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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雨夜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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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卫东拉开车门的时候,右眼猛烈的跳了好几下,他其实不太信这些,但确确实实在下意识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开着车先去南门收购站接上黑娃后,想了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干脆将方向盘扔给黑娃由他开车,本来今天心绪就不太宁静,要是爱开快车的他在出点啥状况就更不爽了。

    可他毕竟心系刘梅,所以叫黑娃调头开往供销社大院,本意是过去给母亲洪元英说一声,叫她一会儿去中北新家那边照顾一下病中的刘梅,也算与她缓和的一种手段。

    见到母亲,他也没隐瞒就如实把昨晚找到刘梅和刘梅发烧的情况说了,并交代母亲等一会儿过那边去一趟。

    端着茶杯的郭大志忍不住就吼了两句:“你说你那么大的人了,一天到晚干些啥子事哟?!脑壳里装的豆渣嗦!看你咋个向你刘叔和李孃交待?!”

    卫东本想反驳父亲几句,恰巧从卫生间出来的郭晓秋又来了个火上浇油,其实她在卫生间也没听清楚二哥和父母的对话,加上这事对她刺激太大,气还没消,跨出卫生间后没头没脑地就来了句:

    “我就说嘛,还结啥子婚哟?绿帽子戴起好安逸嗦?!”

    一屋子几个人全愣了,客厅里的空气凝滞了一般,静得掉根针到地上都听得清。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郭卫东反手一巴掌重重的掴在小妹的脸颊上,洪元英急忙上前去拉儿子卫东,郭大志又一声大吼:“滚一边去,拉啥子拉,死女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才漱完嘴出来嘴巴还那么臭,我看就该打!”

    郭晓秋捂着火辣辣的脸刚哭出声,一听父亲的话,捂着脸转身跑回自己的卧室,嫂子白蓉跟过去想安慰小姑子一下,可门已被晓秋反锁了,哪里进得去。大哥卫国见势不对,也赶忙劝住父母并催促卫东快走、快去办你的事。

    出了门上了黑娃开的车,二人调头开出供销社大院赶往眉州去。这时候,他也有点后悔了,从小他就宠着、惯着小妹,长这么大他还是唯一一次动手打她。

    他也没多想,估计小妹伤心一会儿,气过了去上班也就没事了,只是没想到,他和黑娃还没到眉山,家里却因他的一巴掌炸开了锅,还险些让小妹丢了命!

    事也凑巧,当天林锦南要去市国土局报送资料,统征办的驾驶员,也就是主任何清富的女儿何小华开着面包车和锦南刚到新街口,锦南就一眼看见母亲提着两大捆菜芯吃力的往前走,他忙叫何小华将车靠边停下,一问母亲,才知道这是刚才小表叔送来的,她捡了两捆准备给洪孃(洪元英)送过去,这可是好多人家都喜欢做的“冲菜”。

    锦南忙叫母亲把两大捆菜给他,反正他们顺路,一会儿在供销社门口停一下,他给洪孃拎进去就行了,母亲当然愿意了,临了还意味深长地探过头盯着驾驶位上多看了看嘴巴甜、长得又漂亮的何小华一眼,然后笑眯眯的转身回家去了。

    林锦南他们开车到供销社大院的时候大约是早上9:30,他拎着两捆菜芯下车刚到郭晓秋家门口,就和从里面慌慌张张冲出来的大嫂白蓉撞在了一起:

    “啊、啊,南、南娃儿,快、快救晓秋!”

    “别哭嘛!嫂子,晓秋又咋子了?”

    “她、她、她喝乐果了。”

    “啥子呢?!”

    此时站在门口的林锦南已闻到了刺鼻的农药味,他扔下手中的菜芯,几步跨进屋去,依稀记得郭晓秋的卧室在左边第二间,冲进去后一眼见到口吐白沫趴在床上的郭晓秋,还有扔在床边的一个农药瓶,顾不得多想,一弯腰抱上晓秋返身往外跑,边跑边对白蓉吼:

    “我们有车,送她到工人医院去!你快点给你爸、妈打电话,还有卫国和卫东,快!快!”

