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三月的夜晚空气中伴随着淡淡的花香，篝火中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风尧坐在篝火旁守夜，右手拿着一根树枝不知道在地上写着什么，写完觉得不太满意用石头将地面抹平，如此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
明月高挂星星也进入梦乡，微风吹过掀动车帘传出细微的呼噜声。
远处兵器碰撞的声音将马儿惊醒，不时发出啾啾声。
李竹雪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马车里出来，火堆早已熄灭，风尧严阵以待持刀守护在马车前。
声音越来越大，有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
风尧来不及多想拉着李竹雪躲在树后，两人靠的极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等风尧反应时，自己的手紧紧抓着李竹雪的手，随后猛的松开耳尖微微泛红。
“请……”风尧想要请罪，李竹雪直接捂住嘴巴，手指向前方。
少女的清香围绕着他的鼻尖，脸颊一瞬间变红，只是夜间灯光昏暗除非近距离观察否则很难察觉。
有两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们满头大汗体力不支不时回头观察。
“公子，我一会儿拖住他们，你快跑！”
“我不会抛下你的！”
“公子，为了南楚，也为了两国和平……你一定要活着！”
“别说那些傻话了，要走一起走！”
这是一男一女，少女身上多处受伤，鲜红的血迹与绿色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身旁的少年发冠凌乱，衣服上满是泥泞但没有明显破损之处。
追兵已至将两人包围其中，面对这种情况少女仍将少年护在身后。
“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了辛夷我任你们处置。”
“公子！”辛夷急呼，“公子，辛夷不怕死！为公子而战是辛夷的荣幸！”
“没想到五皇子竟如此天真。”其中一个黑衣男子放声大笑，“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们会留活口么？”
五皇子？
眼前之人竟是南楚五皇子白南星，李竹雪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未婚夫相遇。
白南星通过声音认出说话的男子，他是六弟身边的随从白木。
“竟然是你！我时日无多，已是一枚弃子，六弟为何还不放过我？”白南星捂着心脏表情痛苦地说。
“没想到被你认出来了！”白木见自己身份暴露索性不装了，他把黑布从脸上摘下，“我好心帮您免受病痛折磨，这样您就可以和雪公主在地下相会了呀！这不两全其美吗？”
“什么意思？雪公主死了？”白南星瞪大眼睛惊愕道：“你们对雪公主做了什么？”
“虽然生不能同寝，但是死能同穴呀！到时候为你们合建一个衣冠冢想来也不错。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些秘密！”
风尧听到白木的话，眼里满是杀意。
“什么秘密？”
“你难道想知道二皇子为什么痴傻，皇后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什么意思？不是云妃下得毒吗？”白南星剧烈的咳嗽着，似是要把心脏咳出来一样。
“云妃怎么可能有那个胆量！都是你们父皇做的！”白木洋洋得意的继续道：“皇上为了从你外祖父那里收回兵权！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是你最敬爱的父皇给怀胎不久的皇后和二皇子下的毒，而云妃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白南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身体重心不稳向前栽去，被辛夷及时扶住。
“你知道么，最后那一碗药可是你父皇亲手端给皇后喝的！你母后还真是可怜，为了求皇上放过你们还有楚家自愿喝下毒药！”
“不……不可能！”白南星不停地摇头，手捂住胸口，嘴中不断地喊“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从怀孕开始那已经下五年的毒了，父皇直接等母后毒发身亡就好，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
“因为那一天我也要做同样的事情，不过被皇上抢先一步。”
同样的事……授意者是谁，不言而喻。六皇子的母妃，德妃。
白木双手环于胸前，将那天的事情缓缓道来。
那日月黑风高，白木受到德妃的命令除掉皇后楚心月。
他趁皇后还未回宫，躲避侍卫来到寝殿躲在房梁之上，只等皇后归来一击毙命。
楚心月踏入寝殿正欲上床休息，白星河突然带众人闯了进来。
白星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示意婢女将毒药端到她面前。
