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于本能？
銮安市的冬天不怎么下雪，但是它的冷不同于表皮的冷，而属于寒风刺骨。即使穿着厚衣服，仍然被吹得一哆嗦。
几个人出来后穿过小区大门就来到了商业区，住在市中心的好处大概就是这样，不需要花费时间打车过来。
几个人沿着一条商业街往前走。
正是午饭时分，街上的车流如水，响彻着喇叭的声音。你按一下我按一下，此起彼伏，就像永不能结束的咏叹调。
叶槐和周桉走在其他三个人前面，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
肖诺走在江未已旁边，欧阳可走在肖诺身边，没有言语。
走了几分钟，叶槐和周桉转变了方向，准备过马路去对面。
几个人站在一排同时停下来，等着红灯过去。
还差两秒的时候，欧阳可挽着肖诺的胳膊往前带了带，肖诺一时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
可巧不巧，一辆车冲了过来。
下一秒谁肖诺和欧阳可谁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震惊之余看了眼抓在各自胳膊上的手。
“干嘛呢，时间没到呢，不要命了？”周桉眉宇间带上了怒气，看看肖诺瞅了眼欧阳可。
肖诺的关注点早就被欧阳可胳膊上抓的那只手吸引了注意力，此时正盯着，对于周桉的话没有给予反应。
江未已呼出一口气，刚侧过头就对上了肖诺无机质的视线。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并不在肖诺身上，当即心咯噔一下，松开了手。
欧阳可看了看肖诺的神情，低下了头，往旁边走了几步。
叶槐侧身怒视着江未已，江未已眼神飘忽着，忽然很怕跟此时眼神都快淬出火的叶槐对视。
就在他心里打鼓的时候，叶槐突然间上前，猛的推了他一把。周桉赶紧上来抱住叶槐的胳膊。
“叶槐，冷静冷静，他也不是故意的。”周桉赶紧说。
叶槐眉头紧皱：“江未已，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的，你是不记事还是喜欢故意吊着人玩？我他妈跟没跟你说过趁早解决。”
江未已抿了抿唇，眉头轻蹙：“我刚刚是……”
“我他妈管你刚刚是不是出于本能，你给我离她远点，下次我打你你也别怪我的本能。”叶槐说完挣脱了周桉的桎梏，走向面无表情的肖诺。
叶槐看肖诺半天了也没反应，将肖诺拉到了空白位置，扳着她的肩膀，一脸忧心忡忡。
“阿诺，你看着我，对焦，看着我……”叶槐重复了几遍肖诺眼神才对了焦，看着他，叶槐舒出一口气，旁边的周桉整个人一下放松了。
江未已眉头皱了皱，没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正准备上前，周桉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肖诺怎么了？
“没事了，安全的。你看，我们好好站在这呢。”叶槐声音柔和，几乎是哄人的语气。
“啊，我知道。我又不瞎。”肖诺眯眼看着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周桉松了口气，拍了拍肖诺的肩膀：“走吧，走我两中间。”
江未已站在原地看着这不同寻常的一幕，肖诺到底是个什么人？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刚刚像是换了个人？
几个人没有了方才轻松愉快的心情，话也没了。江未已觉得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肖诺生气了，不是平常的生气。从刚刚的事情发生开始，她就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那一幕的发生他其实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他只是看到了肖诺和欧阳可差点冲出去，正好一辆车过来，他下意识……对，他下意识扯了一个人，拉离了危险区。
叶槐说本能，他的本能驱使他拽住了欧阳可，放弃了肖诺。
可，是这样吗？
没过马路前，他们之间的位置关系是刚才那样吗？是他没注意？
江未已走在侧后方，盯着走在叶槐和周桉中间的肖诺。
刚刚那种茫然无措的表情已经消失，她恢复了平时笑嘻嘻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让他觉得刚刚那一幕是不是根本没发生。
走了没几分钟大家都装不下去了，顺着原路返回。
走到小区门口，叶槐转向江未已，好像随时正准备战斗：“要不你去学习吧，不然成绩下降，又是肖诺的锅。”
几个人皆是一愣，互相看了看。江未已微抬眼皮，清冷地看了他一眼。
肖诺舔了舔嘴唇，侧目看了眼神情无波动的江未已，干笑两声，挡在江未已身前，江未已身体一怔，盯着肖诺的头发看。
叶槐脸色冷了下去：“你这干嘛呢，害怕我吃了他？”
肖诺努了努嘴：“我不是……走吧走吧我们上楼。”肖诺推着叶槐往前走，示意周桉过去，周桉摇了摇头走上前一把搂住叶槐的肩膀带着他快走了几步。
