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万俟空到东南方偏殿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种扰人心绪的感觉。这味道对凡人没用，但对修真者有控制作用，且修为越高，受其影响也会越深。
不知道是谁搞出了这种歪门邪道来，万俟空走到殿旁的丛花中，一眼就看出是那朵昙花，花还在逐渐开放，万俟空一丝魔气离身，迅速将其斩落。
幕后下黑手的这个人，只知道修为越高会受毒香影响越深，却不知道若是修为高到了没法预测的程度，这香味对他也是失效了。他还是小瞧了万俟空。
万俟空如看废物一样看了一眼这朵花，转身进了殿。
有人想害他。
进入殿内，空气中愈发散着奇香。
但这气味对凡人无用，所以杜衡和林环还是悠悠闲闲、面色如常地等着他。
“小空。”杜衡对他招了招手，他近日还是喜欢黏黏糊糊地叫他的名字，林环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他亲亲热热地叫完，又想起此时的目的是来审问他的，虽然他其实并不太相信，但他还是咳嗽了一声，搓了搓手道：“小空啊，我听说你之前在魔宫宠爱过别的女人？”
万俟空对上他期待的视线，第一句话却只是：“我们出去说吧。”
“啊？”杜衡有些不明所以，他就是为了清净才屏退了所有侍从在这个殿里等着和他说说话，结果他一来就说要出去？
好吧，出去就出去吧。杜衡砸砸嘴，有点嫌麻烦，他们修真的就这么精力充沛，一刻都坐不得？
他一边起身，一边还是看着万俟空，等着他的回答。
万俟空领着他们往出走，离这殿内的奇香远一点，顺口答道：“没有，没有宠爱过别人。”
他微转头看向杜衡，眼睫微垂，视线落在他身上：“是谁跟你说的这些？”
他觉得万俟空今天心情有些不太好，以至于看人都透着些冷淡，虽然他以往也很冷淡，但今天尤甚。又或者他们这些修真的，压迫感都是这么十足的？那他怎么没在喻行舟身上感觉出来？只觉得那小子让人浑身不舒服。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打算把喻行舟供出来，人家刚给你透露消息，你就把人家卖了，怎么说都不太合适。……起码得等个三天再卖他。
杜衡如是想着，摸摸胡子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了，都是传闻。”
他又问了一句自己最想知道的：“传闻你将我女儿关在牢里过，是不是真的？”
万俟空脚步一顿，对着老丈人有些语滞，难得的有点难堪，但仍道：“没有。”他是将她锁在殿里，没有将她关在牢里。
林环多精明一个人啊，立刻就察觉了他的不对。
瞬时就觉得难不成喻行舟说的是真的？
杜衡也感到了一点不对劲，有点犹豫，但他还是没多想，主要前段时间对万俟空的一番谈话印象实在是有些太好了。他琢磨着，反正女儿也要过来，到时候和女儿对对口供，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他瞬间想到了另一件事，他停下来道：“青刃礼。”
杜衡从林环手中接过一柄青色的刀，连刀带鞘地递到万俟空手里，向他解释了一番青刃礼的含义。
他拍拍万俟空的肩膀，笑道：“回礼？”
即使是万俟空在这个时候也不能够板着脸了，他其实并不讨厌杜衡，虽然他对这世上除了杜长若以外的所有人都无所谓，但是杜衡毕竟是她的父亲，还是极其宠爱着她的父亲。
更何况，青刃礼的含义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对他的认可和接受。
万俟空也露出一点笑，停下脚步，从袖间划出一柄长刀，黑红色的，往日他用的时候都是淌着灼灼的血气，如是从地狱里□□的。但今日这柄刀一丝戾气都无，看着只是温顺乖巧且锋利，从刃间透出点隐藏的狠辣来。
他将这把无鞘长刀递给杜衡，温和道：“给你们留着护身，它已经初步有了一点灵识，除了我以外，没人能操控得了它。”
没人能操控了的法器其实就已经算是本命法器了，和主人联系紧密，只有主人身消道陨，这份联系才会被斩断，到时法器才能认其他人为主，被其他人使用。
他要用这柄长刀护着他们。
杜衡和林环不修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显然不明白本命法器有多珍贵，甚至不知道这是本命法器，但是光看着这把刀，他们也觉得并非凡物。
这柄刀隐隐约约的让人觉得它有生命。
杜衡胆战心惊地将它接过来，犹疑道：“这就送给我们了？”看着就很珍贵，这准女婿出手，每次都阔绰得惊人。
