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试探
桑淼万万没想到, 黑市竟然会擅自修改比赛规则，毫无公平可言。
谢回拿冠军，至少那个omega能活下来，现在换成车轮挑战赛, 再厉害的选手也有力竭的时候, 除非谢回在一开始就用非常极端的方式干掉对手, 以此震慑其他对手。
而这样做, 也正好和黑市负责人想要的比赛效果不谋而合。
只有杀人，残忍地杀人，才能让整个黑市狂欢。
桑淼弃赛的本意并非如此, 更何况那个omega还是谢异。
尽管不知道谢异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让他以这么狼狈的方式被谢回看见，不论谢回还是谢异, 恐怕都难以接受。
这段时间门以来，除了离开流放区的要求之外, 边野几乎什么都会答应她。
桑淼以为这次也同样如此。
谁知边野冷笑一声，压着火气开口：“你、休、想。”
桑淼：“真的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
边野幽暗的视线扫过她受伤的肩膀, 伤口太深，还未完全愈合，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大碍了。
桑淼：“……”
边野竟然不买账, 桑淼诧异过后, 只好决定用自己的办法救人。
算算时间门, 5066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黑市坐落在一座海岛上, 在这个将飞行器和悬浮车作为主要交通工具的世界, 政府对天空的管控制度比地面严格得多，黑市也不例外。
所以他们只能潜海离开。
黑市的潜水装备全都存放在三楼休息区的仿海游泳池更衣室里。
她上次去游泳池一方面是为了练习潜水，一方面则是为了掩护5066窃取潜水装备, 结果意外撞上谢异，一路吸引了安保注意力，倒让后面进去的5066十分顺利就拿到了东西。
桑淼打算去问问5066，在脱离黑市的信号屏蔽区后，能不能联系到谢异的副官。
“你之前不是很想离开流放区吗？”
边野忽然开口，眼神很深地望着她：“竞技赛结束后，我可以带你离开流放区，然后像每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一样，上学、工作、结婚……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你想要的是这种自由的话，我愿意双手奉上。”
桑淼愣了愣。
“但有条件。”他又补充道。
桑淼哂了声，仰头喝了口水。
果然。
她问：“什么条件？”
“用我为你安排的身份，”边野指腹摩挲着腕上的白玉纽扣，一字一句地说，“和我结婚。”
桑淼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欲言又止：“……你真不用牺牲这么大，别委屈自己。”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桑淼已经在边野的眼刀子下死几百次了。
他直勾勾地瞪着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委屈了？”
“我替您委屈啊，”桑淼叹口气，振振有词，“咱俩结婚，首先这性生活就不和谐。都说alpha的精力旺盛得可怕，总不能您堂堂狱长大人，还为了满足我当下面那个吧。”
边野：“……”
被她这么一说，边野喉咙蓦地有些发紧。
桑淼从病床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都是alpha，没必要互相折磨。”
边野没有反驳，只是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神情晦暗：“没试过，怎么知道是折磨？”
桑淼：“……”
这还需要试吗？
结婚和自由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本身就是相悖的。
如果她真答应边野的提议，无非就是从流放区到另一个流放区而已。
退一万步，即便她能一辈子接受这样的人生，边野能一辈子都愿意吗？
边野现在之所以愿意，也就因着她的信息素还有点用，谁知道哪天就没用了呢？
她的命运依然时刻掌握在边野手里。
“你不觉得我这张脸结婚结得太早，”桑淼很委婉地看着边野，金眸映着他的身影，“有点暴殄天物吗。”
边野：“…………”
