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他们脏?杜长若一头雾水。
大哥,你好像忘记了我也是正道人士,虽然我最近总是跟你厮混在一起,但我其实也是对面的人好吗?!
但万俟空揽着她,丝毫没想起来她也是他天天挂在嘴边肮脏无耻的仙门人士,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将她划分到他的身边。
杜长若觉出点不对劲来。
“放开!”她猛然挣开万俟空,朝对面看去。
对面仙门人士在上空金色罗网的笼罩下开始支持不住,金网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柔韧又锋利,从空中笼下来带了无比的威压,就这么直接地散着金光压在他们身上,只是这么短短一瞬的工夫,已经有人支撑不住被压为血雾,砰地散开。
亲眼看见这一幕,杜长若身上发冷。
万俟空在她身后,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道:“都说了别看,太脏了。”
一条人命在他嘴里就是轻飘飘的一句‘太脏了’,杜长若有点冷,他的手覆在她眼上,像蛇的信子。
身边都是支撑不住金网的人临死前的哭喊,但也只有一声,他们就被压为一蓬血雾。而她身后的万俟空气定神闲,半点也没有慌乱无措,和她第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唇边流血的青年孱弱模样半点不同。
他早有预料,这是他设的局,装弱请所有人入瓮。
杜长若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他真的如传言所说受了重伤,血契是会反映在她身上的,就像刚才她咬了他一口,反映到自己身上,她的脖颈成倍的疼。
而这一路上,杜长若策马狂奔,一点没感受到疼痛,当时她就感觉到奇怪,但毕竟乱了心神,怕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有细深究。
如今一看,他果然什么事都没有,所传的重伤咳血、不敌仙门、即将死亡,全都是装的,是他请别人入陷阱设的局。
对面敌方修为高的修者还能坚持,但修为低的又是一场无妄之灾,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于金网下。
杜长若朝他们看过去,想找找有没有熟悉的身影,却有一人更先发现了她。
那人推推为他支撑金网的师兄,犹疑道:“喻师兄,你看那是杜师妹吗?”
喻行舟朝万俟空方向看去。
他原先只注意到有人替万俟空挡了一箭,两人相拥,他自然觉得是对面万俟空信赖甚至是喜爱之人,那人被他拥着按了头入怀里,喻行舟只瞧了个背影,也没太大兴趣。
但现在等她转过面来,喻行舟才发现是杜长若。
他的心猛地揪紧,就算不说她是他的小师妹,单是记得她为救他跌入鬼渊一事,他就猛地心痛,却又莫名地跳出些遇见她的欢喜来,这种焦急惊慌与喜悦交织,他心神乱作一团,手抵着金网差点出现差池来。
身边的人惊呼“师兄”,才将他的心神拉回来。
“抱歉。”
他回过神,继续用法力撑着金网,嘴上说着抱歉,眼神却并没有看其他人,而是继续落在杜长若身上。
几个月不见,她看起来有些瘦了,但精神气很足。能从鬼渊出来就好,他从她步入鬼渊之后,一连去了悬崖好几次,但次次都没能将她找出来。他也想过干脆也跳下去好了,但是身上担的责任,同门的阻拦,到最后,他还是没能行动。
杜长若,会怪他吗?
怪他也好,是应该的。她能活着就很好了。
他目光继续落在她身上,她颦眉在跟万俟空说着什么,微一转身,肩头的血迹触目惊心。是方才为万俟空挡的那一箭。
喻行舟心口一窒,早知道是杜长若,他就应该拦下这支箭。
她现在依然跟着万俟空,万俟空不怀好意,小师妹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喻行舟抿了抿唇,有些自责。
这边,不止是他发现了杜长若,还有其他人也认出了她。
顿时既喜又惊。
喜的是,小师妹居然在对面,瞧上去还跟万俟空挺熟的模样?惊的是,她现在站在敌方,那她的心呢?是不是也站在了他们那边?她还是自己认识的小师妹吗?
一群人既燃起希望又自我扑灭,到最后思绪万千,杂乱纷纷。有人管不了那么多了,带着希翼和期待颤着声喊了一句:“杜师妹!”
