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内心深处爱恨交织
蓝色火风暴的威力之强出人意表。
男爵的处境很糟糕，这些士兵似乎是因为“神国”的特性，竟然对蓝色骨冷火有着完美的抗性，在风暴中还能行动自如，如鱼得水。
他全身的衣服被刮的破破烂烂，还有火焰在燃烧。令男爵讶异的是，火焰烧在身上并没有火辣辣的灼痛感，反而是寒风侵肌，筋骨瑟缩。
肌肉表面染上一层霜寒，慢慢渗入肌肤之下，刺骨冰冷。
血液长河在不断的消耗，士兵也在前赴后继的进攻。
璀璨的金色光芒从士兵们的武器上外放，每一击都带上了神圣伤害。
风暴依旧在持续，血液长河却越来越少。
持续不断的伤势修复一直在消耗血液的储量，时间悄然推移，长河慢慢消失，一城生灵的血液也不足以在这一招下苟延残喘。
风暴透过地表的大坑，裂缝，钻入地下，阿尔托亚只能听到克格里莫的惨叫，想来它现在的处境肯定不好过，起码不会比男爵好到哪去。
但是在阿尔托亚的眼里却不同，卡尔斯的魔力快要耗尽了，藏匿于他每一寸肌肉里的雾化魔力都被迫逼出，用来维持这道风暴。
“这样下去，他会先死。”阿尔托亚感到很疑惑，起码在他看来，卡尔斯有着很多的手段去赢，完全不需要这样做。
比如说那强悍的身体素质，有着无尽再生士兵的卡尔斯完全可以把战线拉长，把时间拉远。
但是他却没有，甚至都没怎么动用这份身体素质与阿尔托亚正面交手，除了对克格里莫。
就像是，在刻意放水一样？
卡尔斯的战斗手段太过灵活了，不管是魔法造诣还是近身战斗意识都极其出色。
承担了卡尔斯主要压力的阿尔托亚有着更直观的感受。
再次定睛看去，卡尔斯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风暴遮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视野，看不清任何东西，阿尔托亚只能感受到护在周身的恶魔之力在抵御伤害的过程被快速消耗。
金光在远处忽隐忽现，像是从漫天黄沙走出来的人影。
他身上的光芒威压而神圣，连这毁天灭地的风暴都犹恐不及的避开。
卡尔斯面无表情，身体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尔托亚。
“你快死了。”阿尔托亚毫不避讳，直直与卡尔斯对视。
“我知道。”卡尔斯点了点头。
“为什么？”阿尔托亚不理解。
“你要不猜猜？”卡尔斯饶有兴趣地说道，没有发起攻击，就只是立在空中。
阿尔托亚摇了摇头，“我想了很多，但都无法解释你的目的。起码在我看来，所有的解释在遇上死亡时，一概不通。”
卡尔斯同样摇摇头，“可是很多时候人们都会选择慷慨赴死。人是复杂的，你能解释吗？”
“比如？”
“比如，艾卡娜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的所有，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与你，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你。
又比如说，男爵为了救你，承担了所有惩戒者的压力，哪怕濒临死亡，哪怕明明可以选择就此远遁，他还是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相信我，那些士兵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对付黑暗生物。”
阿尔托亚紧锁眉头，眯了眯眼。
“想知道为什么吗？”卡尔斯的表情终于变化，带上了些许笑意。
阿尔托亚没有说话，而是重新开始思考所有的线索。
卡尔斯脚步踉跄，整个人摇摇晃晃，身周的金色护盾也变得黯淡，他的魔力快要耗尽了。
他就这样，像是脚踝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步向阿尔托亚走去。
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无比，每一步都拼尽全力。
魔力，作为人体除了生命力外的第二大支撑，一旦耗尽，就是死亡。
卡尔斯与阿尔托亚的身影陷落在风暴中心，不论是男爵还是克格里莫都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噗通——
卡尔斯双膝跪在地上，身体靠在阿尔托亚身上。他的下巴被阿尔托亚的左肩撑住。
“就像是我现在，明明直面死亡，我还是毫不犹豫。