“原来是你！没想到竟然是你！本宫怀疑过云妃，良妃，德妃……竟忘了还有枕边人。”楚心月仰天长笑，泪水从眼角流出。
“朕给过你机会，让你劝说楚将军交出兵权，可惜那老匹夫阴险狡诈竟想威胁我！你让我如何留你？”
楚心月抓住白星河的衣领，眼睛里满是泪水，“墨儿的毒也是你下的？”
白星河没有否认，楚心月的信念崩塌，瞬间松手后退了几步，身体的力量被抽空跌坐在椅子上。
“墨儿当时才三岁呀！没有我们家的帮助你根本坐不上这个位置！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楚心月泪流满面向白星河咆哮着。“你当初求娶我说了什么还记得吗？求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些都忘记了吗？我父亲何时曾刁难你？是我们家的扶持你坐上了如今这个位子！你继位后食言我没有怪你，我每天都在劝自己说你是皇帝，你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声声泣血，字字诛心。
楚心月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诉说自己多年来的委屈。
楚家三子一女，楚心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且是唯一的女孩，自小众星捧月受尽宠爱。
及笄之时遇见了满腹经纶的白星河，陷入爱河无法自拔。
而那时，白星河只是先帝和婢女所出的皇子，身份低微无权无势。
虽有府邸却一贫如洗，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只有楚心月不顾一切坚定的站在他身旁。
没有钱，楚心月变卖首饰，没有幕僚，楚心月背地里一家一家拜访寻求帮助。家里父兄反对他们在一起，楚心月以死相逼说服他们。
白星河为了求娶楚心月，跪在楚将军面前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挚爱只她一人。
她陪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那可望不可及的高台，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白京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白星河食言了，他开始广纳后宫，她不再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
曾经的幸福如过眼云烟消失不见，曾经的海誓山盟也不复存在。
她开始在父兄面前戴上面具，强颜欢笑伪装幸福。
楚心月再次怀孕时白京墨突然痴傻，诊治时发现母子两人中了慢性毒药。
这毒世间无药可救，自然也遗传到了肚中的胎儿身上，导致白南星体弱多病。
楚心月泪如雨下，白星河为她打造了一个完美的伊甸园又亲手将它摧毁。
白星河冷笑道，“谁让你这么不听话呢？你们家如果老老实实交出兵权该多好！今天早晨，你父亲竟然要求朕立白南星为太子。朕乃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受此威胁！你怀孕时朕还是下手轻了，让你生下个祸害。你若不是将军之女，你以为朕会娶你吗？”
“你……不是人！”楚心月食指指着白星河，“你不得好死的！”
“朕哪怕是不得好死，你也看不到了！喝掉它！”白星河声音冰冷，把药推到楚心月面前。
“我可以让父亲交出兵权，但你保证不得伤害楚家人！保京墨，南星平安长大！”楚心月哀求白星河，“京墨已经痴傻了，南星也中毒了，他们已经威胁不了你了！我走后只求他们能平安长大，这点要求都不可以吗？”
“如果你父亲能主动上交兵权，告老还乡，我可保他们平安成人。不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威胁之意明显。
听到他这么保证，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一些。
她提笔写了一封信，说是信又可以称为绝命书，足足有十数张之多。
白星河仔细检查内容不由赞叹，她虽是武将之女但字迹秀丽文采出众，世间少有。
确定里面只是劝导将军主动上交兵符远离朝堂的内容，派人送到将军府。
一个时辰后，送信的侍卫顺利的把兵符带了回来，恭敬的将回信交给了白星河。
信的内容只有短短两个字。
珍重！
字体苍劲有力，若仔细看，会发现二字有些晕墨。
楚心月将信放至心口痛哭流涕，决绝地端起药对白星河说：“记住你的承诺，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心月动作迅速一饮而尽，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毒药在身体里流动。
她的眼睛越来越沉重，望向门的方向说：“墨儿，星儿还有…你们要平安长大……不要恨母后，母后没办法看你们结婚生子了。父亲，哥哥们……对不起……”
声音越来越小，血液从嘴角流出，眼睛也慢慢的闭上。
丑时，楚心月薨逝，国丧三个月。
三个月后楚将军及其三子辞官归隐，从此再未踏入都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