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神秘人
大夏的北方,冬季格外的冷。寒风呼啸着刮在萧遥脸上,像刀割一样。
等到了映日山庄,正好是傍晚。
萧遥坐在马背上,把手放嘴边使劲哈着气,好一会儿,又把手贴脸上捂,方才缓过来了一点。
她翻下马,又把叶流云接了下来,跺了跺脚,缓解腿上的僵麻。
那被骑来的马见两人都下来了,打了个响鼻,竟又掉转过头,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叶流云有些稀奇道:“它竟就这么走了吗?”
萧遥回过头看了看,像是见怪不怪了:“无妨,它会自己走回去的。”
她话说得有些艰难。
为防路上出意外,她这一路几乎就没停过,叶流云在她身后倒还好,她可就遭殃了,冷风全照面吹在她身上,硬是将身上的厚衣服全都吹透,脸更是冻僵得说不出话来。
这裴孤行也太狠了点。
萧光霁还是没回来。
萧遥有些失落。其实这也是经常的事,他既要管理朱雀盟,又要处理江湖中的事务,本来也没有多少闲功夫,只是现在正是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快步走回自己的厢房,掩上门,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萧遥走到桌子前,铺开纸砚,拿起笔,仔细思考了起来。
这一趟归宁之行,收获不可谓不大。
至少,她大概知道了,自己以后的对手。
首先是叶景岐。目前统领京城西营,年后还会接手中原三营,手中握有重兵,硬碰硬只怕是很难。
不过,也并非没有突破口。她能确定皇后与江南那名贪官勾结,但叶景岐呢,是否也参与过?如果能找到证据,必然是一大筹码,这筹码,足够让叶景岐在朝中威信丧失大半。
至于叶景俞,他统领京城北营,除此之外明面上再无其他势力支持,与叶景岐一比,似乎是处于一个劣势。所以,他如果对皇位有野心,一定会迫切想找一个至少能够追平叶景岐的机会,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
萧遥摇摇头,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
即便她真的能扳倒这两兄弟,可之后呢,她该怎么做?让谁上去?
叶流云,她真的值得信任吗?
如果自己到现在还觉得叶流云只是个人畜无害的普通公主的话,那她就实在天真过头了。叶流云有太多的事瞒着自己,让自己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还有一样。那日冯玉送来圣旨时,她就猜测皇帝身边可能有一个能够左右皇帝的人,那个人,如果也对皇位有野心,那无疑要比两位皇子更难对付。
毕竟,她对那个人一无所知,连最基本的知己知彼都做不到,如何与他争?
不对,或许她已经见过了,那个冯玉的干爹冯海。他三言两语就能让皇帝将冯玉的僭越和欺瞒之罪给免了,这影响力不可谓不大,要知道,这两样,随便哪一个都是死罪。
萧遥不停拿笔在纸上画着,试图将所有的可能都罗列出来。只是每写一点,就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不多时,地上就一片狼藉了。
她内心越来越烦躁。终于,她置气似的将笔随手仍在桌上,任由上边的墨将桌子沾染,自己则向后倚在靠椅上,久久没有动作。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头一次对未来充满迷茫,头一次觉得有些无助。
凭借自己,恐怕很难解决这件事,而真到那时,单一个萧家的力量,恐怕也是不太够用。
她想到了明年的青峰英雄会,内心暗自下定了决心。
本来,她并不是很在意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她期待青峰英雄会,只是想与更多的高手切磋交流,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她能赢得盟主之位,那么,她的背后就不再是一个萧家,而是整个武林!
她将地上的废纸拢了起来,一张张投进灯盏里,望着升腾的火苗,她的双眼逐渐坚定。
这样关乎整个萧家命运的事,恐怕必须得跟本家的人好好商量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萧遥起身走到门前,拉开,发现竟是叶流云站在那里。
她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见萧遥出来,柔声道:“你在里面这么久,竟连晚膳都不出来吃?”她把食盒递给萧遥,“仔细别饿坏了。”
萧遥接过饭盒:“多谢……不过,你实在不必为我做这种事,你贵为公主,却为我做这些,叫我如何受用?”
