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黑暗里的人
肖诺将认识温听竹的事说了后又引起了宿舍几人的羡慕嫉妒恨。但很识相的都没要联系方式，这让她松了口气。
之前告诉他们认识齐延后，李清涵就差把她手机抢走了。
“你见了温听竹有什么感受吗？”纪淳抱着抱着坐在椅子上。
肖诺想了想说：“感觉很孤僻，但是很干净的男生……你们知道吗，就是有一种人一见面就觉得他很干净很想靠近，我觉得他就是这种人，深入骨髓的干净。”
“确实，干净得让人觉得有点苍白无力。”欧阳可接了句。
“那除了这种感觉还有其他感觉吗？”纪淳又问。
肖诺食指敲了敲桌面：“很好看。”
“我指的是……我这么说吧，认识他的好多人说他有点阴郁。”纪淳一本正经地说。
“阴郁？”肖诺反问了句，发现今天见到他无从宣泄的那个词终于找到了。
“对，有人说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也没有朋友……在路上走还是去食堂去上课，都是自己一个人。”纪淳说，“之前有人试图去跟他接近过，想做朋友，但是他根本理都不带理人家。”
这还真跟肖诺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看起来那么想让人靠近的一个人，竟然没有朋友，也不愿意跟人接近。
“或许这种大神级别的人就是孤独的人。不是有人说一个人要是过得太好，是不会有好作品的嘛。”欧阳可说。
“不管他有没有好作品，就今天竟然主动接近肖诺，这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纪淳不解道，“既然有人说他不愿交朋友，不愿跟人接近，那为什么又要接近肖诺呢。”
宿舍里陷入了沉思默想。肖诺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有这种传言传出来，那就是有实质。
可她觉得温听竹不难接近，反而很好相处。
最后纪淳解释说温听竹不是看上肖诺了就是交朋友之心打开了。
但肖诺认为前面那个总结完全是无稽之谈，温听竹给她的感觉完全只是看到一个喜欢自己作品，并且跟他有一样感受的人交个朋友而已。
温听竹这人，她没法用“帅”这个字形容他。
他长相柔和，五官清秀，属于精致漂亮的类型。如果他是个女孩子，喜欢他的人应该会很多。
肖诺跟江未已见面变得频繁。期末考试的时间也越来越临近，江未已学习力度加大，每天辗转于学校图书馆和家里。
为了让他不随便应付吃饭问题，肖诺学做了几道菜给他补充营养。虽然有时候难以下咽，但江未已都会认认真真吃完。
肖诺一下课就跑去学校门口等他，两人在外面吃个饭，就去图书馆。
学校临近期末考，查寝的频率也越来越低，肖诺每天陪他从图书馆回来，就直接回家。
她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似乎做着和其他情侣并无二致的事，但又彼此不挑明。
肖诺拿着生物书，看了眼江未已：“我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
江未已无奈一笑：“你都说了两遍了……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有丝分裂特征及意义。”肖诺问。
江未已闭了闭眼：“将亲代细胞染色体经过复制，实质为dna复制后，精确地平均分配到两个子细胞，在亲代与子代之间保持了遗传性状稳定性，对于生物遗传有重要意义。”
肖诺竖了竖大拇指：“什么是细胞分化？”
江未已：“在个体发育中，由一个或一种细胞增殖产生的后代，在形态、结构和生理功能上发生稳定性差异的过程，它是一种持久性变化……是生物体发育的基础，使多细胞生物体中细胞趋向专门化，有利于提高各种生理功能效率。”
肖诺：“什么是自养生物？”
江未已：“自养生物是可将二氧化碳、水等无机物合成葡萄糖等有机物, 如绿色植物，硝化细菌这些都是化能合成物。”
肖诺连着问了几道江未已总结得比较长的题，江未已都从善如流地背了出来。
她突然发现学霸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看着这些知识点她头都大了，江未已却很感兴趣。
从图书馆出来已经十一点半了，两人在街边的小吃店买了点吃的，慢慢往前走，去街边打车。
“你知识点都背那么熟了，给你抽背简直有种你拿了答案对着我念一样。”肖诺一边走一边咬了口手里的面筋。
