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山雨欲来(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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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里雁荡碧玉,八百里水泊梁山。
要说雁荡山强匪为何出名,那不仅是行云寨寨主这几年屡次三番与朝廷抗衡,截获了不少朝廷研发的火器枪炮作为自家兄弟手头玩物,他还从海盗的商船上找到了百年前遗失的“郑和大宝船”的图纸。
可以说在江浙一带,甚至放眼全江湖吧,若说谁是首屈一指的绿林出身的好汉,那必然是与魔教教主东方不败结为契弟的杨莲亭,杨刀客了。
那“华山比武”一事,早在各个山头传遍户了,现在就连盘踞在北山索伦部的黑风寨都人尽皆知,黑风寨老寨主——先朝蒙古王庭的大将,完颜执赫都要对这位好汉礼让三分。
这黑风寨号称“三百里杀人抛尸地,四百里枯骨亡魂山。”其所属努尔干都司管辖。女真人大多勇猛精进,佩服的族落少有,这中原武林大侠他们有敬又畏,朝廷却不在他们眼中。
这与雁荡山强匪不谋而合,二者遂有惺惺相惜之意。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相约一旬为期,以鹰雕传信。 时至今日,他已经向黑木崖去了两封信笺。
向问天来雁荡山时,拖拖拉拉的带了许多他与东方不败用的小物:过冬的棉裳鞋裤,锦袍,兔裘狐皮之类的绣纹服饰,青铜手炉,绣花软枕等等……其间还藏有一封黄纸回信。
他去给向问天做证,放他入山时还诧异他表情怎么如此难懂,读了信才明白,向问天应该是以为他被东方不败彻底赶出黑木崖了。
如今他是九百里碧野的山大王,手下鹰爪众多,断不会让向问天随意进出山岗,若他再偷跑去梅庄找任我行……他就要联合几个山脉水路的兄弟,在路上好好地招呼他们了。
杨莲亭将信笺藏在书架后的暗室阁层里,又从密道回了卧房,推开门后,他就看见柳元都在主院里酗酒舞剑,嘴里还不知说的什么,着耳一听,隐约能听出“阴阳调和,道法自然”八个字。
“柳元都,柳军师!”杨莲亭赶去把他从水池子沿上拽到一边,“要论道,你去找寨里的那位‘周神仙’,他是与你一同招上山来的,别在这儿喝酒,弄洒醉了爷的鱼怎么办?”
柳元都醉醺醺的看着他,挥着断剑破空斩去:“邪魔外道!”
杨莲亭侧身一躲,出腿与他打了几个来回,刀都未曾出鞘,就再次将他擒住了。
柳元都恍惚片刻,才记起杨莲亭已经恢复记忆了:“你放开贫道!”
杨莲亭听他言语清晰,猜测是酒醒了,就松开手,将落在地上的断剑交还与他:“你回去将院门锁上再喝,若有下回,爷可不再手下留情了。”
柳元都虽抱拳致礼,却不带一丝好脸色,告了个别就走了。
杨莲亭在崖上听说过他的事,无非是些爱少离多的儿女私情,哪里有他和东方不败这份真心长久实在:‘不管也罢,都是小孩儿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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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放下信笺,揉揉手里香樟皮,宠溺地笑一声:‘莲弟又忘了,黑木崖与雁荡山都是山岗,这些野物多得是。
他非要说这张皮漂亮,等他回来就亲手做个响鼓挂在墙上,可那响鼓只有葛长老会打,他们摆来观看,岂不浪费了?’
“东方教主,我们寨主早就对你情根深种,他有甚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竟将他赶走了?!”
青玉轩外一阵喧闹,东方不败着眼看去,原来是杨莲亭的四个结拜兄弟被崔小七拦在院中,他们吵吵嚷嚷的,惊动了许多侍卫。
“东方不败!你将我们哥哥赶走,我也不留下当你的奴役,老子回雁荡山当堂主,一同与哥哥举大事,断比你这魔教威风得多!”
“快把老三嘴捂住,他不会说话,让东方哥哥听了全面,发了怒,再打死咱们几个,雁荡山都回不去了!”
东方不败理理衣衫,迈出门去,霎时间,无人再敢说话了。
窦炎凉最为机敏,他后退半步,抱了个手礼,红着眼眶难过的说:“东方教主,我们兄弟几个从小和寨主出生入死,早知道他的性格,他从不背叛别人,说话也是从不虚假,纵是他有大主意,没跟您说到,您也不要怪他。
自我们几个知道他有心上人,旁敲侧击怎么也问不出来后,兄弟几个就晓得那位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不然以雁荡山的势力,谁家的小姐公子请不上山?
他得了破山刀后越发痴迷武学,就连山寨也不管了,天天缩在一个屋子不知干些甚么。
我们兄弟几个猜他得了魇症,就请柳军师再度拾起龙虎山的旧业,给他起卦算命,就没想到他最后突发心疾失忆了……
后来他抛下雁荡山,孤身来黑木崖找您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早在屋里写了满墙的字帖,大大小小都是您的名号……兄弟几个再也不‘拥兵自重、胡打胡闹’了,全都打马来了黑木崖,请您和哥哥重整雁荡九百里山林……”
他边说边哭,似是悲伤得撑不住身形,晃晃悠悠走几步路,被其它三个人掺住了双肩。
“二哥!”