    林锦南抱着郭晓秋一阵风的冲到院子里,冲着何小华大喊:“小华,拉开车门,快发动汽车!”

    何小华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她从驾驶位下来准备去开车门的刹那间,林锦南已抱着一个姑娘冲到车前一下把她撞到一边,锦南腾出一只手“哗”地一声拉开面包车中门,抱着晓秋窜进了面包车中排:

    “小华!快开车,去民治路工人医院,她、她喝农药了!”

    何小华反应过来了,别看她还不到22岁,可驾龄已三年了,驾驶技术还相当不错,很快,汽车拐上了六三路往工人医院疾驰。

    原来,早上已经洗漱完准备去上班的郭晓秋挨了二哥郭卫东狠狠一巴掌后,捂着脸哭着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捂着头大哭。卫东出门去眉州收钱,大哥郭卫国本就约好父亲去帮他谈判承揽一个学校的涂料工程也出门了,母亲洪元英也提着包出门到中北那边去看生了病的刘梅,临走交待白蓉去买点菜准备中午饭,大家都没把晓秋挨她二哥一巴掌的事放在心上,只认为她伤会儿心就会去商场上班。

    而郭晓秋这个全部情思都在林锦南身上的姑娘,昨下午受到刺激后心结本就没解开,胡思乱想了一晚上几乎没入睡,她的情绪还深陷在深爱之人的“背叛”中,自然流露就当着父母家人、尤其是同陷苦恼中的二哥面前说了那么句不着调的话,万没想到从小到大一直就宠着她、护着她的二哥郭卫东一巴掌把她打得晕头转向,让她的心跌入了万丈深渊,只觉得一切都没了,不想活了,只想一死了之。

    哭够了,出了房间到客厅原本想给商场打个电话请一天假,拿起话筒又放下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又想起挨打的时候都没人安慰她,父亲还骂她,好像全是她的错一样,她更伤心了,一眼就看到五抽柜边墙角下的那瓶农药,那是母亲从供销社商店拿回来给院子里那几株生了虫的果树喷了后剩下的。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一把拎上就进了卧室,嘟、嘟、嘟几口灌下肚,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开门,然后就啥都不知道了。

    冥冥之中天注定,嫂子白蓉买菜回来一下闻到了刺鼻的农药味,进卧室一看小姑子喝了农药,吓得她脚都软了,扔下手中的菜篮,冲出去叫人就撞上了送菜过来的林锦南。

    何小华闪着应急灯风风火火地将车开进了民治路市工人医院的门诊大厅院子,锦南抱起郭晓秋冲进急诊室,冲着两个中年大夫急嚷:

    “快救我妹妹,她喝农药了!”

    “小伙子,把她放到床上,她喝的啥子?”

    “乐果!乐果!你们快救她啊!”

    一个中年女大夫把室内两个候诊的人赶出去,冲门外喊了一句什么,又拉过布帘将急救床隔开,用手撑开晓秋的双眼皮看了看:

    “小伙子,把她的衣服脱掉。”

    锦南快速的把晓秋的外衣、毛衣脱去,解她粉红色衬衣时有些迟疑。那女大夫吼了几句:

    “快点、兄照也解开,裤子也褪下去。”

    林锦南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再说他们亲如兄妹,可……

    他机械地解开晓秋的兄照,又将她的裤子及秋裤褪至膝盖,没敢再动手,抱着她的衣服紧张的站在边上。那女医生走过来一把推开他,冲他吼了几句:“你先出去!磨磨蹭蹭的,我们现在在抢时间救她的命,去帮忙把仪器推进来。”

    他抱着衣服退出布帘,见两个年轻的女护士推着一台什么仪器刚进门来,他赶忙闪身让过,茫然无措的出门就在走廊里来回走着,连何小华停好车走过来见他抱着一个女孩子的衣服,内衣、外衣,兄照就搭在他手臂上,她想笑,一看锦南一脸铁青赶快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大志、洪元英、卫国和白蓉先后赶到了,郭大志看了眼林锦南没说话进急诊室去了,后面进来的洪元英猛的给了他一巴掌:

    “你给我滚!秋秋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饶过你!”

