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胡笠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夏梦床前。
一进门就看到夏梦惊疑期待的目光,胡笠真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自己竟然用那么卑鄙的手段致使她有了身孕,该如何对她开口呢?
对非儿使了个眼色,非儿了然地悄声退了出去,胡笠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背对着夏梦站在窗前拼命吐着烟圈,因为他没有勇气正视夏梦那充满询问和期待的眼神。
看着心事重重抽烟的不语胡笠,夏梦的心慢慢往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夏梦几乎崩溃。
因为夏梦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是医官所说的那样是怀孕的话,一定不是亮亮的孩子,因为自己和亮亮那次缠绵过后,是来过一次月信的,算算日子,这次月信好象真的快两个月没有来了。
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担心亮亮,因为紧张造成的气血不调,也就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太不正常了,自己的月信一向很准时,难道医官说的是真的……?
夏梦忽然又想起在胡笠为亮亮治疗的期间,自己天天晚上做的那些春梦,难道做春梦会让人怀孕吗?这当然不可能!
夏梦看着胡笠的背影,想起了那段日子里那只天天陪在自己身边的那只小白狐,因为对胡笠的充分信任和对他人格的敬佩,自己才会那样不设防地将小白狐搂在自己怀里睡觉,看胡笠这反常的表现,难道……?
夏梦不敢往下想了,她不愿意将胡笠想象成是那种人,她一直认为胡笠已经放弃了私欲,对自己付出是大爱。
可是夏梦太天真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除了自己的父母。
一支烟都抽完了,胡笠不得不回过身面对现实了,反正大错以铸,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逃避也不是办法!
来到床前,迫使自己露出正常的笑容,故作轻松的口气说:“女人,好一点没有?我已经吩咐非儿下去为你了煎药熬了汤,等一下你要乖乖的喝药吃些东西,这几天你太累了,所以才……”
夏梦打断他说:“胡笠,你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别再让我等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请你告诉我真相!”
胡笠心脏的跳动慢了一拍,嘴角抽搐了一下,自己忘记了,她一直那样冰雪聪明,她的眼睛仿佛能看穿这世间的一切。
胡笠咽了咽口水说:“呃,女人,你想吃什么尽管对我说,从今天开始,我将心无旁骛的在你身边照顾你,和、和、和我们的孩子。”
夏梦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摇摇欲坠地用手抓住了床沿,颤声说:“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吗?”
看着夏梦,胡笠的心跳快速得几乎要脱腔而出了,她能接受这个小孩,原谅自己吗?
夏梦没有胡笠想象的歇底斯里的发作,相反,她显得很平静,平静得让胡笠害怕!
夏梦只是冷冷的,用一种陌生、嘲讽、绝望的眼神看着胡笠,她竟然对着胡笠冷艳地一笑,掀开被子赤着脚径直优雅地来到阳台,接着在阳台的秋千上上坐了下来,玉足轻蹬,裙摆微动,秋千带着夏梦和她的长发轻轻摇曳起来……
胡笠胆颤心惊地看着夏梦,想象中的哭喊咒骂一样也没有,现在的夏梦反而给人一种淡定从容的冷静!
但是胡笠却被这种阵势吓坏了,眼睛追随着夏梦从卧室到阳台,再由阳台到秋千,看着秋千上的白衣女子,胡笠的心和眼睛都随着秋千的摆动而摆动起来……
看着眼前随着秋千一起摇摆的枫林和城堡,夏梦想到了自从亮亮被胡笠送下山后,自己的手机一直没信号,也打不了亮亮的电话,也没有接到亮亮的电话和信息,亮亮现在也不知怎样了?