之后许多人都在跟着喊。
而此时,杜长若袖中已经滑出一柄匕首,猛地拽住万俟空,将其抵在他脖子上。
万俟空原本以为她要入怀,已经伸手要抱她,她却反扯住他,尖刃落在他颈上:“放了他们!”
万俟空的手就着这个姿势慢慢落下,脸色也从明朗变得逐渐阴沉,杜长若刀刃贴在他脖子上有些发颤。
毕竟虽然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但她一次也没有杀过人,现在将短刃抵在他脖颈,她还有些慌张。
但万俟空丝毫没躲,也没挣扎,只是说:“你刚才不是还要救我吗?”
我刚才救你,是以为你处于劣势,是怕你死了。但我现在发现你就是个坏种,沾惹上你倒霉的只是别人,自然刀尖就得向着你。
但杜长若没对他说这么多,她第一次劫持人质,她很紧张,怕万俟空问她问题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她一个字没回。见万俟空没什么反应,她就又勒紧了万俟空对四周的魔将说,“放了他们,不然我就,”她舔了舔嘴唇,有些慌张,“不然我就杀了他。”
魔将统领们一言未发,沉默地看着自家主子,他们不觉得这种程度的威胁尊上会挣不开。
但是万俟空确实一点没挣扎,像是完全被杜长若控制了一样。
魔将魔兵这边是诡异的沉默,仙门那边则是不停地呼叫她:“杜师妹!杜仙子!”
杜长若有些紧张,万俟空却突然笑了:“你挟持我,是想救你的那些同门?”
同门?杜长若这才发现对面确实是有些熟悉面孔。
万俟空又道,“还是想救你的师兄,”他微一抬眼,隔着很远的距离恰与喻行舟对上视线,微挑了眉无所谓道,“喻行舟。”
……谢谢你,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师兄在这儿。
但一听说喻行舟在这里,她视线扫了一圈,果然看见他了。
完了,她现在更紧张了,事关认识的人的性命,一个不好,他们都要玩完,而这目前好像都取决于她身上。
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不要慌,转而将匕首在万俟空颈间抵得更近了些。
又听见有人惨叫,化为一蓬血雾,杜长若一用力在万俟空颈上划出一道血迹。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血契回馈在她身上,她自己脖颈也跟着流血,并带着剧烈的伤痛,但她装作很镇定,无所谓道:“放了他们,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尊上。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
其实,她并没有把握,她知道万俟空一挣就能挣开她,但她还是徒劳地用力勒住他,她没有办法。
没有力量什么都做不到,她再一次意识到这点。
“万俟空,”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语言都很乏力,她根本没能力困住他,但她仍道,“放了他们!”
她看着一条条人命在眼前泯灭,真的想哭:“你到底要杀多少人啊!”
一滴泪落在他颈边,烫的热的,万俟空手指微动。
杜长若将匕首更深地贴入万俟空脖颈,深了那么一寸,他的皮肉被锋利刃间一刮洇出血来,顺着他的交领往下流。
杜长若同样的位置也流出血液,甚至比他更痛,鲜血落在他身上,混进他的血里,难分彼此,血腥又缱绻。
万俟空接了这滴血,捻在指间。
被挟持的人很平静,挟持他的人却痛得有些无力,好像他们的身份根本互换了一样。
她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危险。
但当他血液流下,魔兵魔将还是将武器、法力对准了杜长若,问道:“尊上?”
只要魔尊点头,这个胆敢威胁尊上的人就会被轰为一缕齑粉,洒在尘埃里。而尊上?他们自然是没能力伤得着他的。
但尊上却好像享受在这种乐趣里,他叫了停,让所有人放下戒备,祛除了所有可能会对杜长若造成的危险。
人命还是在一条一条地没,清正宗那边被金网压得暂且还能支撑得住,但也撑不住多久了。
万俟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也许时间足够,也许局势已定,他真的想知道杜长若能为他们做到什么程度。
能对他做到什么程度。
杜长若钳制着他往对面金网位置走,魔将们企图阻止,但他都拒绝了。他想知道,杜长若是要送他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