江未已在旁边拿着吃的，嘴角微微上扬：“抽背和自己背还是不一样的，好多题我都是按顺序背，你给我抽背是打乱顺序的，这样我就知道我哪里记得不太熟了。”
肖诺点了点头：“也对啊。”
“最近你要是忙就不用每天来找我了，听周桉说接近期末考，好多考试以写论文的方式进行考试。”江未已说。
肖诺笑笑：“嗯，确实是，我们一有两个老师布置了两篇论文，期末按照论文打分。”
一阵风吹过，江未已轻轻抖了抖，伸手拦下一辆出租。
很快就到了肖诺家小区门口。
“你回去把这个热一热，都被吹凉了。”江未已将袋子递给肖诺。
肖诺接过来，点了点头：“好，那你快回去吧，别太累，早点休息。”
“好。”
江未已正准备将窗户摇上去，肖诺突然转身，像是想起什么：“我写论文不占用晚上时间，我还是去给你抽背吧。”
江未已一愣，随即笑容逐渐加深：“好，那明晚见。”
肖诺挥了挥手，看车远了，转身进了小区。
晚上肖诺收到了温听竹发来的图，是她那天没能看到的。
有五张，每一张给她的感觉都是温暖的，好似有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肖诺：这么好看。可惜那天没能看到现场图。
温听竹：你要是想看纸质的，我明天送你。
肖诺拿着手机眼睛盯着消息。
肖诺：可以送吗？可那不是你的展品吗？
温听竹：谁说展品不可以送人了。
肖诺：那谢谢啦。
能把那几张作品作为展品，一定是画的最好的。温听竹要送给她，还是不太好意思。
最近叶槐和周桉倒是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变少了。以往一下课，如果是吃饭时间，一定会在文学楼门口看到他们，最近却很少见到。
这两人自从搬到一起后，就像是过起了二人世界，把她排除在外了。
第二天要去拿画，肖诺中午发消息问温听竹的时间，温听竹说下午没课，随时可以过来。
肖诺第一节课去美术室找温听竹。推开教室门，就看到温听竹围着围裙，坐在凳子上画画，少年被冬日阳光包裹，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你来了，快进来。”温听竹停下手中的画笔转头说。
肖诺眯眼笑着走进去：“画画的人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处处充满艺术感。”
温听竹示意她坐，肖诺找了把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了。
温听竹却没再说话，专注于自己的画去了。
肖诺盯着这幅画看着。
不知道是有原型的风景还是温听竹想象出来的。天空湛蓝，草地青葱，上面几个半大孩子追着一只风筝跑着，笑容灿烂，隔着纸张都感觉得到那种由内而外的开心。
“这幅画，是写实。”温听竹突然说，肖诺回过神来看着他，“我学是在农村上的，那里有一大片这样的草地……春天我们有放风筝大赛，不知道你玩过没有，所有人一起放风筝，坚持到最后的人胜利。”
肖诺摇了摇头：“没有，我在这出生长大，这种活动没有地方举行。”
温听竹手中的画笔划过草地，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们举行过很多，但是我从来没赢过……六年级那年班里转来一个男生，据说是城里来的，放风筝特别厉害，那年我跟他一组，第一次赢……然后他问我赢了有什么奖励，我说没有，他说没有奖励为什么一个个要那么拼命，我竟然回答不上来。”
肖诺一条腿踩在椅子横杠上，胳膊撑在膝盖上支着下巴认真听他说。
“可能就是胜负心，也无所谓有没有奖励。后来离开了，再也没放过风筝。”温听竹在风筝尾翼落下最后一笔，将画笔放到一边，起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那五幅画。
“这几幅画我特别喜欢，难得遇到跟我有一样感受的人，我就想送你。”温听竹将画递给肖诺。
肖诺伸手接住，一张张翻看，赞叹道：“真的很好看，你以后会成为大画家的，到时候可别忘了我。”
温听竹坐回位置，换了张画纸：“你听说过我的事吗？我想你应该问过你的舍友，或者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吧。”
肖诺无言片刻，要是温听竹知道自己在那些人眼里孤僻、阴郁、独来独往，一定不好受。
“他们说我孤僻，不跟人接触对吧？”温听竹拿起铅笔开始勾勒轮廓。
肖诺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我觉得你挺好相处的。”
温听竹笔尖一顿，转头盯着肖诺的眼睛，脸上没有笑意：“因为你跟我是一种人。”