他应该是没事了吧?真想再见他一面,但是,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夏梦忍住了将要流下的泪水,从秋千上下来,径直来到胡笠的卧室。
胡笠还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夏梦,仿佛是在等待判决的犯人一样在等着夏梦的决定。
夏梦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红木梳慢慢的,细心的梳理自己光滑的长发,紧接着又将长发绾了一个鬓,插上那支亮亮最喜欢的银簪。
梳好头,夏梦这才看着镜子里的胡笠冷然说了一个字:“滚…”
胡笠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这件事应该给夏梦多一点时间来接受,于是默默转身落寞地退了出来。
来到外厅的沙发上,胡笠拼命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本来发着高烧的他,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非儿敲门端了两碗中药进来,低声说:“国王陛下,这是宰相亲自为您和娘娘煎的中药,请国王和娘娘趁热服下吧!”
以前非儿对夏梦是不叫娘娘的,现在听说夏梦有了身孕,就改口叫娘娘了。
胡笠让非儿放下手中的药,烦躁地挥退了非儿,拿起自己的那份中药一饮而尽,为了夏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胡笠这样想道。
喝完自己的药,胡笠端了另外一碗中药轻轻敲了敲卧室的门,但是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声音。
惊疑的胡笠眼皮忽然狂跳起来,不加思索地撞开了门,屋内的情景让胡笠手中的药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屋内的夏梦穿着一件白底绣花旗袍,本来苍白的脸已薄施粉黛,合身的旗袍将夏梦衬托得如花娇艳,只是,她的脖子上却大煞风景地横着一把长剑!
见此情景,胡笠沉声大喝道:“你要是胆敢伤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亮亮的命来为我未出生的孩儿抵命!所以,女人,你最好是放下你手中的剑,因为在你手中握着好几条人命呢!”
绝望的泪水淋花了妆容,怎么,自己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了么?夏梦害怕,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胡笠真的会伤害亮亮。
胡笠脸色铁青地几步踏进了卧室,走到夏梦面前,咬着牙慢慢从夏梦手中接过长剑说:“我不准你就这样杀了我的孩子,她是无辜的,只要你为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便放过亮亮,如果你一意孤行,女人,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夏梦看着胡笠,忽然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夏梦边笑边说:“胡笠,你真是好本事,你要我夏梦如今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我现在终于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了,胡笠,我真是高看你了,没有想到你原来这么卑鄙无耻!”
夏梦笑罢又冷哼一声说:“口说无凭,我们立下字据,我为你生下这个孩子,你放过亮亮。”
胡笠松了口气,刚才因为紧张而变得凶狠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她竟然为了他甘愿接受这对她来说,是生不如死的约定,她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啊?
想到这里,胡笠眯了眯眼,冷笑一声说:“不用了,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你为本王生下这个小孩,本王一定放过亮亮,女人,字据是约束不到狐狸精的”
夏梦厌恶地看了胡笠一眼,转身又来到阳台的秋千上坐下,冷声说:“那你还不快滚?”
胡笠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冲出了自己的卧室,真没想到,自己和她之间会变成这样的局面,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深爱着的女人,如今对自己只有绵绵无期的恨!