万俟空点头：“是。”
若是他们再往出走几步，若是他们不在此刻提青刃礼，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但没有如果。
杜衡和林环根本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危险，正在发生什么。而万俟空则是太自信了，他自信没有人能伤害到他身边的这两位中年夫妻。他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本该是这样。
“殿下，就是这里。”
侍女喜滋滋地带着杜长若来到东南方偏殿。
此时正是酉时一刻。
她急急忙忙跑过来要带殿下看她种的昙花，却发现其他花都好好的，唯独她的昙花被截断，还没完全盛开就颓唐地落在了地上。
侍女心头一窒，一定是其他听到自己和喻仙君谈话的婢女们嫉妒她，这才趁她不在偷偷过来掐断了她的昙花！
早知道就该派一个能信得过的人来看住这朵花！侍女毁得肠子都青了。
她捡起这朵花走向杜长若，道：“殿下，就是这花。”
杜长若朝那花瞧了一眼，她一直以为看花是借口，重要的是父皇母后叫她过来的谈话。她方才发现侍从都被叫到了外面，看来此次的谈话比较私密且重要。
她朝侍女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继续往花坛内里的门处走。从侍女身旁擦肩而过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头有点晕，那侍女身上有股浓郁的奇香让她头晕目眩的。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侍女见她没什么反应，咬着唇跺了跺脚。
说到底一般人怎么会相信仅仅是一盆花就能得到奖赏，而且是在三番五次不太顺利的情况下。这时候，绝大多数脑袋正常的人都会选择放弃。
但这侍女不一样，她被喻行舟引导着下过暗示，她非常坚信以及肯定，殿下喜爱昙花，自己会因此受到奖赏，她脑海里被下过的那个暗示，‘我一定要得到嘉赏’，这个念头具象化般地浮在她脑海，不断地深化她与之相关的想法，鼓舞着她的行为。
她站在原地，神色不停变幻扭曲，最后还是不甘心地追上去。
她不能白费工夫！她一定要拿到奖赏！！
“殿下！”她叫着赶上去，“奴婢最擅长种昙花了，各个品种都会种，殿下如果把我收作婢女…”
杜长若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她这么执着于昙花做什么？
但她离自己越近，那种头晕目眩，恶心干呕的感觉又来了，好像她身上有什么香味让自己陷入迷糊，无法思考。
她头疼地暗了暗太阳穴，这是怎么了？最近怎么总遇到这种事，是压力太大了？
她勉强让浆糊般的脑子保持了些清醒，离她远了点，呵斥道：“你的事情完成了，退下吧！”
侍女被斥得滞在原地，不敢再说话，一动不动。
杜长若转身离开。
远离了侍女，她也依旧没好受多少，越离内殿门近，殿内的香味也越浓郁，那不知道是什么香味的东西让她晕晕乎乎的，脑袋灌了浆糊，脚步灌了铅一般，整个世界旋涡一般旋转扭曲，挂上了奇异的颜色，并且，她每走一步，胸口就莫名燃起一点暴躁和烦闷，在眼前这个旋转扭曲的世界里找不到一点发泄口。
她离内殿门口近了，隐约听见父王母后和万俟空的谈话，她也跟着走了进去，意识就此断了。
杜衡身后跟着林环，两人说说笑笑随万俟空往门外走去，他刚一踏出门槛，就瞧见自家女儿过来了，他伸手招呼道：“乖女儿，你来…”啦。
‘啦’字没说出来，杜长若一抬手，他手里的那柄黑红长刀受到召唤一样挣脱了他的掌心，紧接着径直捅进了他的心脏。
一切都是如此之快，杜衡脸上还保持着微笑，那柄刀就从他胸口贯穿过去，刀柄没过他的血肉，刀锋朝着后方的林环而去。
“若儿……”林环只叫了一声，脸上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就被长刀插入了腹中。
万俟空第一时间抓住了这柄刀，让它不要再继续朝林环身上刺下去。但这刀暴戾，血气十足，只没入血肉那一下就足以了断凡人的生机。等到万俟空将保命丹药放入林环口中时，她就已经死了。
他将剑拔出来的时候，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在问他：“万俟空……，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