍惚时时刻刻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视线，那愈发密集的手掌印就仿若是他们两个的身后从始至终都尾随着一个看不见的“人”，那个“人”满手鲜血，犹如气定神闲着赶羊的放牧人，许千然和顾新世向前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并在粉白的墙面留下他光明正大盯梢的昭示。
顾新世微微拽了把许千然的腰带，头部一昂，示意往上看。
许千然手腕一转，将手电筒方向反了反，仰头朝顾新世的指向看去，突然就看到低矮的头顶上也不知何时冒出了满当当的血色图案，只不过，墙顶上的图案不一样，顶上的图案以最简单的一张张孩童手笔下的“笑脸”，向着四面八方无规则地布满了他们视野所有的范围。
“笑脸”的画法极其简单，总共三笔，两笔弯弯的弧形眼睛，一笔嘴角翘起的弯弯线条嘴巴，是稚嫩的孩子时长会用来表达心情和美满的一种美术形式。
可是此情此景，不计其数的笑脸哪里还有最初那纯粹童真的意味，给予许千然和顾新世的视感唯剩下狂妄放肆的嘲笑，一面面普普通通的可爱笑脸密密麻麻地汇聚在一片，单纯笔下那深沉无底的鲜红色格外刺目痛心。
饱满的润红琬琰留神到两道光明迥然的目光，迅速凝结在嘴角与眼角，化为颗颗圆滚滚的红宝石，似是刻意地，纷杂落下的血雨一滴也没有污浊许千然和顾新世的衣服和毛发，如是身后那类似鬼魂般的“人”蓄意为之的讽刺，讽刺呵护笑脸的人来得太迟了。
笑脸尽数化成了血河，执掌正义的脚步姗姗来迟。
沉默的思绪中好似足以听到声声意味无穷的戏谑，血泪融入了脚底的血河，迟来的人踩踏在血河之上。
许千然眼底霎时浴起逡巡的怨恨与锋芒，他异常沉默地收回了视线，和顾新世接着往上走。
“说起来，最近好像密室和剧本杀什么挺火的，曲明言那小子节目都拍了不少，拍一次就来条骚扰电话说多好多好玩，要么就吐槽没意思。”他倏忽挑起个没头没尾的话题，语气听似和平日的闲谈一模一样，“我看你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就当来这边玩玩真实的密室。”
“许千然。”顾新世平平淡淡地叫了声许千然的名字，彼时他们又走完了十层台阶，许千然的右手边出现了一条约莫宽五十厘米的窄小通道。
“嗯，怎么了？”
“如果因为玫瑰案而感到心情不愉快，就直接说出来，负面情绪压抑太久容易使机体生病，得不偿失。”念叨完，顾新世的注意力就全数放在了窄小通道开口的两边墙上，墙上打满了红色的大叉，如同警示着看见这条通道的人莫要因为好奇而走进去自寻死路。
“你是我心里的蛔虫吗？别没事偷偷读心行不行，行行好，给我留点微不足道的隐私。”许千然开着玩笑道，这种时候听到顾新世妈妈牌的关心，心下还怪温暖的。
他凝视着瞩目的红叉一个接一个快速浮现，层层叠加，深红、正红、浅红花样百出着交错，巧若朵朵红梅竞相绽放，不忘来一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