夏梦随着轻轻摆动的秋千,眯着浅褐色的眼睛,看着月光下摇曳的红叶,晚风吹动她黑色的长发,她宁远幽静的身影在夜色中的月光下,看上去就象一个坠落人间的女神。
远处的山坡上,一个落寞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看着阳台上摇曳的身影,自从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就再也不让自己进入她的房间了,而她也从没踏出过那个房子一步,一连几个月只在房间和阳台上活动,现在见她一面就难于上青天。
无法抑制自己对她的牵挂和思念,胡笠每天只能在她在阳台上荡秋千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她的身影。
肚子里的孩子对于自己来说是奇耻大辱,每当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夏梦一点也没有即将做母亲的喜悦,反而在心里痛恨这个孩子。
如果不是因为亮亮,自己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的,可是现在自己别无选择。
正在夏梦神游太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肚子被什么东西从里面踹了一脚,夏梦被肚子里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紧接着肚子又被重重踢了一下,夏梦不由得从秋千上轻跳了下来。
低头抚摸着已经快七个月的肚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孩子竟然开始胎动了,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他她的来临,该来的始终会来,不知道将来等待这个孩子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晚风微凉,看看月亮的高度,时候不早了,夏梦转身回到了卧室的床上,一抬头看到阿芳正一身绿装地在画像里对着自己笑。
阳台上的人儿不见了,胡笠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立在夜色里,嘴上的香烟在晚风中忽明忽暗。
片刻,胡笠一声叹息,默然的转身走了,只留下几团白色的烟雾在原地飞舞打转……
胡笠刚走,在他身后远处的大树背后闪出一个黄色的身影,看着胡笠远去的背影,黄衣人摇头叹息:“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黄衣人摇头叹息着走了,只留下他那幽幽的叹息在枫林回荡……
黄衣人刚走不久,紧接着又从他的身后一棵大枫树后闪出一黄一白两个人,两个人望着胡笠和宰相远去的背影,相互对望一眼,同时摇头叹息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二人也摇头叹息着转身走了。
因为见不到夏梦,胡笠便命非儿每天将夏梦的生活起居都。要向自己汇报,包括夏梦说过的每一句话。
有一次夏梦随意对非儿提起小时候自己在自家后院种下的一株玉兰树,夏梦幽幽的叹息说:“非儿,我离家这么多年,也不知那玉兰树可还在?花儿开的可还是那样香?”
当时的夏梦坐在秋千上望着远处的红叶,一脸的怀念和忧伤,非儿也不禁为夏梦离奇凄凉的身世动容。
听完非儿的禀告,胡笠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非儿看不到他的表情,国王自从夏梦怀孕后,性情大变了,平时沉默寡言,而且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虐,伺候国王的侍卫侍女经常无故受到严厉的责罚。
非儿也不敢再多说,只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等待国王发话,良久,胡笠一转身才看到非儿还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挥退了非儿,胡笠马上将黄白二侍卫叫到了书房,神色凝重地对二人吩咐一番,黄白侍卫领命而去。
正在午睡的夏梦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喊了几声非儿竟然无人应声,夏梦顺着声音的来源来到阳台上,只见阳台下面的院落中不知何故多了许多侍卫,非儿正在指挥他们往胡笠寝宫宽阔的院落中移栽树木呢。
夏梦有些不高兴地叹息一声:“好好栽什么树呢,扰我清梦。”
觉是睡不成了,夏梦来到阳台荡着秋千静静地看着楼下来回忙碌的众狐狸精。
非儿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阳台上的夏梦,于是非儿马上一脸兴奋气喘嘘嘘地跑上楼来,也来到阳台指着正在施工的侍卫对夏梦说:“夏梦小姐,国王命人将这些上好的玉兰树移栽在院落中呢,等玉兰花开的时候,我们在卧室都能闻到玉兰花香呢!”
看着非儿红扑扑的俏脸,夏梦淡淡的一笑,仿佛没有听到非儿的话,转头看着远处的红叶没有出声。
非儿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对夏梦笑了笑说:“夏梦小姐,我,我下去指挥他们栽树了,非儿先不陪你了”
非儿走后夏梦叹息一声:“真没想到,非儿竟然是胡笠安排在我身边的一个奸细,看来非儿一直以来都将我的言行全数告诉胡笠知道,唉,以后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从那以后,夏梦就更沉默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阳台上一言不发的荡秋千。
夏梦就这样安静地在胡笠的城堡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当然是联系不到亮亮,深深的思念像无数的小虫子在撕咬着夏梦的心,她总是在胡笠卧室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红叶无声地落泪……
胡笠寝宫的院落很大,宽敞的院落中竟栽种着几十株玉兰花树,这些玉兰花在非儿的照料下竟也长得很好,绿色的树叶在周围的红叶中相映成趣。
夏梦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九个月了,已经不能再荡秋千了,夏梦便命非儿搬来一张藤制躺椅放在阳台上,不睡觉的时候就在躺椅上望着天空的鸟儿发呆。
这天早上,非儿起床伺候夏梦洗了脸,便照例下楼去为玉兰花树浇水去了。
夏梦慢慢来到阳台的躺椅上躺下,忽然看到非儿在下面又跳又笑地对着自己说着些什么。
夏梦摆摆手表示听不到她说话,不多时,非儿忽然像一阵风儿一样兴奋地又跑上楼来,非儿喘息着来到夏梦面前高兴地说:“夏梦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院子里的玉兰花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都长出了花骨朵儿,看样子过不了几日便要一齐开放了,到那时,只怕我们王国都能闻到玉兰花香呢!”
