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宴会上,绛雪榭的梧桐树上系着些红绸子,金绸子,听暖儿说,这是余姐姐在北漠时的传统。要把诗用金粉或红粉写在金红两色绸子上,再系在树上。这高高的梧桐树系了三四十个,自然都是雪刃和春戈这两人做的了。
“诗?这三四十个呢!府里的丫头婆子都来写了?可也不识字啊!”羽上慨叹起这金红一片的高大梧桐的壮观景色。
“姑娘!你来了!”春戈看见羽上便招招手,忙跑过来,“奴婢还以为你不愿来呢!”
“这么好看的梧桐,不来便可惜了!”羽上问起,“梧桐上系的可是诗句?”雪刃点点头。
春戈给来人解释:余姑娘说以前在北漠,是写北漠语的符语乞求安康,可如今这是东图的王府,所以余姑娘说我们抽些花签,再找人代笔写上。
“怕你脑袋空空,”淑仪笑着从后面走过来,后面的书焉则跟在后面,手里端着茶,一一递上,“可是绞尽脑汁想了这个法子!”
“不愧是余淑仪,真是做的雅俗共赏了!”和香笑着打趣道。
院里的的小桥流水,金红梧桐,丫鬟们一处布置,时不时偷懒赏鱼看花。没一会子,阮阮拉着昭暖也来了,昭暖身边的灵萝提着个大大的食盒,俩人手里也不空闲,一看便知,昭暖又在画月馆里做了好些好吃的糕点。胡茉绡身边跟着妙音,棠骊珠身边跟着诗韵俩人一处来了。
“姐姐们来了!”余淑仪见了胡茉绡和棠骊珠,把笑立刻搬上脸。
三人一处假笑,胡茉绡时不时暗里放着箭矢,都被淑仪巧妙怼回去。
“今日是我的寿辰,王爷虽不在,可也不会希望我们不和!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姐姐海涵。”余淑仪屈膝微笑,“还有些事,妹妹先告辞了!”
“对!”胡茉绡在她将走一步叫住,一脸轻蔑,“王爷也说过,王府不易太过喧闹。姐姐我也是特意来帮妹妹盯着的”
“多谢姐姐!”又是一个不失礼貌的假笑。
“你们!”余淑仪移步到羽上身边坐下,点着一旁阮阮的脑袋,几人已经先一步在尝起糕点来了,“一会开席了!你们还吃!”
宴席上,红衣翠袖,轻歌曼舞,阮阮拉着昭暖喝酒,灵萝和紫苏在一旁看着唯恐俩人喝多了;和香和淑仪在一处闲谈,宝尊琼芳书焉凝雨四人也坐在一处行酒令;胡茉绡和棠骊珠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台下,妙音和诗韵也规规矩矩地伺候着;羽上和玉彝慢慢地饮着茶,春戈和雪刃也在后面伺候着。
有胡茉绡在,宴会也死气沉沉的,阮阮昭暖和香也没什么话,只好无精打采的看戏打发时间,可台上那戏都是胡茉绡点的,叫人心里不舒服。
“余姐姐不是说抽花签的吗?”羽上站起身,对着余淑仪使了个眼色,“大家看戏也都乏了,不如现在就开始?”
话一出口,胡茉绡棠骊珠的眼不免往她那看,胡茉绡是不屑垂着眼眸:一股子狐媚,一味的讨巧;棠骊珠则是疑惑:不明白她要耍什么花样。
余淑仪会意,命书焉拿出那木筒,木筒子里是桃木签子,桃木签子头上都雕刻着模样一致的花样,精致小巧。可怎么抽呢?一个挨一个地未免有些乏味,若按地位身份,难免又要受胡茉绡挑三拣四的数落。
羽上贴在阮阮身后悄声念叨几句,阮阮似恍然大悟,大声提议道,“咱们掷色子!”阮阮不同于是王府里的女人,是唯一身份尊贵之人,自然与众不同,她的话胡茉绡自然也不好驳去。昭暖与和香表示赞同,余淑仪作为寿星则同意采纳这一建议。
两只玲珑小巧的色子,在桌上滚了个圈,数值合起来定在“七”这个数上。阮阮和一众小丫头数着,“一,二,三……六,七!”好巧不巧,正落在身着月白色衣裳的胡茉绡身上,阮阮的手僵持着悬在空中。
热闹的氛围一欢而散。
余淑仪立刻打破僵局,示意书焉把花签筒子递上,“姐姐,请!”
胡茉绡不紧不慢地挥手,妙音示意,把筒子拿来,摇了两摇,跌出一只花签来。
捏起一看,是【芍药】:开时不解比色相,落后始知如幻身。
书焉拿过来,递给余淑仪,余淑仪看着,即刻眉开眼笑,“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此草花容绰约,故以此名。在座的除了姐姐,怕是没人能担上这芍药的名儿。”
胡茉绡的眼里没一丝被奉承的喜悦,她虽是李厘南边的歌女,却也学过歌曲,懂些诗词,奉承的话她听得,可花签的诗,她并非不懂。别人听不出这花签上的诗意,她一个混迹在风月场的歌妓还听不懂吗?
开放的时候尚不领悟,还想要跟别的花比较谁更美,凋落的时候才知道此身只如幻相。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争执、嫉妒、斤斤计较,还咒自己到头来会一场空。
“妹妹的花签,写的真好呢!”胡茉绡斜眼瞥着,不正眼瞧她,话也阴阳怪气的,说话间站起身来,“天不早了,姐姐我也乏了,就不扰妹妹雅兴了!”那眼剜了余淑仪一下后,好不客气地领着妙音走了。
“我去送送姐姐?”余淑仪客气道。
“不必了!”
