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佩
这是江素映第一次来春猎,一身绿罗裙清新脱俗,表哥害怕她无聊,特意带了只风筝给她,春天的风最适合放风筝了,她扯着风筝线在草地上奔跑,没有发现在草木丛后面关注她的人。
赵仰在原地站了很久,透过丛生的枝桠蔓草,看她扬手放线,风筝像鸟儿般飞远,她的笑烂漫如春花,他忽然就有些羡慕。
手里的兔子在不停乱动,被人提着耳朵还不消停,像是在挑衅。
春围狩猎,别人都争着往最大最凶猛的猎物上射箭,期望拔得头筹,偏生他连一只兔子也不敢杀,当赵湛与裴尚卿各猎了一只狼匹和白狐回来后,他再也忍受不住周围人若无似无的眼神和高座上皱起的眉头,逃离当场。
手里的兔子还在不停蹬腿,赵仰拔出腰间的短刃抵上它雪白的身体。
西夏的太子,不能是个怯懦胆薄的人。
他下定决心要结果了它,手中短刃又往前逼近几分,兔子并不知道危险的降临,蹬腿的同时,柔软的皮毛擦过握刃的手,赵仰的刃尖就再也没勇气划开它的肚皮。
赵仰不甘心,保持这个动作愣怔良久,直到一位绿衣小姑娘拨开藤蔓出现在他眼前。她来找自己落地的风筝。
“你是在杀兔子吗?”
她会心一击,使他羞恼:“没有!”
她犹疑的目光落在那柄短刃上,烫得他松了手,兔子伺机而动,趁他失神一溜烟跑来不见。
她也不知是发现了他在说谎还是在装傻充愣,指着兔子消失的方向惊叹:“呀!它不见了。”
赵仰抿唇没有说话,她笑着对他告辞:“丢了那柄短刃吧,你的手在发抖。”
她心里惦记着自己的风筝,没待一会就要离开,跑出几米又笑着回头:“你的白衣未染血,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杀它。”
他眸中的光闪动,想说话人已经跑来没影,这一秒他很想知道她的名字,他提步追了出去,或许…或许还能为她找找,掉落的风筝。
他追出去好远,才勉强看到她的影子,她的身旁站着一位小少年,替她拿着风筝。
少年才狩猎回来,衣衫上尽是血迹,她嫌弃的跳远:“脏死啦,脏死啦。”
“我为你去猎猛兽,你还嫌弃,小没良心。”少年故意朝她走近,讨骂地想将袖口捂上她的脸。
她机敏地跳开,捏着鼻子嫌弃:“是你想吃野味,怎么算在我头上,小心我告诉舅母,你不听她的话跑山林深处去了。”
小少年立马和手求饶,他俩又打闹了几句。少年才将手中的风筝递上去:“好妹妹,刚才跑哪里去了,怎么风筝也不放了?”
小姑娘笑笑不说话,拿过风筝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远,她身后的少年大声喊道:“江素映,越来越没规矩了。”
在和煦春风里,赵仰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她的风筝,竟然没有丢……
回到营地后,他开始关注她的身影,却迟迟不得相见,后来才知道,她父亲在前方战场身死,她提前回京了。
只是可惜,天空从此再没那只风筝,穿绿罗裙的女孩子里,再没那张笑颜。
许嬷嬷端着白粥入内,房里早已没了人影。
江素映浑浑噩噩地走在上京街道上,她全想起来了。
父亲身死让她不敢回想从前,她好像在固封的心里,丢了重要的东西。
街道上人员熙攘,她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江姑娘,瑞王殿下有请。”
江素映没有反应,依然恍惚地往前走,直到小厮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瑞王殿下说,前些日子在迦蓝寺没认出姑娘,他很抱歉,今日特意让奴才来请姑娘,在木兰轩一聚,当作赔礼。”
江素映埋首,抓紧了身侧的衣裙,半晌才放开,那枚玉佩,确实该还给他了。
崔犹泠的头疼的仿佛快要炸开,昨夜里都怪她贪杯,什么味都要尝尝鲜,此刻胃里一阵阵泛着酸,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要一开口,指不定喷出点什么。
茗香将人扶回大齐使臣的住所,本想一走了之,但看她一身酒气,又难受的不停咽口水,善心发作,打了盆水守了她一夜。
她为她擦着脸,手帕下的人生了副好相貌,就是身子太瘦小了,若是再强壮点,更得姑娘家欢迎。
她像是头疼,手揉上了太阳穴,袖口滑落了一些,露出了一截手臂。
茗香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那截手臂,有一大片疤痕,坑坑洼洼的长满新肉。上面有咬合状的利齿牙印,像是被猛兽活剥了层皮。
茗香打趣她的表情立时变成了怜惜,其实看着,她与自家公主差不多大,怎么小小年纪就有此番遭遇。
她叹了口气,想着她此刻胃里一定似火烧,自己还是出去为她熬碗粥吧。
她离开榻边,差点又被东西绊倒,稳住身子一看,原来是双摆放凌乱的布鞋。
她摇头失笑:“怎么习惯也和公主一样。”
她弯腰将那双布鞋捡起,鞋尖对外摆放好,才外出离去。
暗卫等茗香走了才敢现身,此刻情况紧急,也不敢让自己姑娘再睡了,连忙将人摇醒。
崔犹泠本来头疼,此刻被人一摇,更加不耐烦:“找死啊!”