    林锦南有些愣神,他也没想到平日里那么温和,对他一直很好的洪孃孃会对他那么凶。

    将手中的衣服递给白蓉,听到急诊室里医生和郭大志的对话,说是送来得还算及时,冲洗什么的、已没有生命危险什么的。

    他觉得呆在这里也尴尬,就小声招呼何小华走,站在门口的白蓉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俩,他也没作解释,转身和小华出来开上车到城西的市国土局去了。

    郭晓秋经抢救并住院调养了十多天后痊愈出院了,其间锦南本想去看看她,给卫东说却被他冷冷地拒绝了,没办法,锦南只好让母亲带了些营养品去了一趟医院。

    有些事,身处这个年纪林锦南也想不清楚,只认为郭晓秋没事就好,这件事他本没责任,还阴差阳错成了她的救命第一人,谈不上功,起码他是问心无愧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郭晓秋在身体恢复后并没原谅他,很快就与追求她的严俊同居了,而且自此她以及她母亲洪元英在与他、与刘梅之间形成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人的生活得继续下去,一些节外生枝、一些青春成长的困惑阻挡不了生活的脚步,日子还得过着。

    林锦南潜意识里担心最多的还是刘梅,但他却无任何理由或者说“胆量”去找她。他自己也明白,周围的眼睛那么多,不是说你坦诚,你自认为没啥就可以毫无顾忌,别人可不这么看、这么想,人言可畏啊。

    口水多了可是会淹死人的!

    他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几家人、几兄弟之间不自然的多了些沉闷,不是自说自话自认为问心无愧就能抹掉一切。无奈之下,唯将精力全数投入繁重的工作之中,每天早出晚归奔波于三乡九村之间,跑村窜户、蹲现场、做资料,希望用每天的劳累冲淡一些不愉快的烦闷。

    从内心来说,他这个刚踏入社会参加工作才两三年的年轻人,个人方面、工作方面、生活方面各种从没想到过的压力蜂拥而至,那是真有点让他晕头转向、喘不过气来。

    一句“摸着石头过河”,精辟地道出了在时代进程中摸索前行的真实状况。坦诚地说,面对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各种思潮和行为方式,许多法律法规都有待健全。

    就拿新兴产业房地产来说,管你钱多钱少?钱从哪儿来?只要有点儿背景,有点儿关系和门道,懂不懂地产建筑都无所谓,圈地、盖房、扯起场子开卖就赚钱,甚至房子还不见影子,只要售楼部修得漂亮,十几二十个美女售楼小姐起劲的吆喝,保管订房交钱的人一拨一拨的蜂拥而来!

    锦南从事着征地拆迁工作,因此而接触了好些这样的地产商人,像南城阳光的白德文、星光大小城的吴志华、永峰新城的辛忠、比利国际的汤亚军等等。对统征办的小人物林锦南来说,没被卷入后来的南城阳光以及石壁村村官窝案的漩涡实属万幸,单凭他的性格和“能耐”,倒也没有他跟着“喝汤”的份儿!

    但永峰新城的辛忠,不经意间倒给他编制了一个虚幻的梦境,因他“胆子实在太小”让机会擦肩而过了,不是痛惜,时至今日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没有后悔过!

    那几天因为刘梅和郭晓秋的事弄得他心中一直不顺畅,看似放下了却在无意识之间惹出那么多“祸事”,表面埋头苦干工作,想以此来冲淡心境中的压抑和失落,可工作上就那么顺心吗?面前一大堆事情,别说刚开始实行的“朝九晚五”,他们几个负责一线工作的人,有哪一个不是早出晚归,许多基础资料还得带回家去加班做,就是这样了某些领导的怨言仍然时时在耳边,总有一种心累、做人太累的那种“悲观厌世”的想法,下午坐在办公室正恍惚间,一个风韵十足的大美女来找他来了。

    林锦南有时真搞不懂,那些地产商的信息太超前、太灵通了!