棠骊珠见胡茉绡离开,也推托着自己也乏了,要领着诗韵离开。
“骊珠姐姐要走?不如先抽了花签吧!”羽上接过盒子,给棠骊珠递上。棠骊珠望了师羽上一样,那眼睛清澈透亮,没一丝算计的样子,她接过筒子摇了摇,跌出一根签子在桌子上。
羽上轻笑着拾起来,是【海棠】:著雨胭脂点点消,半开时节最妖娆。
“棠姐姐是海棠!”阮阮笑了起来,“这签子跟通了灵般呢!识人也这么准?!”
这话一出,逗得大家不禁笑起来,温昭暖看着花签道,“海棠,半开时节最妖娆,姐姐性子温柔,模样俏丽,确实也如海棠一般!”
棠骊珠不禁也被逗得微微露出笑意,“多谢。”但还是坚持道别,随着诗韵走了。旁的人自然也不愿挽留。
“好了!丢了那色子,给我们的东道主来抽吧!”和香提议。
余淑仪取来那筒子,摇出一个花签来,捏起一看,【梅花】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梅花清高孤傲,跟姐姐像吗?”阮阮不解。
“梅花傲视风霜,跟姐姐不像?”羽上意有所指。
阮阮悟了,“余姐姐一来,再没人敢欺负我们!”
昭暖和香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余淑仪独自一人就能护她们几人周全,让胡茉绡和原先那几位戏子再不敢来犯,真乃当之无愧的寒梅!
接着是祝和香:【菊花】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菊?”祝和香念着花签的诗,看着余淑仪,“咱俩,一个秋菊,一个冬梅,岂不是缘分?”
“是缘分也是段孽缘!”余淑仪开着玩笑,羽上笑着悄声打趣:“唉?那蝶是不是在说李厘?蝶难来,他倒是难进你那风兰厢呢!”
“呸呸呸!晦气!你该打嘴才是!”祝和香凶着朝她努努嘴,呵退她这打趣的话。
接着是阮阮和昭暖两人。
李阮阮捏着【桃花】: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温昭暖拿着【幽兰】:知有清芬能解秽,更怜细叶巧凌霜。
一位是桃花,可爱俏丽;一位是兰花,淡雅清丽。花签和俩人的性子倒也十分相配,一个天真无邪,烂漫纯真;一个深沉文静,乖巧懂事。
轮着师羽上,随手一摇,掉出一支花签来。她伸手捏起来看:【白梨】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梨花……雪……”羽上念着上面诗句,“……人生看得几清明。”
此诗原意:我心绪惆怅,恰如东栏那一株白如雪的梨花,居俗世而自清,将这纷杂的世俗人生,看得多么透彻与清明。她看着这签子,嘴角浮现一抹自嘲的笑。
余淑仪的嘴角也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莫非,这签子真是通了灵?这梨花和你的倒是极像呢!”
羽上含着笑,摆摆手,示意她别再打趣。
“姐姐是不是有小名?”阮阮看着签子的梨花,忽地想起什么,“有事听表哥喊姐姐叫梨儿?梨儿是姐姐的小名吧!”
羽上的笑有一刻僵在了脸上,随后解释说自己没什么小名,“那是只不过是王爷随口给我起的罢了。”又顺手把木筒递给玉彝,玉彝推开那筒子,不愿去抽。
“唉?青青!怎么?你要扫余姐姐的兴了不成?”和香跑到玉彝身边故意发难,“快,拿一只!”
玉彝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拿出一只来,羽上凑到边上,看清是【青荷】:碧玉小家女,来嫁汝南王。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
“怎么回事?”昭暖率先发现不对,“咱们的诗都是花,怎么青青姑娘的是在讲人?”
“说不定,是在暗示青青要嫁一个‘汝南王’呢?”和香笑起来,“羽上家里要出来一个王妃妹妹不成?”
“祝姐姐胡说什么?!”玉彝知道她玩笑自己,却还是毫不客气地扑倒在和香怀里,伸手作势要去打她,还埋怨羽上,“姐姐也不帮我?”
羽上淑仪忙去拉开闹在一团的二人,阮阮和昭暖忙拉着玉彝在身边吃酒,算是安抚住了。
“紫苏不抽一支吗?”玉彝填进嘴里一口樱桃肉,“还有春戈姐姐和雪刃姐姐呢?”
“是啊!”羽上受玉彝点拨,张罗起来,“书焉,凝雨,宝篆,琼芳……把她们都叫来抽一支也好啊!”
就这样,紫苏拿了葵花,宝篆拿了蔷薇,琼芳拿了昙花,灵萝拿了丁香,凝雨拿了辛夷,书焉拿了木香。
春戈的是【玉蕊】:花神不敢轻分拆,天下应无第二花。
雪刃的是【茉莉】: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春。
“两位姐姐都是第一位的花?”玉彝看着签子上的诗句,发出感叹。
“你不懂吧!”羽上笑道,“这就叫各花入各眼!女子无论可爱,泼辣,淡雅,艳丽,在某个男子眼里自然会是独一无二的!”
“好哇!”春戈听出来这话头不对,“姑娘拿我们这群丫鬟打趣!”
雪刃抿嘴笑着,琼芳拉住拦架的紫苏,看宝篆和灵萝一起和春戈找羽上的麻烦。
丫头们和姑娘们也跟着一起闹,一派其乐融融,谈天说地,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