暗卫附耳禀告,她才蓦地睁开眼,顿时酒意全无。
“那个蠢货,被人当枪使了都不明白。”
她思忖良久,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时灵渔,要快,不然这蠢货,迟早死在西夏!”
死在西夏事小,连累她们事大!
时灵渔一动不动躺在榻上,她已经醒很久了,眼睛呆呆地望着榻角香囊。
她现在一动,全身都跟散架了一般,痛得没边,偏偏某人身强体健跟没事人一样。
一只手横放在她身前,将她捞近几分。
“怎么那么早醒了?”
声音里还有浓浓的倦意。
时灵渔将脸埋进被褥里,不想看他,她嗓子疼,不想说话。
偏偏有些人不想放过她。
裴尚卿一把掀了她脸上的被子,笑道:“好了,别闷住了。”
时灵渔看见他脸上揶揄的笑,更加忍不住,她咬牙道:“你管我!”
她声音沙哑,一说话裴尚卿就笑,一点威慑力没有,这让她更加气恼:“裴尚卿,你讨厌死了!”
“可是你昨天晚上不是那么说的。”裴尚卿眼神暧昧地瞟过她肩上的印记,“原来公主也学会了,穿上衣衫不认人的套路啊……”
“你闭嘴,你闭嘴…”
时灵渔大窘,连忙去捂他的嘴,生怕里面再跑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美好的早晨,又从打闹开始。
萃窈焦急地跑进殿里,哭着拍门。
“公主,公主,小姐她不见了!”
时灵渔听见她的声音,与裴尚卿对视一眼,顿觉不妙。
他们停止嬉笑打闹,整理好衣衫从殿里步出,萃窈就迎上来。
“怎么回事?”裴尚卿问道。
萃窈疑惑为什么不是公主说话,反而是驸马,但还是擦去眼泪回道:“小姐从昨日夜里就没回府,茗香姐姐告诉我是因为醉酒宿在东宫,奴婢也就没有多想,但是今早许嬷嬷来府里,奴婢才知道小姐早就离开东宫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见人回来。”
“那现在呢?”时灵渔还是没忍住说了话。
萃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沙哑的声音是公主的,直到时灵渔定定看着她,才想起来回话。
“太子殿下已经安排人去找了,但是奴婢还是想着得告诉公主一声。”她古怪地看向时灵渔,“公主的嗓子……”
时灵渔清咳一声正色道:“昨日夜里酒饮多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裴尚卿就往外走:“我们也去找找吧。”
三人疾步往外走去,刚好撞到入内的双瑞。他手里捧着一张信纸,只顾着埋头快跑,差点将时灵渔撞着。
他想道歉,可惜有重要的事堵住了他的嘴,导致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而憋红了脸。
时灵渔见他手里抖着信纸,猜他是想解释上面的内容,她也不奢望从他嘴里能听清楚,取下信纸自己看了起来。
【添香苑寻人】
“小姐是在这里吗?”
萃窈也看见了,可惜生长在大宅子里的小丫鬟,根本不知道添香苑是什么地方,还以为是一个喝茶品香的地方。
时灵渔好歹在上京城开了两年当铺,大大小小的铺子她都门清,这添香苑确实是一个喝茶品香的去处,可惜品的是女儿香。
她凝眉,当即吩咐萃窈告知太子人找到了,让他速速前往添香苑,而她自己,她看着手里的信纸,眉目深凝。
崔施逸大摇大摆地走在添香苑里,他如今可是这苑里的香饽饽,添香苑的姑娘们,都知道苑里最近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小爷,看见他都双眼冒着金光,将他恭维地快要飞上天去,俨然已经成为这里的山大王,离齐之时崔犹泠警告他的话便全抛诸脑后。
今日有小厮告诉他,楼里新来了一个姑娘,极美但是烈性十足,云妈妈见她抵死不从,也恼了,将她下了软筋散关在二楼雅阁,准备让她吃吃苦头。
这极美的姑娘,他崔施逸怎么能错过,更可况还被下了软筋散,他不得好好把握住机会。
他下流地摸了把下巴,拖着疲惫的眼袋爬上阶梯,这楼里的姑娘美则美矣,毫无灵魂,他倒要看看,这让云妈妈都束手无策的烈性美人,究竟有多绝色。
雅阁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江素映绝望地闭眼,她被人打晕带到此处,已经预料到最后的结局,但是她不甘啊!
她眼里蓄满了泪,她只不过…是想还一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