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雨欲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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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
思过崖三面陡崖高耸入云，它是华山奇险“长空栈道”尽头。崖面足有三四十丈宽，其中一面石壁上凿有一洞窟，名曰“贺祖洞”，其内供奉着“华山第一神”——道君贺元希。
半山腰，两名侠客避过华山弟子，合力穿过长空栈道，将身躲在巨石后。一眼望见两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在绝壁之上比试剑法。
风清扬剑法精妙绝伦，如同行云流水，剑法自然，三百六十招万变不离其宗。而诸葛狂云剑法飘渺无常，如同流星坠雨，其势凌而不乱，一招一式刚柔相济万夫莫开。
两人可以说是打得难舍难分，不分出个胜负怕是不会歇息了。
东方不败看出其间绝学，不由得被迷住，直到两人罢手才回过神来，心中领略了其间真谛：剑道无常，人心唯一。我心我剑，乾坤自在。
他勘破了法相，眼底清灵，神采奕奕，顿悟一笑：“原来如此。”
“谁！”
杨莲亭一把搂过东方不败的韧腰，躲过那柄飞剑，站定后惊觉这两位老道早已拿剑架上了他们的脖子，杨莲亭不敢妄动，僵硬道：“我契兄弟两个并无恶意，还请两位高人见谅。”
诸葛狂云闻言挑挑眉，看他们相貌堂堂，气势恢宏，一人身穿血色长袍，一人腰配横刀，猜测说：“你们可是黑木崖来的？”
杨莲亭见东方不败气定神闲的样子，也稍稍放下心：“是。”
诸葛狂云一下收了剑，欣喜又急切道：“这位红衣郎君可是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
风清扬隐居思过崖许久，乍听到这名字还有点诧异，可是见道友不似敌对之意，他也收下了剑。
“东方教主，点苍派诸葛狂云半月前与你捎了一封战书的事，你可还记得？！”
东方不败扫过他周身打扮，又看了看风清扬：“确有此事……不过阁下是？”
“贫道就是诸葛狂云，这位是华山剑宗魁首风清扬——风居士，我二人这两日相约在崖顶论剑。不知东方教主莅临至此，未曾远迎。我听闻你剑法高超，如今可有意赐教么？”
这老头儿把思过崖说的好似自己的点苍剑锋，不问来去，只要论剑。好在风清扬不怪罪，若他在黑木崖药毒谷敢这般口出狂言，那就只能在药缸里见到他了。
东方不败见他眼神格外狂热，手上回推了个礼，不由得笑道：“诸葛掌门的心意本座知晓，可惜本座此番并非是来以武会友，我契兄弟二人是找风清扬道长有事相求。”
风清扬听他这话，忽然就冷了脸色，背身负剑，往远处走了几步：“……贫道是不会帮你们的。我一百年前发誓隐居思过崖，孤独终老，不再参与任何江湖是非。你们若是是请我出山，那便回去吧。”
东方不败遂秉明前因后果，问他是否知晓“奉天会”这个门派的兴衰起落。
风清扬听完微微一怔，立刻邀他们三人回贺祖洞坐下交谈。
三位侠客围坐在石桌前，听他一人娓娓道来。
“奉天会总舵在长白山天池，是由一个自称‘圣君’的人开创的。
那圣君一百多年前收买了许多武功高强的死囚，做奉天会的弟子，他们在各大门派绞杀了不少大侠隐士，目的就是让中原武林臣服于他奉天会的管制下，进而听取‘圣君’号令吞并朝堂，用以江山易主。
最后这位‘圣君’被一位楚大侠使计给擒住，交由朝廷处置了。
奉天会一夜之间陨灭的事，让江湖各派人人自危，不敢再提及此番过往。如今想来，也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知道这些百年前的江湖是非了。”
东方不败又问：“那前辈可知道七煞盟与奉天会的恩怨么？”
风清扬摇摇头，说他没有听过七煞盟与奉天会有何干系，只知道七煞盟被峨眉山为首的武林正派灭门，各大门派分了不少武学功法。
回崖的路上东方不败还在想，就差那一丝联系，怎就找不到关窍？
‘先教大侠杨逍是杨不悔的爹爹……杨镇海被朝廷所杀，又和七煞盟与奉天会有仇怨……那位楚大侠也不知其来历，风清扬说他从不以武功杀人，但凡他在江湖闯荡惹了仇家，若是遇见不能匹敌的，岂不是要死在他人手下？’
“教主，教主——”
杨莲亭在马车外给他递了坛桃花酿。
车辙压在地上吱悠悠地响，坐在软垫上的东方不败看着他板正的脊背，接过酒坛，给他从柜子里找了件披风披上。
杨莲亭一手拉住披风前襟，一手扬鞭驾马。余光看他专心给自己系上颗颗玉扣，低声道：“小郎君如此辛劳，爷实在过意不去。不若将计就计引得那背后之人露面，咱们在别处埋伏起来，一举歼灭他们算了。”
东方不败亲他侧脸，回答道：“我怎会拿你性命去做赌注，莲弟若是涉险，本座怕是一刻也冷静不了。”
杨莲亭有些愧疚，自知他帮不上忙，这一路都在喝闷酒。
东方不败见不得杨莲亭这样郁郁寡欢，犹豫了许久，晚上歇在马车里才说：“莲弟非要如此也不是不行。”
杨莲亭疑惑得望他一眼：“嗯？”
东方不败附耳与他说了什么，最后两人相拥一笑，亲热了半夜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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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狂云见东方不败离去，心有遗憾也不能追去，只好与风清扬道长再度论剑，以平复怅然若失的心情。
“诸葛掌门爱剑如痴，这剑道自在人心，又为何要与他人比较，才算得高低呢，你是星流，我是浮云，二者怎可用你我视角相比？高者自高，玄者自玄，说是论剑，不过就是心境交融罢了。”