“可可，走了。”周桉侧头叫了一声。
欧阳可应了一声，去拉肖诺：“你先走，我有几句话说。”欧阳可叹口气看了看她，又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江未已，转身走了。
肖诺嘶了一声，看着江未已：“不好意思，叶槐他性子有点急，我代他跟你道歉。”
江未已表情阴晴不定，眼神忽闪，似乎格外心虚：“没事。”
“你……原来喜欢可可啊，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不好意思啊……”肖诺深感抱歉地说，“以后……额……以后我不会缠着你了，你也可以专注学习了。”
江未已手在口袋轻轻握成拳，脸上表情却不变。肖诺看他没打算说话，笑了笑：“早点回家吧，拜拜。”
肖诺没再停留，转身就走。江未已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已经没有了肖诺的身影。
如果他的第一反应是欧阳可，这本身没错，从一开始他就喜欢欧阳可，被她的温柔从容所吸引，这么久以来，看到肖诺来找他，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先去找欧阳可的身影，也会没来由地想跟她说话。
可……为什么看到肖诺看他的表情，他会那么心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逝去。
还有叶槐说的本能，在听到叶槐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本能地想反驳，咬住了牙才没脱口而出一句“我没有”。
而让他呼吸一滞的是肖诺那句“以后我不会缠着你了”。
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可为什么会这么心慌意乱、惴惴不安。
还有一件让他很在意的事情，肖诺一动不动站在一边的身影以及叶槐奇怪的反应。
叶槐那个反应让他很在意，为什么他会突然发火，平常皱眉都不会皱的人，推了他一把。
他让肖诺看着他，肖诺当时的眼神几乎是涣散的，眼神失焦，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布偶。
叶槐叫了很久肖诺才像是反应过来，眼神从茫然慢慢聚焦，让他一时心乱如麻。
肖诺是不是生病了？或者是不是遭受过什么重大事件，留下了阴影？
可一个遭受过重大事情的人，怎么可能那么乐观，对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
可若非如此，刚才又是什么状况。
肖诺进屋后，看到三个人无比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周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破坏个气氛都无从下手。
看到肖诺进来顿时一喜：“回来了啊，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跟他私奔了呢。”
“私奔？她敢，腿打断。”叶槐冷冷道。
肖诺跟周桉对视一眼，对彼此做出一个震惊的表情。
这确实是够让人震惊的，叶槐居然对肖诺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前所未有，史无前例。
肖诺耸耸肩，总觉得叶槐自从她认识江未已以来，总是口出狂言，每次都能让她大吃一惊。
刚站在茶几前准备倒杯水喝，欧阳可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三人被吓了一跳，皆不解地看着她。
只见欧阳可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大拇指使劲抠着中指，像是要掐破才算完。
肖诺抓住她的手：“你可别抠了，得见血啊这。”
肖诺看着她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眼含泪花地说：“对不起，我明明知道这件事却没告诉你，我是希望你别受伤害，我没想到……”
“哎，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肖诺说，“他喜欢谁是他的事，你也不能怎么样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跟他说不定就是没缘分，你说要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喜欢你，那我可能还是会追，”肖诺拉她坐下，“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他，甚至还讨厌他……我就是喜欢撞南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人，别人劝我没用，我得自己明白。你懂吧？所以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自责，你就还是好好做你自己。”