本来我还担心呢，担心你一个人会不会有些牵强，现在看来，似乎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
千万不要让克格里莫得到巴卡姆的传承。对付克格里莫，要用《死亡》。
男爵心性不坏，但却偏执顽固，你要多加以利用。
哦还有，如果王国的小姑娘没能解决掉哈莫雷……神国的弱点，是眼睛。”
卡尔斯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咳咳……”鲜血从喉咙喷涌，洒在阿尔托亚的肩上，滚烫炽热。
阿尔托亚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兄弟，我还有好多话，好多话想和你说呀。”
阿尔托亚能感受到，卡尔斯的全身是放松的，这是只有在最亲近信赖的人面前才会有的体现。
“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一直很想对你说，
抱歉，抱歉……”
卡尔斯的脸上开始出现裂缝，整个人破碎起来，化作金光消散在空气中，飞向天空。
阿尔托亚捏紧了拳头，却抓不到消散的金光。
从心底里，涌出来一种极度愤怒的情绪，转而又变得泣不可仰。
悲伤传遍全身。
风暴已经有了溃散的趋势，在中心处却留出了一个通道，直直指向男爵府。
没有任何犹豫，阿尔托亚奔向男爵府。
风在刮，脑海里，父母的脸，琳娜，小女孩，村长，莉莉安，琳娜，小女孩的母亲艾卡娜，可琳。
每踏出一步，他们就交替地出现在脑海里。
站在男爵府路口，原来的守卫都倒在血泊里，脖子处有着鲜明的吸血牙印，男爵把他们杀光了。
推开沉重的大门，踏入男爵府，无缘无故的，最后一刻定格的，是卡尔斯那张略带笑意的面庞。
风暴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士兵也依旧在浴血奋战。
“你都想好了么？”阿尔托亚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上好沉重。突然间就多了许多包袱。
甚至面对当前的局势他都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艾卡娜要为了他赴死，为什么男爵也要如此，为什么卡尔斯也……
心向光明？阿尔托亚已经有些看不清了，看不清光明的定义。
神圣如教堂，也有污浊。
肮脏如男爵，也愿舍命。
每个人好像都有着自己心中的坚持和一份意志。
那我呢？我的执着是什么，我的意志是什么？
莉莉安的死，让我想要复仇。
艾卡娜的死，让我感到罪恶愧疚。
卡尔斯的死，却似乎又让一切回到原点。
但是，此刻，我只能继续往下走，我没有回头的余地，我必须往前走，为了……
阿尔托亚回想起之前他将琳娜与可琳送入地窖的场景。
琳娜的眼神充斥着陌生与害怕，却依旧忧心忡忡的告诫阿尔托亚不要做傻事。
可琳沉浸在丧母的悲痛中，却也会向自己道谢，祈求自己的安平。
阿尔托亚来到男爵府的大厅里，在大厅正对的座位上，黑紫色的玛瑙水晶封存着一个女人。
她装着端庄康雅，面容平静。完全的一个贵族妇人模样，天生带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在妇人前方，一个血红色由鲜血勾勒的仪式在黑暗中发光。
阿尔托亚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血色仪式。
在空间中，一道裂缝被生生撕开，阿尔托亚不知道他通往哪里，但是心中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再是凯米尔森林的方向，而是眼前的这道裂缝。
“阿米尔，阿米尔……到我身边来！”
“起码在现在，这一刻，我是为了守护我重要之人而战！”
心底下定了决心，没来得及去管黑紫色水晶玛瑙里的女人，阿尔托亚就要向裂缝走去。
哧哧——
破空声传来，紫黑色藤蔓化作棱锥，急急刺向阿尔托亚。
恶魔之力转眼间覆盖全身，阿尔托亚头一歪躲过刺击，反手抓住了藤蔓，手中骤然升起蓝色的骨冷火焰，沿着藤蔓一下烧到深邃的大厅黑暗处。
“你怎么会这招？！”克格里莫显然很吃惊，赶忙断掉了与这支藤蔓的连接。
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阿尔托亚瞳孔紧缩。
一瞬间的晃神，无数的尖刺藤蔓向阿尔托亚袭去。
阿尔托亚周身爆发出强大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的藤蔓，这是从卡尔斯那得来的。