空气诡异沉默。
边野似乎是给气着了，深呼吸好几下，右手撑在病床上，手背上青筋绷起，用力到骨节泛白。
桑淼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
却被边野一把甩开。
“别碰我！”
边野解开外套随手一扔，额头上冷汗直冒，看起来非常难受。
桑淼：“……你怎么了？”
她说话都这么委婉了，至于还气成这个样子？
话落，空气里随之攀升的信息素气味让桑淼微微怔住，和以往她在边野身上所闻到的信息素不同，这次的柠檬薄荷味更冷更涩，极具压迫感地刺入鼻腔，让人不由阵阵发憷。
与此同时，病房的警报疯狂响起。
“检测到高浓度攻击性信息素，请立刻戴上防护面罩！”
“重复一遍，检测到高浓度攻击性信息素，请立刻戴上防护面罩！”
没过半分钟，全副武装的医生紧急推开门，看到伏在床沿的边野，一个个脸色惊慌：“信息素失控的人是边监狱长！”
边野身边的秘书也进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快，立刻准备手术！”
“信息素失控？”
桑淼喃喃念着这几个字，看着被因痛苦而抽搐的边野，眼底闪过不解：“他怎么可能信息素失控？”
她不久前不是给过他一袋信息素浓度很高的血么。
秘书一边焦急地帮医生转移边野，一边回答道：“老板没有用你的信息素。”
桑淼猛地抬眼。
边野被推出病房后，秘书在门口回头，哽咽对她说：“那点又能够多少人用，老板把你的信息素给了比他更需要的人，我们好多兄弟……都没撑住。”
说完他就转身追去手术室了。
桑淼一个人坐在病房里，还有点懵。
病床上散着边野因难受而脱下的外套，这件残留着薄荷味信息素的精致外套和他这个人一样，剪裁得体，严丝合缝，处处包含沉沉心机。
她抓起外套准备交给秘书，顺便问问秘书这个节骨眼用她血液里的信息素是否能救下边野。
刚起身。
外套口袋里掉出一张权限卡。
桑淼捡起权限卡，看见上面写着“all”的字眼。
之前边野好像就是用这张卡刷开了她房间门的门。
桑淼心脏忽然跳得飞快。
5066告诉她，流放区一共有三个出口，一个是特殊通道，不对外开放，一个是黑市员工的出入通道，还有一个则是极少有人知道的负一层暗道。
他们计划从负一层的暗道逃出去，途中势必会遇到血目蜂。
原本该是一场恶战。
现在边野却信息素失控，南边流放区的也人压根顾不上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张卡可以打开黑市任何一道门？
想到这儿，桑淼将卡揣兜里，立刻起身。
她沿着坐标一路走，果然通行无阻。
最后桑淼在一处极具格调的复古琉璃珐琅大门处停下，门口有不少安保守着。
她刚走过去就被人端着枪逼停了。
门口的安保厉声问：“你做什么的！”
桑淼亮出权限卡：“边监狱长让我外出办点事。”
门禁ai扫过卡片。
“信息确认中——信息确认无误。”
安保闻言，不再多疑，恭敬让开：“您请。”
大门缓缓打开，清冽潮湿的海风迎面吹来。
她看见泛着碎光的幽蓝大海，看见黄昏时陨落的金色太阳，看见海鸥顺着海浪划出闪烁的光影，层层叠叠的云舒开，天空像镜子一样通透明亮。
原来这个世界也并非全是乌云遮盖，虫腥漫天。
沙滩上停着随时启航的游艇，停着自动驾驶的飞行器。
只要她往外走出一步。
自由唾手可得。
没有她，5066的计划也能执行。
谢回也一定可以赢下车轮战，知道那个omega是谢异后，难堪会有，更多也许是兄弟情深。
反正这些都和她无关了。
桑淼差点就要迈出这一步。
但她忽然想起，如果就这么离开，没有她信息素的边野，可能会死。
桑淼曾努力劝说自己不必对那些改造腺体的人有负担，毕竟她不认识那些人，他们死不死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认识那些人，但她认识边野。
边野会死这个可能，让她脑子片刻恍惚。
这一个多月来，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离开流放区。
她当然得走。
只是也许不应该以这种方式。
“……抱歉，现在不用了。”
桑淼后退了一步，握着拳，转身往回跑。
-
“老板，你看见了吗，她选择回头了！”
手术室里，戴隔离面罩的秘书指着悬浮屏里奔跑的年轻alpha，激动地站起身来。
边野躺在手术台上，平日精致讲究的人分明难得狼狈，他唇边却带着细碎的笑意。
“也不枉我冒这么大险。”
竞技赛之后，309信息素的事情必定瞒不住了。
不论是因为她信息素的特性，还是她的觉醒者天赋，他都不可能对309放手。