    作为一名在高新区从事一线征地拆迁的工作人员,新区的发展规划、用地计划,那无疑是比很多人都清楚也知道得最早的,但他们有他们的保密原则,从不敢、也从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些秘密。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光靠超前的意识、超人的前瞻性和灵敏的嗅觉,就能把政府的规划了解得比他这个西都向南发展、战斗在征地拆迁工作第一线的人还清楚?说破大天他也不信!

    老大刘万平就曾坦言: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这个年龄和层次的人能够看得懂的,其中人性的一面、利益的驱使、制度的不健全等等,都会导致某些人玩尽手段、广辟途径去钻营制度的空子,以谋求最大、最长远的利益。

    当天中午林锦南和陈方文从底楼食堂吃完饭回到四楼办公区后刚到上班时间,他们要抓紧时间整理西都新会展的用地资料以及征地拆迁调整计划,第二天就要上报市国土局。

    当时他和小陈都在埋头工作,完全就没注意到从何主任办公室里拉开门飘然走过来的那位大美女,直到一阵阵刺鼻的香水味让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才抬头看见刘大美女弯腰站在他的身边,情不自禁地让他这个二十多岁还没女朋友的小伙子心跳加速!

    这美女他认识,她叫刘娅,是永峰新城地产老总辛忠的秘书兼公司行政部经理,穿着确实大胆前卫,有些美女身材好却老是裹在里面深怕别人看见了似的。

    看人家刘美女,不愧是跑过两年广州深圳的人,那上衣和裙子哟,紧贴在身上完全就是身材的标准尺寸,害怕绷得太紧不好走路,所以那裙子的开口就开的有点儿深,上身那紧身装是为了展示盈盈一握的纤腰和突出上部重点,为了节约布料,领口开得低一点也情有可原,再说,人家外面不是还套了一件小西服嘛,尽管这小西服只遮了上半身的三分之一!

    林锦南不晓得这刘大美女是什么时候来统征办的。当然,人家在主任办公室与领导谈什么事情、谈多久,又不需要向你林锦南汇报,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看着林锦南的囧样,倒引得刘美女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正想躲开的他还没起身,冷不防那浓烈的香味更亲密的向他袭来,仿佛那刘美女耳际的发丝就轻抚着他的脸颊,这香、那香的直往他鼻子里钻,加上那嗲声:

    “林…哥…,别忙了嘛,我请你去喝茶,这个面子你可一定要给妹儿喔。”

    “别、别,这是上班时间,我哪有时间去喝茶哟?没看我正忙着吗?这份资料等着要。”

    “没事儿,我给你们领导说了的。”

    “不得行!你去找我们领导陪你喝,他喜欢喝龙井。”

    “哦哟,林哥生气了是不是?小妹没说错话嘛。”

    这刘美女估计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林锦南没给她面子,她却丝毫不见气馁的样子,在大大的集中办公区里满面春风的团团寒暄一圈后,又凑到锦南耳边小声说了句:

    林哥,我在楼下车里等你下班,不见不散哈!

    这刘美女倒是下楼去了,办公区里十多二十个结了婚的、没结婚的男男女女看林锦南的眼光就有点儿怪怪的了,不说人家,锦南自己脸都在莫名其妙的发烧:

    妈的,不见不散?这刘娅几个意思?!

    他可是听过有关刘娅的一个传说,好像是比利国际的帅哥老总汤亚军摆的,说前年永峰新城老总辛忠招聘秘书的时候,开出的待遇颇具吸引力,第一轮过后筛选出七个候选美女,那竞争是相当的激烈。

    这辛大老总也有点意思,一个一个分别叫进去,办公桌上一张纸就写了一个“吕”字,让美眉们解释这个字的含义,其他美女不晓得是咋个解释的全都落选了,最终刘娅成了辛总的秘书兼公司行政部经理。她是怎么解释这个字的呢?她直言不讳大方地告诉辛总:

    “吕”字上下两个口,都是为您服务的!

    听汤亚军摆得绘声绘色,锦南他们笑惨了。现在刘美女给她来了这一手,实在猜不透她啥意思? 除了她们公司紧邻新会展那块地办理基础申报资料时接触过一次外,根本就没熟到……!难道,难道自己走桃花运啦……?