肖诺因为他这句话瞳孔微缩，汗毛倒竖，突然一阵不寒而栗。
一种人？
她是怎样的人？
温听竹又怎么会跟她是一种人。
“我不是很懂。”肖诺苦笑道。
温听竹收回视线：“说我不接触同学，可是我却接触了你，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肖诺想说并不想，可温听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你跟齐延在楼下看展品，我看着你们走过去的……你在我的画跟前站了很久，就像跟那幅画融为了一体。”温听竹语气平淡，“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被画吸引了，但我看到的，是你渴望温暖，向往希望，希望被救赎。”
肖诺猛地站起来，椅子被推出去一段距离，她眉头紧锁，两只眼睛仿佛要淬出火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听竹。
“这些东西我都有，我不需要渴望，不需要希望，也不需要被谁救赎。”肖诺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
温听竹似乎没被她的反应所影响，依然勾勒着线条：“我能感受到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活在黑暗里。”
肖诺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有点透不过气。
“你想说什么？”肖诺牙咬道。
她本来只是来拿画，却没想到温听竹会说这些。
“肖诺，你真的开心吗？你觉得选择忘记是正确选择吗？”温听竹语气冰冷。肖诺只觉得他的一字一句都扎在她心口。
“你是活的有多不开心，还要拉上别人。”肖诺心里感到郁闷无比，这是自己来找不开心了。
温听竹突然低头轻笑一声，放下了铅笔：“我只是告诉你我为什么接近你。”
肖诺嗤笑道：“我宁可我没听到这些。”说完她将画拍在了一张空余的桌上，转身欲走。
“肖诺，”温听竹语气带上几分焦急，“你收着这些画吧，这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我希望你好好收着。你不是说我的画很有力量吗，那让它给你一些力量。”
肖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闪了闪，还是转身将画拿了起来。
“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看清自己，走出来，不然你会这样一辈子……冒犯到你，对不起。”温听竹似乎隐忍着什么别的情绪，声音里竟带上些哽咽。
肖诺顿了顿，往他面前走了几步：“谢谢你的画……既然你说我们是一样的人，那我希望你也看清自己，走出来，拘泥于过去没有意义。”
温听竹抬头望着她，肖诺眨了眨眼：“道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都知道没有意义。那我说给你听，有用吗？你听吗？你改吗？你走的出来吗？”肖诺一连串地问。
温听竹那双好像不会有情绪的眼睛居然有了活气，眼里有亮晶晶的光芒。
肖诺移开视线，闭上眼深呼吸几下，往后退了一步：“我们不一样，我不需要‘走出来’，不需要救赎……但你要是有事跟我倾诉，我会听；你需要帮助我也会帮你。”
窗外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藏到了乌云背后，美术教室光线暗淡了许多。
室内两人一坐一站，互相望着彼此的眼睛，活像两尊雕塑。
温听竹嘴唇阖动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诉说的冲动。眼睛望向窗外。
“如果时机成熟，”温听竹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告诉身边的人，“我会的。”
肖诺没再说什么，拿着画离开了美术楼。
站在楼下，抬头向上望去。温听竹正站在窗口满面笑容望着她，看肖诺抬头，轻轻挥了挥手。
肖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伸出胳膊用力挥了挥。
刚放下胳膊，阳光铺在了身上，太阳从乌云背后探出了头，将这方天地映照得温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