这样想来，卡尔斯在对上男爵时都没有用任何其他元素属性的魔法，在自己来之后却开始使用各式各样的魔法。
——你在，为我弥补魔法能力的不足吗？
“你把他怎么样了？”阿尔托亚的语气很冷。
“怎么样？嘿嘿……”话音落下，克格里莫的脸部扭曲变化，变作了阿尔托亚母亲的模样。
“我问你，你把他们怎么样了！？”阿尔托亚低吼着，眼中难掩杀意，心里闷闷的。
幽蓝火焰再次爆发，向克格里莫扑去，克格里莫却没有躲开，任由火焰浇在身上，身后的墙壁都被烧的冻结成冰。
“阿尔托亚…救……救我……”由克格里莫伪装成的母亲面容痛苦，向阿尔托亚伸出求救的手。
阿尔托亚心神震荡，在这一刻他差一点就想冲出去，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心神。
母亲的身影在蓝色大火里化成灰烬，死前还在哀嚎着。
那种声音，表情，实在是……
阿尔托亚转过身，克格里莫从另一个角落走出，原来的地方只有一些烧焦的藤蔓。
“喏，大概就是这样咯？哦对了要不要把火焰换一下，正常的就好，我再给你还原一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克格里莫仰天大笑起来。
阿尔托亚紧紧握拳，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扣烂。
“不过你父亲倒挺有种的。”克格里莫一个瞬身，躲开了压缩空气刃，边躲边说道：“喂喂，不要这么激动嘛，我可是在夸他。他为了救你的母亲，居然拿起一把斧子，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克格里莫擦了擦嘴，“不好意思笑场了，不过，不过，哈哈哈，”它捧起了腹部，似乎是极为好笑的是，“他居然妄想用一把斧子和梦魇茶会正面对抗，真的，我没见过这么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尔托亚死死盯着克格里莫，冷冷发问，“也就是说，杀他们的人不是你是么？”
克格里莫鼓了鼓嘴，摇摇头，“不哦。”
它的脸部再次变化，变成了一个浪客大叔，全身的装扮与那日第一次接触《死亡》所见到的人一样。
“我折断了你母亲的手，一点一点打碎她的骨头，扯断她的头发，拔掉她的指甲。她可真硬气啊，明明痛哭流涕，为了保护你，可是到死都没有说出恶魔之种的事呢。
你的父亲看着她倒在血泊，全身发颤，都害怕的快动不了了，还是抄了一把斧子劈了过来。
哦对了，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梦魇茶会的新任第十四人，代号，千变。”
脸部再次变化，露出嬉皮笑脸的笑容。
“错不在你，在于你身上的力量。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它已经给你带来太多遭罪了，交出来吧，交出来，就能回归平凡，回归一切最初的模样。”
“我最后的避风港已经没了。你一定不知道什么是爱吧。他们当然知道啊，知道这份力量迟早会带来杀身之祸。可他们还是朝九晚五，努力工作，就算在家里，我都很少见过他们。
可他们会暗暗铭记你的生日，回应你的期待，带来哪怕那么一小块蛋糕。
他们甚至在天没亮就要离开，离开时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盖在背后的毯子是母亲亲自缝补的，虽然破旧，却很温暖。
桌上的小玩具是父亲亲自组装的，虽然拙陋，却总能玩上很久。
他们无时无刻，每日每夜，都在悄然的告诉你，像是呢喃细语，轻轻在耳畔诉说着爱意。
你一定不知道吧，你肯定不知道。
不知道失去莉莉安的我是多么痛苦，不知道看着重要的人被绑在火刑架上活活烧死是多么无力。
你更不知道，此刻我的心情，是如此暴怒，我对你的杀意，滔天覆地！”
克格里莫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满是迷惘，似乎完全不理解阿尔托亚说的话。
天空，地面，裂缝中，无数的灵魂飘荡，围绕在阿尔托亚的身边，怨念积蓄，满城生灵无辜死去的恨念在天空累积，黑蒙蒙一片。
“澈，魂，六，涛！”阿尔托亚歇斯底里的咆哮出来。
无数的灵魂，怨念，恨意，数种负面情绪交叠，撕破天空，哀嚎遍野，冲向克格里莫。
“我可是不死……”克格里莫话还没说完，眼睛里只剩下惊恐，“不，这不可能，不！！！”
在阿尔托亚的脑海里，第三本书《灵魂海》终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