“无妨,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况且这是我自愿为之,你无需为难。”
“嗯……多谢。对了,明日,我应该会出趟远门,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若是在家中无事,可以让丫鬟随你出去逛逛。”
叶流云了然地看着她:“我知道了,你且去吧。若无事,我便先行回去了。”
见叶流云回去了,萧遥将门关上,草草用了晚膳,便收拾了一番明日用的东西。
待到天刚蒙蒙亮,她就去马厩处牵出了她的马,朝着本家的方向走了。
只是她没有发现,在她离开的下一刻,一个黑影如黑夜中的游鱼般,离开了映日山庄。
屏州,红袖馆内。
三楼的包厢中,一名年轻男子坐在窗边,冷眼看着楼下的歌舞。
男子生得极为俊美。他双眸漆黑幽邃,似深不见底的寒潭,长长的鸦睫将眼中的万般情绪半遮半掩,使得他带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去靠近,却又被周身萦绕着的淡淡疏离拒之千里。
他的面庞颇为柔和,甚至有些雌雄莫辩,让人觉得,他这五官即便是用在女子身上也不会有任何不妥。
他双眼落在楼下的歌舞上,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等了一会儿,包厢的门终于被敲响,他头也没回,只淡淡说了声:“进。”
他的声音,如初春的微风,轻柔,却又尚带着寒冬的料峭。声音和煦,语调却淡淡的,无甚感情。
门被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来的人一身黑衣,面罩将脸遮住大半,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眼神漠然,如极寒之地伫立千万年的坚冰,不带一丝感情。
黑衣人身上仿佛没有生气一般,如果不是身上还有轻微的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死人。
他进来后,低下头,没有抬头看窗边的男子,只是规规矩矩站在门边,低喊了一声:“主子。”声音干涩嘶哑,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男子依然没有转过身来,随手指了指包厢内的软椅,示意黑衣人坐下。
黑衣人得令,坐在了软椅上,但身姿依然绷得笔直,双手一丝不苟放在双腿上,安静如雕塑。
“门口的管事可有问过你是谁,或者你来这的目的?”
“没有。”
“呵。”男子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她还说,我是生面孔。”
黑衣人没有答话。
“他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是个好去处。”
男子终于转过来,看到黑衣人正襟危坐,不由得失笑:“你何必这么拘束?我不是猛虎,又不会吞了你。”
黑衣人依然没有答话。
“无趣得很。”男子无奈摇了摇头,稍微正色道,“我能出来的机会不多,所以这次给你的任务会多些。”
“请主子吩咐。”
男子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到黑衣人面前,沉声道:“你将这封信交给他。”
黑衣人接过信封,仔细收起来。
“第二件。你可知‘朗月公子’这个称号从何而来?”
“是在两年前,从江南一带传开的。”
“江南……”男子仔细咀嚼了一番,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可还知道别的?”
“属下无能,只知道这些。”
男子点点头:“无妨。你回去后就去查查,皇后在江南有哪些亲信,暗地里都干过什么,最好能有铁证。如果有机会,可将江南两年前的账本拓印一份给我。记得别让人发觉。”
“是。”
“还有一件……”男子语气突然变得戏谑,“你在这间隙,就好好学学如何扮成一名女子,我以后会有用。”
“是。”
没有见到黑衣人展现出他所期待的反应,男子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转过身,又继续看起歌舞来。
“对了……”男子又开口了,“他可给你新药了?”
“给了。”
“拿给我吧。”
黑衣人闻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桌子上。
男子冷眼扫过桌上的玉瓶,拿起来,拔下软塞,一股淡淡的奇异药香顿时飘散出来。
男子皱了皱眉,但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主子。这阴阳丹……还是莫要再用了。”
男子抬眼,平静道:“难得见你多说话。”
黑衣人低下头道:“是属下逾矩。”
“我怎会不知这药被动过。可若我不用,如何长时间保持那样子不惹人怀疑?况且这药如此难找,除了他,还有谁能拿出来?”
“属下无能,属下一定会尽快找到其他能获得这药的途径。”
“无妨,这药本就珍贵,强求不得,哪是你能轻易找到的?”男子状似轻松道,“我记得不错的话,这第一场交锋,应该已经在筹备了。”
“是。”
“他怎么说?”
“他说,让您等待结果即可。”
男子冷笑:“等待?我若偏不呢?这次的结果,我不会干涉,但是过程,可不是完全由他说了算。”
他抓起桌上的一把棋子,随意洒在棋盘上:“善弈者,往往不会计较一步的得失,他看的是结果。只是这次,那个人会是什么反应,能否将结果逆转,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