    抬手牵牵耳朵,疼!喔,现在还是大白天。

    这事儿林锦南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规规矩矩干工作吧,那两份资料明早可是一定要报到市国土局的。

    他和陈方文继续埋头于案上的工作,直忙到办公区其它人都走光了,快晚上7点钟才整理好全套资料、补齐相关数据。二人将相关资料锁进铁皮保险柜,拉上办公区大门坐电梯下楼,办公楼门厅明亮的灯光下,赫然站着刘大美女笑嘻嘻地迎接着他俩:

    “林哥、陈哥,你们工作的责任心太让小妹佩服了!得让你们领导多发点儿奖金才是。”

    “啥子奖金哟!少挨点儿批就烧高香了!哎,你还在这干啥?办公室没人了。”

    “呵呵,我等你们两个哥哥三。”

    “等我们?没搞错吧?”

    “呵呵,两个哥哥说笑了,小妹就是请你们去吃顿饭。”

    这倒明显是一句应付场面的话。她得到的指令是一定要千方百计地请到林锦南一个人,而公司老总辛忠早就在新近开业的长盛帝都包间里等着他了。

    “我不敢去,下午就与女朋友约好了今晚一起吃饭。要去,你请林哥一个人去就行了,反正他又没女朋友。”陈方文半开玩笑推辞一番下了梯步骑上摩托车走了。

    林锦南有些尴尬,那门卫曹大爷又老是拿眼光往他们这边瞟,整得他确实有些不自在。他心想究竟啥子事能让刘娅这个大美女死守5个小时非要等着自己?反复推辞她又不答应,总不能老是在这儿拉拉扯扯吧。

    无奈之下,他只得上了刘美女那枣红色雅阁车的后排座位,刘美女笑笑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启动汽车将他拉到了长盛帝都。

    一路上他心中确实有点儿忐忑,真不知这刘美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待坐电梯上到九楼推开‘听雨轩’包间的大门,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自己确实想歪了,看看人家辛大老总早就等在这儿,一见林锦南,满面春风的辛总上来就是一个热情地拥抱,拉着锦南就一屁股坐到了高泡真皮沙发上,一甩眼色,秘书刘美女会意地转身拉上门出去了。

    辛总倒也直白,开门见山地抛了个问题给林锦南:

    “兄弟,哥哥找你不为别的,就为新城国际西江边上那20亩待征地的事。”

    “咋啦?那块地不是已经交给你们了吗?上个星期我路过那儿看见施工单位都已进场了嘛。”

    “里面倒是开始施工了,120栋复式。我说的是江边预留的那20亩待征地,光搞点儿绿化确实可惜了!”

    “嘿嘿嘿,辛大老总你想打啥主意?!那块地用途很明确,那是绝对不能修建永久性构筑物的。再说了,这类事情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该操的心。”

    “我晓得,我晓得。兄弟,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块条状地块从西江河堤算起到我的地界有36米,长有差不多370米,刚好20亩。我咨询过河道管理处以及规划方面,这一段西江河堤刚整治完,10年内没有大的道路规划。因此,我有个打算,准备沿江边修一条12米宽的临时道路,6米宽的河堤景观绿化步行道,剩下的18米我并列修三栋5层高的商务楼,出租给银行、饭店、商场、茶楼之类的,投资全由我出,打造一条西江生态景观商业走廊。一个前提,到时候需要我拆,我是说国家确有规划并实施的时候,我无条件拆除,不要国家补偿一分钱!”

    “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以后新会展建成开业后江边肯定热闹得很。可待征地交给你那是有明确规定的,只是你代为管理,为了你地产项目可以在上面进行绿化处理,不能建设永久性建筑物和构筑物,也就是不能变动该地块的土地性质或挪作他用。何况我也不是太懂,好像也没有先例吧。”

    “什么没先例?西都木综厂那70多亩待征地不是建成了批发市场吗?金阳大厦那块20多亩的待征地不是建成大白鲨酒楼了吗?还有……”

    “可、可是……”

    “兄弟,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该跑的关系、该烧的香我去磕头,你只管把你原来那份呈报给市国土局那份资料稍加修改,签上你的大名交给我就行了。”

    “这恐怕不得行哦?哥哥,你莫害老子哟!”