“二哥!”
“哥哥保重身体!”
窦炎凉摆摆手,又跪下,擦擦眼泪哭号道:“求东方教主饶哥哥这一回吧,不然,我兄弟几个是再没脸待在黑木崖了。”
搀扶在他左手边的虞山往见东方不败神情有些动容,立马给罗广禄和不千里偷偷使个眼色。
三人一同下跪,一人说了一句话:
“还请东方教主开恩!”
“东方哥哥就告诉我们寨主的去处,我们也好将他接回来不是?”
“哥哥他这次回来若再惹教主哥哥生气,我们几个也不给他好脸色看!”
东方不败淡淡瞥一眼崔小七欲拦未拦的手,似是强忍痛楚,沉闷道:“那你们就回雁荡山找他吧,他何时肯与本座认错,你们何时再把他请回来。”
四个人立马笑逐颜开得拜了个礼,拱手道:“多谢东方教主(教主哥哥)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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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江湖上又传出那雁荡山的杨刀客,与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决裂的消息。
“大师,你说这是真是假?”冲虚道长与方证在禅房内两相盘坐,面对面吃茶谈心,不时已说到这种小道消息。
“东方不败与那杨莲亭早已结契,华山比武时,老衲看他们感情甚笃,倘若传闻是真,那杨莲亭必然活不了多久。”
“大师何出此言,雁荡山强匪众多,难道还护不住他一个?”
“唉,且不说他干了甚么事惹得东方不败与他分道扬镳,黑木崖暗卫如何凶狠狡诈,单是这江湖小派争夺破山刀的心思,他雁荡山都抵挡不了。深山强匪的谋算,哪里耍得过这些混迹江湖的‘老人’?你我且看吧,九百里雁荡山安宁不了多少时日。”
冲虚没搭话,兀自吃了半碗茶,抬手在身前的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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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在西域分坛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还要应下杨莲亭的信笺要求,在星宿海挖地宫,盖城楼,又扩建了几十里拿下大片草场,改成草料场。
他觉得太亏本,就跟他写信,飞鸽传书说要加钱,不然他就直接禀报教主,说他又要自己建草料场。
杨莲亭大手一挥,回信说将雁荡山旗下那个最大的赌场分与他合伙,他与上官云七三分成,他自己跟教主说清就是,不要上官云再以这些杂事去烦扰东方不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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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玉幻与何平生在七星山见证了任盈盈会走会跳,会叫他们叔叔爷爷之后,便留在黑木崖每天传教东方不败自家门派绝学,还时常与东方不败二对一在山间打个天翻地覆。
这时候,黑木崖的侍卫教众都会说:是教主为情所困,才与这两位高人对打散心,不然早就差人前往雁荡山将那姓杨的杀了,哪能留到如今?
也有好事者向童百熊打听个一言半句,结果这点人全都被童堂主压去了司法长老莫子期那里受刑。
童百熊还请命定了个新规:凡背后嚼人口舌者,一经发现,所查非虚,断其舌根,让其日夜在恭房(厕所)里当差,给所有人倒洗夜壶。
平一指大骂童百熊给他平添了一桩配药的琐事。最后他们大闹到青玉轩前,让教主评理。
东方不败怎能怪罪大哥和崖上尽心尽力的老医师,遂让童百熊给平一指在江湖各地买了许多药材种在药毒谷,又赔了许多银子,打几副上好的银针送给平一指,才止住二人的口角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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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掌门岳不群的妻子,“华山玉女”——宁则中月末临盆。
岳不群托剑宗弟子,封不平赶往草药谷,邀请老医师“毒不死人”——诸草仙前来为宁则中助产。
江湖人不拘小节。再者说又不是诸老爷子亲自助产,只是配药调理,也就没人传说什么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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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按前世说,杨莲亭比令狐冲也就大个三四岁年纪,令狐大侠还籍籍无名的时候,杨莲亭早已大权在握,位居万人之上。
这也是那时候,任盈盈觉得这个面皮不错的“男宠”最令人讨厌的地方。
她只爱有真才实学的风流人物,例如义薄云天的令狐大侠,看不起那些另辟巧径的阴沉小人,恰似杨莲亭。
任我行绝口不提先教圣子的往事,就是要断了先教遗留下来的“杨氏血脉”,让他自己这个“教主”当得心安理得。
如此一来,前世的任盈盈就算以后与令狐冲久居黑木崖,也不会知道杨莲亭为何有底气与东方不败平起平坐,也不明白这“男宠”二十年来争名夺利的初心。
如今令狐冲三岁,还是个光着屁股满华山跑的小孩儿,他现在最期待的事情,不过是看宁师母生下的是弟弟还是妹妹,畅想他以后要如何照顾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