夏梦仍然淡淡一笑,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真的仿佛已经有了些许玉兰花的幽香呢。
看着远处的红叶,又看看院落中的绿树,夏梦忽然捂着大肚子坐了起来。
吓得非儿一声惊呼:“哎呀,好姐姐,你千万别乱动了,小心动了胎气啊!”
根本没有理会非儿,夏梦竟然站起身从阳台探头向下看着那些玉兰花树,非儿吓得脸色苍白地赶忙上前扶住夏梦。
夏梦一脸惊疑地回到躺椅上问:“非儿,你知道玉兰花是什么季节开放吗?”
非儿一脸迷惑地摇摇头说:“夏梦姐姐,我不知道啊!”
夏梦一笑又问:“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非儿笑着说:“当然知道了,夏梦姐姐,现在是七月底初秋的季节了!”
夏梦说:“非儿,小时候,我家院子里的玉兰花总在初夏的四五月份开放呢,也不知道这个院落中种的是什么玉兰,竟然在初秋开放?”
听夏梦这么一说,非儿也惊疑地探头看向院落中的玉兰花树,嘴里连说:“哎呀,真的有些奇怪呢,刚才我明明真的看到了玉兰花骨朵儿呢,难道是我看错了?不行,我要再下去看看仔细!”
非儿说完又一溜烟地跑下楼去了,非儿下得楼来,很快就来到胡笠的书房,气喘嘘嘘地对胡笠将刚才的事情前后仔细地说了一遍。
胡笠正头也不抬地在写着什么,猛然听到非儿说玉兰花要开放了,惊得手一抖,一支毛笔“啪”地掉在了地上。
非儿也吓了一跳,心说:我没说错话呀,国王这是怎么了?
胡笠抬头看着非儿问道:“非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非儿肯定地点点头说:“回王的话,非儿说的千真万确,今天早上,您寝宫院落中的玉兰花真的全部长出了花骨朵儿”
胡笠忽然一拍书桌,哈哈大笑起来,直把非儿吓得腿都软了,本来跪着的非儿惊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胡笠接着又从书桌后面来到非儿面前,弯腰一把将吓得直打哆嗦的非儿提了起来,看到非儿吓成这样,胡笠哈哈大笑着说:“非儿,别害怕,这是好事啊,你给本王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啊!哈哈……”
胡笠笑罢又将非儿放下,一脸凝重地对非儿说:“非儿,本王命你回去好生照料夏梦和院落中的玉兰花树,在我的孩儿没有出生之前,玉兰花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如果夏梦母子和玉兰花出了任何意外,你就提头来见我吧!”
胡笠的这几句话直把非儿惊得差点昏厥过去,非儿在心里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忽然间自己的性命竟然系在了这几十株玉兰花上了呢?
非儿忙不达地点头称是,胡笠很快恢复平静,冷声挥退了非儿。
非儿一走,胡笠又脸色凝重地来到门口,对门外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领命而去,胡笠又回到书桌前坐下,点燃一根香烟,猛然吸了几口,有些兴奋地吐起了烟圈。
不多时,宰相黄狐在侍卫的带领下急匆匆地来到了书房,宰相一进门胡笠就大笑着迎了上来,伸手扶住了弯腰正要跪倒的宰相。
宰相刚进去不一会儿,门外的侍卫忽然听到从国王的书房里面,传来国王和宰相难掩兴奋激动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