欧阳可抬头望着她，吸了吸鼻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来。
“对，这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叶槐说，“那小子没安啥好心。”
肖诺转头看着周桉，周桉摊了摊手。
“肖诺，”叶槐突然将视线移向肖诺，肖诺整个人一抖，这语气充满了危险，“从今天开始，别让我再看到你跟那小子有联系，要不然我就打的他考不了高考。”
肖诺吐了吐舌头，摊了摊手：“你去打吧。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男朋友……不过你要是把他打了，有人会找你，他父母、学校，可能还有各种亲戚。要是干爸干妈知道了，你可能这辈子都出不了门啦……祝你好运哦！加油！”肖诺握着拳头放在脸边轻轻晃了晃，眯眼笑着。
周桉在一边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欧阳可跟周桉四目相对，双双扭过头去。
叶槐气结，瞪着肖诺，眼神简直要喷出火来：“肖诺，你现在是……”
“叶槐，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这么跟我说话，你以前对我都笑眯眯的，你看你最近骂我多少次了……你太~暴躁了，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医生？”肖诺瘪着嘴，一脸不满。
叶槐收回视线，靠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周桉坐到他身边：“哎呀，别生气嘛，你刚也看到了，那个距离……”
“那个距离怎么了？很远吗？明明可以把两个人都往后拉一把。”叶槐问。
“算了，那这样啊……我比你们了解江未已，我跟他一起长大，算是兄弟了，难不成我在这跟你们一起骂他吗？这显然不行啊。”周桉扬着声音说。
叶槐瞥了他一眼，周桉轻咳一声继续说：“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你们跟他相处时间少，等以后……”
“还有什么以后，就今天这事就没完。”叶槐语气又带上了怒气。
肖诺叹了口气，往后一仰。
周桉捏了把他的手，叶槐看着他，怒气顿消了几分，周桉嘴角勾了勾：“先不想了，你冷静一下，我知道你被吓到了，等你消气了我们再谈……但是你看阿诺，又像个小猪娃子一样蹦跶了。”
“靠，你说谁小猪娃子呢？”肖诺从沙发上蹦起来，指着他吼了一声。
几个人被吓得一抖。
周桉皱眉看着她：“你坐下，有你什么事？”
“你骂我，你不让我说话……不对呀，叶槐啥时候这么听你话了？你两……”肖诺的笑容逐渐放肆起来。欧阳可疑惑地听着这云里雾里的话。
“你可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周桉赶紧截住她的话头。
“切，”肖诺轻哼一声，“闭嘴就闭嘴吧……可可，我们回学校吧。”
“好。”
“走吧，一起。”叶槐起身说。
这件事算是过不去了，当事人其实没在意，关键是叶槐反应过大。
不过这也能理解，肖诺一直在叶槐的视线范围，这还是第一次把人交出去，结果还被人一把推开，这让他没法接受。
他见识过肖诺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时的状态，回家后几天都没说话，眼神一直很涣散，跟医生不知道见了几次面，还是没好转，饭也不好好吃，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可把他们吓坏了。
后来有一天回家，她突然就又变回了之前的状态，恢复得毫无预兆，连医生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能说可能有什么契机触动了她。
这些年肖诺的情况好转，眼神失焦时不断叫她就能恢复状态。
这次距离上一次的情况，已经过去了两年没再复发，这次却因江未已，他当然被吓得不轻。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对肖诺太过于关注，可又没办法控制。
从可怜同情她，到心疼她，最后无条件守护，这一过程渐渐形成。
初中有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喜欢肖诺，周围人的打趣会让他觉得理所当然，他还想过跟肖诺结婚，好像都没所谓。
只是没那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取向后，他才终于确定他对肖诺的保护意识这么多年已经深入骨髓，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是家人，所以他不允许有人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