    “当哥哥的咋会害你嘛!我说过,关系我去跑,跑不下来算哥哥没本事!这样,关起门来就我们两兄弟,资料补好后你把原来你做的那份换出来毁了,再交一份给刘娅就算你完成任务。嘿嘿,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叫小刘开车陪你出去玩几天,我不介意,真的,这小刘真不错,哈哈哈!还有,我把新城国际小区里在建的位置最好的那a-36给你,复式260平方,一点钱都不收的话不好办,我象征性收个600元/平方,总价15万6,这钱你啥时候给我都行!”

    林锦南啥都明白了,对于辛总开出的条件,首先作为一个正常的、还没深入接触过女人的青年男人,今天在与刘娅这个天生尤物近距离接触中是有些失态的,为了这块地辛大老总连心爱的女人都舍得,更别说那准备开盘价1800元的小别墅样的房子600元/平方就能拿到,诱惑确实挺大的!但他也没傻到底,多少也清楚这里面水太深了。

    想清楚这些利害关系,他没马上表态,和辛忠他们吃完饭后依然由刘娅开车将他送回了芳邻南路小区,在小区门口辛忠还叮嘱他:

    好好考虑一下,尽快给他个回复,他的承诺永远不变,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驾驶座上刘美女一眼。

    周末,锦南专门约了老大刘万平以及郭卫东去长寿苑吃火锅,喝着酒就把困扰自己的这件事摆给两位好兄弟听了。

    当然,没敢说辛大老板可以让他专宠美女秘书陪他出去玩几天的这个环节,二人听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郭老二倒是没心没肺地叫他干,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那笔房钱有他全力支持就是小事一桩,谁都知道那里的房子几年后绝对要涨。

    刘万平瞪了他一眼,没管他的说法,喝着酒只和林锦南慢慢分析辛忠的盘算:粗略估计他们公司的三项投资,一是江边6米宽的景观绿化步行道380米长,河堤花岗岩栏杆是现成的,就只算地面铺装和绿化总价不会超过100万元;二是12米宽380米长连接会展主通道道路施工,质量好一点的话可能要花200万左右,这还是当前市政道路施工比较高的配置;三是三栋五层的商务楼加上每栋下面的地下车库,总建筑面积差不多20000平方米。造价2000万元,三项加起来总投资在2500万就足够了。

    二人正要算他建成后的收入情况,反应快的郭卫东已经大声开口叫过火锅店老板直愣愣地问了句:

    “老谭,你这三楼的火锅店房租是怎么付的?”

    “哦,二少,你晓得的,这儿是我哥给人家老板打了招呼的,地段也没芳邻那边好,老板看在我哥的面子上给我优惠了点,租成60元/平方”。

    “月租”?

    “当然是月租了,还有一季度的押金,其中还不包括物业管理、水电等费用”。

    刘万平吃了一惊,新会展明后年就要建成开放,到时候那块紧挨着新会展的地块不比这边差,商气、人气更浓,租金说什么也不会比这长寿苑区域的商铺低!就算70元/平方,那三栋房子光收租金一年就是1500万,不说长了,经营20年应该收多少钱?那笔2500万的投资就根本不算啥子事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刘万平和林锦南越探讨越觉得这事不简单,轻易不能去趟这潭浑水,主要是中间隐伏的东西太多太多,不是他们这些稚嫩的肩膀扛得住的!

    结果,星期一上午辛忠打来电话时,林锦南一口回绝了辛大老总的“好意”,直到当年他11月份离开统征办,也没帮永峰新城办理这件“诱人”的事。

    可他没办,不等于别人也跟他一样“傻”。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之夜,锦南开车从永峰新城路过,江边灯火辉煌,那块待征地早已如辛大老总的设想建成了一条繁华的江边商务一条街,建行、工行、农行门店各占一栋楼底层主要门面,而有名的餐饮、服装、美容美发店生意兴隆,楼上那些ktv、茶楼、洗脚房、网吧、电子游戏厅等没有哪家生意不火爆,这辛总还真有点儿本事哈!

