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暴食
上午十一点二十二分，明明临近晌午，天色却依旧是异常的晦暗难视，不见泰山。
接着，灰烬雨又开始从铅云群落下，它在冷冽寒风作伥中它歹威大逞，迷乱了所有眼睛，让世界置身云里雾里之中，凶险难辨。
“休息好了吗？我打算再去一趟学生超市收集些食物，但我一个人带不了太多东西。”
帮两个女生挪完了窝，阳立只是小憩片刻，便要再次动身。
“我之前带回来的食物不够长时间支撑三个人的消耗，我们需要再次收集物资。”
“现在出发？可是外面的风这么大，不会有危险吗？”坐在床榻上的智灵担忧一句，她望向窗外，呼啸而过的灰烬雨淹没了整个世界，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我想我们必须得动身，因为学校里还有其他幸存者，如果我们不早点收集物资，恐怕只能学竹节虫吃树叶了。”阳立严肃道。
君兰赞同他的说法，只不过有点纳闷，为什么他这么喜欢提起竹节虫，之前还开玩笑说自己在和一只竹节虫说话。
“我跟你去。”
“非常好，那智灵你就留下来看家吧。”
“我”智灵想要说些什么，但始终还是没有勇气，只得埋下头啃起指甲。
“好吧。”
简单收拾完毕，阳立和君兰出发了。
灰烬雨越发肆虐，两人不得不顶着狂风逆行，即使是戴着防风护目镜，苍灰飞絮依旧迷乱眼睛，地上堆积的灰烬甚至爬到小腿肚上，让人举步维艰。
“我还是第一次见天上掉下来这么多灰烬，空气还这么冷！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凛风钻进衣袖间隙切裂着皮肤，君兰蜷缩着身子，不由得抱怨一句。
“对，我们动作要快点，不能待的太久”
为效率起见，两人一路催促着步伐，以沿途建筑为连接点，快速穿行过灰烬堆积层。
在经过半个小时的持续努力后，终于抵达至二饭堂对面的学生超市门口。
然而，两人还来不及松口气，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出现了。
——两只裂头怪的尸体静静躺在学生超市门前的阶梯上，半截身子已经埋进了灰烬层中，两人刚看到这副光景时，差点拔腿就跑。
“从尸体上被撕咬过的痕迹看，这两个畜生似乎被什么东西啃食过，手脚都不翼而飞，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天早上的时候。”
阳立简单观察一下尸体上残留的痕迹，初步推测出裂头怪大致的死因，似乎是由于外伤的原因，裂头怪的尸体并没有快速消失，状似血液的黑色液体正中断肢处缓缓淌出。
“这么说，有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东西来过超市？”
君兰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阳立只是点了点头，旋即握紧了球棒，率先踏进超市内开路。
“以裂头怪为食，这怪物一定很危险，情况不对我们就撤。”
里面的光线十分昏暗，君兰不得不替阳立打开手电照明，还没走两步，两人便发现超市走廊上散落在大量的零食袋——都是空的。
“这里简直就像被蝗虫扫荡过一样，而且空气也十分浑浊。”
君兰捏了捏鼻子，她能清晰的的闻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屎尿混杂在一起的恶臭味，越往超市深处走去，这股恶臭便越发浓烈。
值此间阳立也注意到，地上的散落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斑斓各色的零食袋、干瘪成山的饮料壳、各种酱油瓶、只要是能吃的都玩意都被扫荡殆尽，他甚至还在地上发现了几个空的沐浴露瓶子，以及被啃掉一半的舒服家牌灭菌肥皂。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阳，前面右拐走廊尽头有一个呼吸声，似乎是个人类？”
良久沉默的芦苇轻声道，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为一探究竟，阳立还是决定一路走到底，安全起见他已经摸出了棱镜，就算对方不是怪物，也能一下闪瞎对方的狗眼。
“很接近了。”
某种野兽般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蛰伏，阳立和君兰步步紧逼，一点点将黑暗抽丝剥茧终于，当空气中的恶臭达到一个高潮后，两人窥见了异变的源头。
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型“肉团”正静静摊到在角落中，它浑身洋溢出恶绿的流脓，肉团体内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胎动，周围则堆积着小山般高的零食和饮料，就像一头乡下的超级大母猪——刚吃完潲水便一头扎进了美梦中。
“这是什么怪物。”
君兰紧紧捂住嘴巴，从心底升起的巨大恐慌险些压断了她的双腿——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
“等等，这是个人类？”
从肉团扭曲的姿态中，阳立觅见一只婴儿般肥短的肉手，再抬头望去时，果然瞧见一张游离的五官附着在肉球上——这玩意真的是人类，至少说曾经是。