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她和自己彻底绑定在一起，光明正大带在身边。
用婚姻来宣示她的所有权。
情感和欲//望混合，谁多谁少，谁驱使着谁，边野其实分不太清。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不喜欢除了他以外的人将别有用心的目光投在那人身上。
流放区也好，其他地方也罢。
只要她的选择是他，他不介意陪她玩任何成人扮演游戏。
“东西收一下，”边野轻轻阖上眼，对秘书强调，“等她来了，记得仔仔细细告诉她需要做什么。”
……
没过太久，桑淼微喘着气推开手术室的门。
医生都出去了，她走到边野面前，伸脚踢了踢手术台：“你还没死吧？”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爽。
刚才秘书告诉她，要救边野，需要喂给他大量信息素，比如接吻时的唾液，比如兴奋时的某种体//液，亦或者用犬齿咬破后颈，将信息素注入腺体。
听了秘书的建议，桑淼只有以下六点想说。
“……”
她脑子有病才会回来。
边野缓缓睁开眼，略显迷茫地抬头，似乎因着要紧急手术，他只穿了一件敞怀的衬衫，露出轮廓分明的小腹和格外饱满的胸肌。
桑淼掏出那把袖珍匕首，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道。
鲜血顿时涌出。
桑淼将流血的手臂凑到边野面前：“在我失血而亡之前，你最好是快点好起来。”
闻到渴求许久的信息素，边野呼吸明显变得粗重，微张的薄唇带了些许埋怨：“不够。”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桑淼挑眉，故意恶声恶气，“反正我对你是下不了嘴。”
香草琥珀的味道很热烈，像一把火，将他脑域里混沌的部分一点一点地清除，使被改造的腺体慢慢和身体变得兼容。
边野沉默地看着她。
就这么讨厌alpha吗？还是说，跟性别无关，只跟人有关？
可最开始，明明也曾对他说过喜欢。
边野有点不甘心，这股不甘心和对这人信息素的渴望交织着，闸口猝不及防就被打开，他忍不住将洪水猛兽般的情绪朝她全部发泄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攥着眼前人肌理分明的手臂，死死咬了上去。
犬齿刺破原本的伤口，边野尝到鲜血混杂信息素的味道。
舒服得令人着迷。
桑淼“嘶”了一声。
尝试抽回手臂却意识到可能会被他咬下来一块肉后，她放弃了：“……狱长大人，你属狗的吗？”
被这么咬，疼倒是没多疼。
但总感觉怪怪的。
尤其边野的舌尖抵着她的皮肤，有意无意地舔过。
桑淼手臂绷起，忍无可忍，另一只手往下，掐住边野下颌，强迫他松了口，而后将人狠狠掼在手术台。
“你够了。”
边野被这么摔也不生气，舔了舔嘴边的血渍，幽蓝的眸愈发深沉，喊她：“桑淼。”
桑淼眼神一顿。
“我听见谢回这么叫你。”边野说，“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
“不重要。”
桑淼从旁边的手术器械中拿出一瓶消毒液，往手臂上一倒，胡乱包扎了下：“既然你好了，那我走了。”
“桑淼。”
边野叫住她，再次很重地喊她的名字：“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背叛我。”
只要不背叛他。
他愿意为她献上一切。
桑淼也重复了一遍：“我走了。”
-
从手术室出来后，桑淼在自己房间门门口碰到了等她的谢回。
“5066刚才来找过你，没看见你人，他让我转告你一声，全部都准备好了，等车轮挑战赛一开始，我会搞出点事情，帮你们拖住那些人的视线，他就等在负一层的暗道和你汇合。”
桑淼用手环刷开门，两人一起进了屋。
“好，我会准时赴约。”
谢回：“你那伤没事了吧？”
桑淼：“死不了。”
自从竞技赛开始，两人就没好好说过话，谢回撇撇嘴：“这次以后，我们应该很难再见了，你可别哭着想我啊。”
桑淼啧声：“是外面的世界不香吗，我会想你？”
沉重情绪就这么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中消弭。
末了，谢回道：“我是不是该给你个地址啊？万一哪天我真能出去，没联系方式你岂不是找不到我了。”
桑淼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那你说，我记着。”