    让林锦南和刘万平没想到的还在后头,当初辛忠承诺的那栋复式260平方米的房子,其15万6都被林锦南视为天文数字,600元/平方的象征性单价已经让他觉得高不可攀!可到了1999年,永峰新城的房价变成了4000元/平方,2006年永峰新城的房子交易价又超过了8000元/平方,2012年底林锦南的一个朋友花了452万元买下了永峰新城靠右角位置并不算太好的b-26,那栋只有206平方米,算算看,单价已经超过2万了。

    真他妈撑死胆大的,气死你胆小的!

    关键问题是:直到2015年,那块待征地仍未被政府规划,更没拆迁的迹象。反而租金一年一年见涨,这块地究竟还会给我们辛大老总“贡献”多少钱?

    4月22日晚,郭卫东和刘梅敲开了林锦南家的防盗门,他们是给锦南、锦南父母送请帖的。只是让锦南没想到的是刘万平和江锋也一同前来。瞬间,他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放下手中正在填写的征地拆迁摸底调查表,待他们与父母交谈完后,主动邀约他们几个到外面刚开张的天元茶楼坐一坐。

    出门下楼的时候刘梅一直抿着嘴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闷,郭卫东就开了句玩笑:

    “兄弟,还在生哥哥的气嗦?哥哥办大事还得靠你扎起哈!”

    “就是嘛!我们都要给东哥扎起哈!兄弟嘛,啥都可以忘,咋也忘不了当年几个光着屁股偷玉米棒子烧着吃的事三。”江锋这个小兄弟跟在后边也帮了一句腔。

    在茶楼的一个多小时里,林锦南明显感觉到昔日的“四兄弟”之间那份其乐融融、挥洒自如缺失了,至始至终,他就记住了两样:一是刘梅怕他们几个一根接着一根抽卫东的玉溪烟,看见窗边有几台电脑可以上网,就坐到那边电脑前去了。

    或许是她从屏幕上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内容,锦南偶然侧身看了窗边的刘梅一眼,似乎早忘了前段时间的那些不愉快,笑得自然,侧身坐着的她好美、好美;二是临走之前几兄弟强行给了他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郭卫东找赵新全,赵老板借了辆雅阁车给他作婚车,三人一致决定让林锦南这个“老司机”当婚车驾驶员。

    五·一节头一天,锦南先去熟悉了一下车,开到江边洗车场洗了车交给他们那些帮忙的人去布置,吃了晚饭后被江锋拉着上了麻将桌,他本没心情打麻将,想提前告辞回家睡觉又觉得不好,看卫东一家人忙前忙后自己又帮不上忙,在他们面前到处晃自己也不自在,无奈之下只好陪着江锋他们打麻将。

    也怪,越是没心情,可他手气却特别好,几个人打到凌晨快一点,他竟然赢了700多,一铲三!这是否映证了时下流下的一句话: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卫东和刘梅的婚礼双方家人是约定好了的,郭卫东在这方面倒也不小气,也大包大揽在供销社大院摆了60张大圆桌,请了西都城西南郊颇有名气、专办红白喜事的晏家班,厨师、乐队、主持人,甚而全套桌椅、碗盘、麻将纸牌等等一应俱全,这样的一条龙服务大大减少了主家的麻烦,也给晏家班这样新兴的专业服务团队广开了财源,可谓皆大欢喜。

    才早上五点半钟,郭卫东就早早叫林锦南开上那辆枣红色雅阁婚车去粮站接上刘梅和黄雨燕,送刘梅去“领先美艺”美容美发中心盘头、化妆。一路上,林锦南和刘梅几乎都没说话,只是黄雨燕开了句玩笑:

    “南娃儿,今天挺帅的,你该和锋子换一换,他来开车你当伴郎。”

    “燕姐,别洗刷他了。南哥,你也是!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就知足了,谁叫你答应开婚车!唉!”