“他是个人？那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明明恐惧异常，但某种强烈的猎奇心理却是将君兰的脚步强行扣下。
“我我也不知道。”
忽然，似乎是听见了两人的声音，那个“人”微颤了颤身子后，缓缓睁开了双眼，浑浊黄绿的眼珠中射出一种恶心而满是敌意的目光，最后支棱起布袋口一般的大嘴，道：
“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想偷我的东西！”
这怪物发出一声浑浊的嘟哝，他刚张口，一股酸臭味便铺天盖地的倾倒向两人，阳立差点条件反射的挥出手中球棒，误以为这是对方的某种攻击手段。
“你，你是一个人？”阳立询道，他差点没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是一个人，只是刚吃饱有点胖而已。”
“有点？”君兰疑惑道，看着对方身上挂着一件学生外套，她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嗝，吃太饱不想动脑子，忘了。”
这时，男人似乎想翻个身，但弱小的四肢根本无法支撑他这么做，便只能捞来身边的一包薯片，将里面的残渣塞进了那布袋似的巨口中。
“难道，这里的东西都被你吃光了？”看着男人身边堆积如山的包装袋，阳立明白了什么。
“没错，今天早上我实在是饿得慌，便来到超市里找点东西吃，但完全不够塞牙缝。”
忽然，男人意识到了什么，蠕动着圆滚滚的身躯护至零食袋前，拧着五官叱喝道：
“别想打这些食物的主意，它们是我的。”
君兰觉得好笑又好气，明明是超市里的东西，这猪头凭什么说是自己的？她便要上前理论时，却是被阳立拦住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晚上会有可怕的东西出现，你要是没办法离开这里，那只有死路一条。”
听着阳立放出的狠话，男人只是冷冷一笑，再次含糊不清的嘟哝起来：
“你说那些黑色的潮水是吧？我见过，我甚至还喝过些黑潮的水。”
“你你喝过黑潮的水？”阳立瞪大了眼珠，眼中满是惊诧。
“是又怎么样？当时我被困在餐厅二楼，却找不到一点吃的东西，又渴又累。”
“于是，我盛了黑潮的水，煮开后尝了尝，还不错，就像微糖的气泡饮料，味道好极了。”
“可惜的是，光喝水不顶饱，早上的时候我就跑过来吃了点东西，吃了很多才稍微垫肚，我一定是饿坏了。”
“所以，你就开摆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然后等死？”阳立道。
男人只是冷笑一声，忽然如高僧即将圆寂前大彻大悟一般，答道：
“朋友，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这个世界已经完蛋了，那黑潮完全不是人类所能认识和对抗的灾难，我的朋友们也都在黑色潮水中彻底湮灭了，那是我亲眼所见。”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临死前舒舒服服的吃上一顿，然后早点追上他们的脚步，早点解脱。”
“我建议你也别白费功夫了，越是清醒的活着，就越会清晰的感受到痛苦，你真的清楚自己要走上一条什么路吗？”
男人神神叨叨仿佛在质询阳立，但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声音从男人肚囊中传来，他解释称这是肚子饿的声音，但两人却分明听出这是婴儿的哭啼。
伴随着这声啼哭，一股冷冽寒意悄然爬上脊梁，周遭萦绕的黑暗都开始窃窃私语，蛊惑人心。
“你听见了吗？我的朋友已经来找我了，我很快就能和他们团聚哈哈哈。”
男人歪裂着大嘴狂笑不止，又想起超市门口那两具断手断脚的裂头怪尸体，阳立越发觉得不对劲，便借口带着君兰离开了超市。
临走前，阳立回头看了眼男人气球般鼓涨的肚腩，分明瞧见十几个类似胎盘的玩意在鲜红肚皮下蠕动，即将破肚而出。
“阳立，你稍等一下。”
出到超市门口后，君兰忽然驻步，脸色变得十分铁青。
阳立点了点头，君兰便转身走向一个角落，将胃中翻腾的浆糊全数倾吐。
一丝呕吐感从心底升起，阳立不敢将视线挪向君兰，只是默默递出一份手纸。
“谢谢”
擦干嘴角后，君兰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她理了理刘海，强打着精神询道：
“刚才那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是人类吗？为什么他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应该是，至少曾经是。”阳立答道：
“唯一的解释是，黑潮侵蚀了他的身体和意志，把他异化成这副鬼样子，真是见鬼。”阳立骂咧道，他不由得想起发生在智灵身上的异变。
“现在怎么办？学生超市里的食物已经被这头猪偷吃完了，我们吃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可学生超市里已经没什么食物储备，没有再回去一趟的价值，除了学生超市外，阳立和君兰能想到的可能存在食物的地方便只有两个。
一个是旧校区男生宿舍楼下的生活超市，一个是三饭堂地下的学生步行街。
两人商议片刻，考虑到达旧校区需要穿过一条横跨市区公路的校内地下甬道，路途遥远，未知风险太大，他们还是选择了就近的地下学生步行街。
“希望这次能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