“我住首都星费顿，星北区仰山路78号，我的终端号码是ns5632479952，我家管家的终端号码是ns……”
“停，不找了。”
桑淼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就差给我报身份证号码了，这么长一串，谁记得住？”
谢回骂了她一句没良心：“那你赶紧滚，我打比赛去了。”
桑淼笑了两声：“小心点，别给人在台上弄死了。”
谢回挥挥手，满脸不屑：“我这么牛逼，要小心也该他们小心。”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又骂桑淼一句，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地址和号码要记得，我这个人你也要记得。”
桑淼和他撞了下拳头：“一定。”
送走谢回，桑淼掐着时间门去了趟一楼比赛区。
她没将权限卡还给边野。
好在刚才边野不知在想什么，也没问她要。
桑淼用权限卡很快找到了奖品室的位置。
诡异的是，一路走来，她居然都没遇到什么人。
虽说决赛快开始了，大部分安保和侍者都在幕后做准备，但都这个节骨眼了奖品室都没人守着？
刷开奖品室的门之后，桑淼找到了答案。
本该冷清的奖品室，里面热闹得很。
不仅有瑟瑟发抖的安保和侍者，还有个被关在笼子里真的处于发热期的omega。
小小的奖品室，信息素浓得可怕。
“呜呜呜有人来了！”
“是来救我们的吗！”
“求求了，你让他放我们走吧，我们保证，出去了绝不乱说！”
七嘴八舌的哀求声响起。
桑淼没理他们，走到金属笼前。
谢异微阖着眼，曲腿半坐，镣铐早已被扯烂，在他脚边碎成几段。他睫毛轻颤，瓷白的脸散发着不正常的潮红，连带着眼尾都红成一片。
桑淼还没开口说话，谢异感受到来人气息，猛地睁开眼，湿润的黑眸雾沉沉一片：“离我远点。”
桑淼一怔：“什么意思？”
旁边几人极有眼力见地解释道：“他是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的。”
“他好可怕，我们都差点被他杀了！”
“他用信息素控制住我们，拍照片骗了经理，我们头好疼，完全无法动弹！”
“你别靠近他，会被他杀掉的！”
像是在默认这些人所说的话，谢异迎着她的目光，黑漆漆的眸子充满杀意，哑声警告：“再不滚，就杀了你。”
一群人霎时吓得尖叫起来。
桑淼被烦得要死，一人一拳打晕了。
她回到金属笼前蹲下：“别担心，你的信息素伤害不到我。”
谢异喉结滚动，嗓子干涩得厉害：“真的？”
“真的，不骗你。”
听到alpha再次肯定的回答，谢异防备的眼神才有了些许裂痕，他抖着手打开笼子，全身瞬间门松垮下来，倒向桑淼。
桑淼皱眉看着怀里满身狼狈，呼吸急促的omega。
他身体热得异常，一靠近他，玫瑰红酒堪称蛊惑的味道就缠了上来，从她每个毛孔进入，入侵到四肢百骸。桑淼有些受不了地想推开他一些，又被他一把拽住手腕贴在他脸上，扇子样的眼睫刷过她弧度优越的下颌，带起些许痒意。
这种状态的谢异根本就带不出去。
边野曾和她说过，她和谢异信息素的匹配度很高，或许可以试试用她的信息素来帮忙缓解谢异的发热期。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想来也难不倒她。
思及此，桑淼指腹轻轻抚过谢异鬓角的细汗，低声征询他的意见：“需要我的信息素帮助吗？”
谢异身体一颤，艳色的唇抿得很紧。
这几天他将所有爆破点都做好了芯片标记。
联盟早知难以伤及黑市背后地下势力的根基，所以这次的爆破行为更多是一场警告性的行动，目的是为了震慑黑市，让他们收敛一些。如果黑市势力继续妄为，挑战联盟底线，联盟才会将手里掌握到的证据在议会公开。
爆破计划早就可以执行。
但他推迟了，因为这次，他还想多带一个人走。
如何将桑淼从利特星悄无声息地带去费顿，如何给桑淼重新打造身份让她得以堂堂正正进联盟第一军校，这都是谢异需要考虑的事。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他希望桑淼亲自下定决心来找他，而不是自己推着她走。
所以让人拍了照片，给桑淼传递信息。
事情全都按照他所想的发展，桑淼也真的来找他了，唯一出现意外的是，他的发热期还是提前到了。
谢异的发热期和所有omega的都不一样。
其他omega在发热期想被alpha标记，想和alpha上床，他不同，他暴躁得只想杀人。
然而抱着他的年轻alpha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