    锦南明显的愣了一下,笑了笑没作答。

    到了美容美发中心,刘梅和雨燕进去了,他独自斜躺在驾驶室抽烟足足等了她们三个小时。

    中午,供销社大院内人声鼎沸,高朋满座,一场盛大的婚礼让郭卫东和刘梅出尽了风头。主持人诙谐的话语调动了现场热烈的气氛,乐队和两位歌手的出色表现烘托出的是主家的财力不凡。

    林锦南没去和刘万平、江锋他们坐在一起,而是静静陪在自己父母、江锋父母的一桌,整个婚礼他就读懂了两样:

    一是光彩夺目的刘梅、梅梅……时那种眼神。还有就是挽着严俊的郭晓秋昂着头从他面前走过故意露出的那种神情。

    郭卫东喜气洋洋的一天。

    林锦南茫茫然然的一天。

    晚饭开得很早。六点过锦南开着婚车,后面跟着七、八辆车将卫东和刘梅送到了中北西江南苑他们的新房,江锋带头要去闹新房,锦南推说昨晚没休息好,太疲倦,想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就与郭卫东和刘梅告辞,将车钥匙交给江锋,卫东见挽留不住,就从车上拿了条玉溪烟塞到锦南手中:

    “好吧!好兄弟你早点回去睡一觉,过两天哥哥再约你喝酒。”

    锦南夹着那条烟独自一人出了小区大门,楼上的喧嚣声依稀可闻。他没勇气回头,从包里摸出烟和火机点燃后转身沿中兴路向芳邻南路走。没走多远,天上落起了小雨,路灯亮了,行人少了,他的步子却越来越慢。其实卫东他们的新房离锦南他们芳邻南路22号院并不远,直线距离差不多就一公里多,正常走10多分钟就能到,可他今天走了40分钟才走了一半。

    来到领事馆前的人民路十字路口,他索性停下不走了,靠着路边交通信号灯的钢立柱,任凭细密的雨水淋在头上、身上、心上。

    他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靠在哪里一动不动,惹得好几辆路过的空出租车都减速问他要车吗?

    渐渐地起风了,雨也大了些,有些冷,林锦南依然一动不动,看着南来北往的车流,路口定时转换的红灯、绿灯、黄灯,在雨雾中就像一张张人脸,那影像忽大忽小,一个接一个。

    他有些呆滞,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有些奇怪竟然首先看到的是郭晓秋的笑容,是在笑他吗?笑他不自量力?笑他不懂她的心?笑他活该?

    锦南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懂晓秋的心。可他真的对她爱不起来,真的就把她当作妹妹!从小到大玩在一起,亲过、抱过,一起光着屁股在江边、河沟里洗澡,煮竹筒饭吃,还帮她写过好多回作业,郭晓秋与他真正算得上青梅竹马。

    可这一切并不代表他非得爱她、非得娶她。只是不善表达的他,不懂得用恰当的语言、合理的行动去拒绝。

    现在他有些明白了:不爱她,你就别伤害她!

    突然,那影像变成了刘万平,仿佛对他说:南娃儿,别傻了,回去吧。你得学会面对这一切,这就是生活。

    他苦笑一下,摸出上衣内包里已被雨淋得有些湿的烟,点了好几次方点燃连抽了几口。突然,他看到那闪烁的影像变成了刘梅的脸,说不清那表情,没有泪,也没有笑容,只用那双清扬的美目定定地注视着他,一眨一眨的就像发出的莫尔斯电码。

    锦南读懂了:南哥,祝福我吧!爱,不是对任何一方的伤害。无须抱怨爱的路上那些阴差阳错、风雨阳光,记住心中有爱就行。一盏灯灭,一颗星起,生活之路有爱同行,真爱自会汇集到你身边!保重,南哥。回去洗洗睡,风雨过后,迎接明天的朝阳!

    林锦南笑了。

    扔掉烟头,夹着新郎倌郭卫东给他的那条玉溪烟冒雨迈步前行。

    回家喽!明天,保管是一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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