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墓前表情
这日一大清早，姝言带着翠文坐上了胡氏准备的马车。
车夫是个脸熟的，便是那日带他们去牙行的那个。
翠文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话，才得知原来他平日里不大做驾车的活计，大多只是办些跑腿的事儿，昨日管事的说要找着不常驾车出门的，便找到了他。
姝言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直犯嘀咕，可别是被自己料中了，胡氏才特意寻了个不是自己的人来赶这趟马车。
一想到此，她便挑起了车帘子，想看看四周可有像秦尚安的人跟着。
也怪自己那夜没说清，未说个接头的时间和地点，现下好了，她如何才能同秦尚安的两个护卫联络上呢。
忽地，车夫吁的一声轻呵，马车停下了。
她看了翠文一眼，正要问怎么了，车厢帘子突然被人挑起，现出了秦尚安的脸来。
姝言一愣，没想到才记挂着，他倒是出现了。
“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问道。
他不答话，只是目光扫向一旁的翠文，将人家姑娘瞪得缩了缩脖子，而后慢慢地挪到了车厢门口，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径直出去了。
姝言瞧着他这霸道的行径，忍不住叹了口气，自然，这口气是为翠文叹的，再这般三番四次地遇上秦尚安，怕是她以后都不愿随自己出来了。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他在她左手边坐下：“你不是问我借两个人么。”
“我是问你借了两个人，但你来做什么？”她挑眉，心中已大概猜到他会如何作答了。
他笑了笑，指向车厢外头：“我是借你两个人，一个雷应，在外头，另一个，就是我。”
果然，与她想得一模一样，她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样的结局，她早该想到的不是么。
“听闻你要去祭拜亡母，我与你同去，一来护你周全，二来，我正好也去见见未来岳母，岂不是一举两得。”他说罢这厚脸皮的话，笑了。
她皱了皱眉，那日她跟他的那个属下明明只说了要出城，根本未曾提及自己要去做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知我今日是去祭拜亡母？”
“我的手下也没那么傻，你们前一日准备那些纸钱蜡烛他都瞧见了，与我一说，我大概便能猜到你们此行的目的了。”
姝言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她们准备那些东西的时候，都是在白日里，难道说，他的人白天也盯着她的院子？那人又躲在何处？
“白日里他们也盯着我的院子？”见他点了点头，她又问，“你到底是何时在我那处放了人的？”
他双手环胸看着她：“你被人下毒之后。虽说人在你院外做手脚防不住，但多少能护着些你的院子，好歹不让祸从院内起，若有突发之事，也好及时护你安全。”
姝言是没料到，竟是那时候，他的人便时刻留意着自己院里的动静，好在她在院子里时，也没同小丫头们怎么打闹，应是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往后你若有何事要告之我的，便寻他们通传，也方便许多。”他说着，挑起了车窗帘子一角看了看，发现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而姝言却还在想他的人白日里躲在何处，夜里蹲在树上也甚是辛苦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她转头看向他：“你便叫人如此风吹雨打，餐风饮露的？”她瞟了他一眼，见他不解回头看着自己，接着道，“你既是叫了人来保护我，我也不好叫他们太辛苦了。”
“这样吧，左右我那院子也无旁人过来，里头也都是我知根知底的人，我让翠文在院子里寻间角落位置的房间，夜里便让他在屋子里歇下吧，有事也方便。”
他听罢，笑了，而后抬起手冲着她一揖：“如此，那我便代他们多谢未来的郡王妃了。”
“你别又乱说话。”因着他的话，她羞红了脸，微垂头侧眼不吭声，心里头却是哀叹了好几声，“你也当真不必如此执着于我，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他这样的家世，她那样的人家，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执着于自己。
对于她怯懦的退缩，他心中了如指掌，想让她吐露真心，缺得还是一个好时机。
“若你爱上了一个人，心便会变得异常坚定，若不是心中所爱，宁可一世孤寂，待哪日你喜欢上我时，便会明白心中只此一人的感受。”
说着，他又笑了笑：“慢慢来，我不急的，我等得起。”
她愣愣地望着他，心思百转千回，他所说的这些，她不是不明白，也晓得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感觉，只是她心中更多的，是不愿将他拖下水的决心。
如他这般杀伐果决之人，不该因她而陷在这等小儿女的仇恨里。
一路平安地到了墓园，她与翠文把贡品与烛台摆了出来，燃起烛火，她跪了下来。
“娘，我来了，这么多年，我都未能来看你，是女儿不孝。”她说着，抿了抿唇，看了一旁的秦尚安一眼后，而后抬头笑道，“娘，往后我会经常来看你。”
旁侧，雷应帮着翠文拔着坟包周边的杂草，秦尚安听到她说的话，又见她眼下直挺挺地跪着不言语，于是丢下手里的杂草，拍了拍手，跪到了她身侧。
“夫人，往后我会帮您照顾她的，不会让她再受人欺负，只要她愿意，我一定会带她离开叶家，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他说着，伸手倒了杯清酒，而后缓缓倾倒入泥土之中。
姝言侧头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头像是被塞得满满当当地，听着他絮絮叨叨地与她母亲说话，原本有的那一点点忧伤，好似都消散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那道最后的防线，也开始龟裂了。
一旁翠文咬牙听着秦尚安的话，只觉得眼眶热热地，如果她家姑娘当真能得郡王庇护，那她们便再无担忧之事了。
一行人也未耽搁多久，只逗留了片刻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看着有凹陷的地方，秦尚安说待回去后，他再派人来修缮，姝言也未多言语，只淡淡地同他先道了声谢。
回程的马车上，依旧是姝言与秦尚安坐在车内，翠文和车夫坐在车架上，雷应独身骑马紧随左右。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姝言也不知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总是心情起起伏伏地有期盼，又有些害怕。
她期盼着半道发生些什么事，却也害怕发生什么事，自己对那个家，对她所谓的家人当真越来越寒心了，每发生些什么，便让她觉得对家人二字更失望几分。
怀揣着纠结的情绪，她对秦尚安说的话都是听一句漏一句的，直到马车突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