风清扬见他端着酒碗豁然开朗，又在石桌上拿了一盘桂花团子递给他，笑道：“东方小友都知道的事情，诸葛掌门怎还困扰其中，道友，你着相啦哈哈哈……”
诸葛狂云这才破除痴妄，抬手与风清扬共饮酒水，一同笑谈天地万法。
待到诸葛狂云朝岳不群拜别，前者身上真有了那股仙风侠气，岳不群震惊无比，暗说自己走错了一步棋：‘不该向风清扬引荐诸葛狂云，他这回真是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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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木崖·主崖
夜半，天降大雨，篝火既灭。
侍卫长喝令侍从今晚不再当值，说有暗卫长全权负责崖上安全，他们轮休一天。侍从们大喜过望，在通舍里耍宝赌博，嬉戏玩乐在此不提。
崔小七在井边刚刚打水上来，还没揺上辘轳桶，就冷不防被人一下擒住了手，他随即五指成爪，用一招“黑虎掏心”直攻那人胸膛。
那人不敢用杀招，拿小臂生生挡下他的攻势，很自然地呼喝着他：“童堂主传唤你。”扯住他衣衫下了主崖。
这半空中雷声隆隆，雨点阵阵。那雨滴打落几枝竹条，一同与残叶落在地上，四溅的水花惊起了一只腹中鼓鼓的绿蛙。
少时，两人已至小重峰竹林。
崔小七“啪”地一甩手，凶狠道：“你还来做甚么？！”
“不要残害无辜。”那人语气很是强硬，音色格外嘲哳难听，“他们不该死。”
崔小七将袖底药包用力打落在他身上： “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那人咬了咬牙，沉闷道：“我不会放弃她的，你要遵守承诺。”
“定江山！你该死，你该死！”崔小七扑过去掐住他的喉咙，“为何去雁荡山的不是你！你凭甚么叫我收手，凭甚么？！滕锦忆她喜欢的是我，你横叉一脚想博得她欢心，简直痴心妄想！你以为她看不出来么？她懂，她比你我都通透，她绝不会喜欢你这个古板强横的疯子，她今生只会喜欢我，只喜欢我，你明白嘛？！”
那人最后一把推开崔小七瘦弱的肩膀，嗓音更加嘶哑：“我不会放弃她的，除非她亲口承认。”
崔小七气极，飞出一掌想破开他胸膛，却被他扭身躲过，后者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起身疾步而行，翻跃下了小重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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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东方不败一如既往在承德殿开朝会，可他面色极其阴冷，四下威压也重得骇人。
元老们不敢在殿上轻易言语，纷纷改写了教务递给向问天，让他过后传达给东方不败。
向问天也害怕东方不败心情不好，再失手打死了他，遂找崔小七打听了杨莲亭的去向，结果崔小七也不晓得他在哪，并偷偷告诉他：“教主这一回来，再崖上招了几个颜色好看的侍卫在青玉轩当差，我猜他应该是与杨寨主吵架了。”
向问天心中一喜：‘如今他若是打听到那姓杨的去处，能拉拢住他，再巧言挑拨一番，让他去暗害东方不败，岂不妙哉！’
他压下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自我厌弃，去大重峰与童百熊说了教主心情不好的“主要缘由”，让他帮自己壮胆，他两个一同去青玉轩给教主送折子。
童百熊闻言，朝他大肆嘲笑了一番，说几句：“你也有今天”之类的话，后与他把酒言欢，重归于好。又联合几个堂主同他吃了一顿宴席，第二天就和他勾肩搭背去了主崖。
“东方兄弟——老童听说你与那姓杨的闹了决裂，是不是真的？”
那壮汉不过三十几岁，却长了满脸的络腮胡，他腰配九环大刀，外罩一身粗布短打，可里衣和鞋子却是柔软耐穿得不行，从细节来看，他并非是个彻头彻尾的糙人。
他旁边那身形靳长，气质潇洒的汉子错开一步，躲过他勾来的手臂。
向问天蜷了蜷脚趾，深感丢人，暗骂道：童百熊就是想死，这是能在院里喝出来的话么？做他的义弟，东方不败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大哥，你不要跟本座提那些不开心的话。”
东方不败正在亭中抚琴，见他们一前一后走来，就招手让侍卫将古琴抬下去，换了几坛陈年老酒撩在石桌上：“不如大哥与兄弟我小酌这几坛江南好酒？灵风，你去给向左使也拿个酒碗来。”
“择日再说吧。”童百熊用眼神止住那小童，又把向问天从后拽到前面，自己退了两步。
“向小兄弟过来与你送折子，他知你心中不快，不敢送来，特地要我给他壮胆。”他转头拍拍向问天的肩，笑得露出八颗牙，“我说怎么样，教主不会迁怒于他人。你去吧，我这就走了。”
向问天觉得童百熊笑得不怀好意，东方不败的反应也奇奇怪怪，可他不能再退，于是咬紧后槽牙，将怀里的折子如数掏出来，交于东方不败身边的侍卫，踌躇几步，不愿离去。
“向左使，你还有别的事么？”
向问天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他的来意：“教主，杨莲亭在黑木崖生活许久，他一人在外谋生，我怕他将教中秘辛诉与他人，不如让我去寻他，一来是看管他的言行，二来，我会给教主您传达他的动向，也好掌控雁荡山全局……您意下如何？”
东方不败沉默良久，冷笑一声：“也罢，向左使都有这份衷心……那你即刻便去雁荡山，给本座看管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