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147章
潮湿的六月除了带来连绵不断的雨丝和阴暗发霉的天气，还从欧洲大陆上带来了人类刻在基因里贪婪成性的恶意。如果说曾经的抛售还能用巫师们的恐慌和自我保护来解释的话，第一次国际巫师联盟会议不欢而散之后便明显是有预谋的掠夺了。
巫师们或者像赫维西那样闻风赶来的麻瓜通过各种渠道获得大量英国贷款然后抛售，在进一步加剧金加隆汇率的下跌后还款。他们通过这样近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方法从英国魔法世界的财富里吸血——那实在是比强盗更加无耻蛮横的抢夺。而在英国魔法部迅速反应过来，转而怒斥外国巫师们卑鄙无耻令人发指的行为的同时，《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国内境况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那些文章和照片描绘出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物价飞升和巫师们惶惑不安的混乱状况可真是触目惊心——梅林的胡子！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我们一年前离开的那个英国！然而在海峡彼岸阴雨连绵人心惶惶的时候，沐浴在法国温暖阳光里的伊维芙庄园里却静谧安详。
里德尔每天早上会在餐桌前将今天的报纸大致浏览一遍，而后便待在书房里阅读书籍或是进行他的魔法研究。比起这场不可预测的混乱的制造者，看起来倒像是个醉心魔法与世无争的老学究什么的了。甚至在我那拿着看不懂的法语报纸不抱任何期望地向他咨询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能极有耐心地一个词一个词向我解释。我得说，那可真是惊悚极了——哦，当然不是对我而言，而是对于英国魔法部而言。
当里德尔这样满副算计大脑从不停止运转、绝对不会在任何毫无价值的舒适上浪费时间的人，突然开始表现出一丝丝对于某种事物的享受的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保持警惕。因为那并不是诗情画意的消磨时间，而是猎手正潜伏在草丛里等着收割猎物的标志。
六月中旬，当我像往常一样读着报纸上那些最具有想象力的艺术家们都不敢着笔的景象来消遣时，里德尔终于等来了他的第一只撞上树桩的兔子。
《预言家日报》上社论板块发布了古灵阁巫师银行存款利率上调百分之三的消息。第二天早上的《巫师观察报》上葛兰用一种极度讽刺的语调批判了这种“饮鸩止渴”的愚蠢行为：“
魔法部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国内流通货币过多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在此我衷心地希望这些官员们的薪水还足以支持他们早餐桌上的煎培根。
提升利率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减少流通货币的方法。不过它显然在迅速传递’一切还在魔法部的掌控之中‘这样掩耳盗铃的消息上更加行之有效，而不是在解决国内问题上——就好像他们完全没有陷入财政危机，真的能够支付那些利息一般。
而这一次希望魔法部不再通过制造货币的方式支付他们难以为继的账单！
”
显然这次的政策并没有如魔法部希望的一样，再一次赢得巫师们的信任。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半个月前价格高到离谱的债券突然之间代替风口浪尖上的金加隆变成了令人不安的存在。而这种狂热的情绪比起在国内并不能直接体现出来的金加隆改变后的影响显然要直观得多了——债券一夜之间被大量抛售，到利率上调的消息发布的第三天已经跌到了最初发售价格的一半。
我看着那些惊人的数字忍不住咋舌，“希望葛兰没有再一次弄丢自己的工作”说完后又忍不住摇着头补充，“就好像那真的是他的工作一样这篇文章是伏地魔大人的授意？”
修普诺斯也忍不住从早餐盘里拿眼角偷覷着里德尔，大约是对他的行事方式多了一些更为完备的了解，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极了。
里德尔平静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勾起了唇角，“葛兰先生是非常聪明的人，一个令人愉悦的‘同伴’我们向古灵阁借出的债券也是时候偿还了不是吗？”
刚刚喝下去的一口红茶就这么卡在了我的喉咙里，让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撒旦啊！我们去年签订协议的时候莱斯特兰奇还一直在担心他给出的条件过于优厚有很大的风险呢！
我都快要忘记这么一回事了。而现在看起来风险什么的可真是被里德尔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东西。他还让莱斯特兰奇存下来一大笔没有问题的金加隆，如果用这些金加隆购入债券的话，也许利润便不止是翻一倍而已了——哦，风险什么的根本就是他一手制造的机遇。
“你早就计划好这一切了？”我已经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情绪了，像旁边坐着的修普诺斯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里德尔神色轻蔑地垂下了眼皮，看起来并不屑于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
我想到他在魔法部财政赤字的时候手段巧妙地引导他们的事实——甚至魔法部陷入财政危机的原因也是他一手缔造的。那是一张从横交错的大网，里德尔算计着里面每一根微不可查的丝线然后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推波助澜。撒旦也许都不知道他究竟已经计划到哪一步了。
我摇了摇头驱散脑海里一点点收缩的压抑逼仄的不安，“我会很乐意看见你的某一次算计落空的，伏地魔。”
里德尔嗤笑一声，优美的下颌抬起恰到好处地露出眼睛里冰冷睥睨的红光，“那么但愿你有这样的幸运。”
我对于他话里不加掩饰的讽刺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真是狂妄的人类。我们这样拥有永恒生命的家伙就不会轻易作出这样脆弱的断言。毕竟生命中最确定的事情可就是它的不确定性了。
“英国在倡议再一次召开巫师联盟会议，”我迅速转移了那个毫无意义的话题，勉强辨认着《先驱报》上的法语标题，“《直面错误，这是谈判的基石》，而英国的题目是《魔法部：我们会誓死捍卫英国的利益》有趣。”
上一次国际巫师联盟的会议上，针对那些要求英国魔法部重新修订汇率或是收回刚刚发行的金加隆以及向其他持有货币的国家限时偿还的要求，他们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唇枪舌战的一个月里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向英国巫师们一再声明会确保他们的利益以及一遍遍澄清诸如“法国德国要停止对英国的粮食出口”“巫师联盟要宣布金加隆无效”这些极具想象力的谣言和恐慌之下巫师们莫名其妙开始囤积粮食的行为——我得说，陷入极端情绪的人类可真是比有着精神问题的神祇要可怕多了。
里德尔半垂下眼睛轻蔑地看着报纸上里奇严肃说话的模样，“毕竟，魔法部可没有打算为外国的存款者支付他们的利息不是吗？”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啊，有趣的欧洲巫师联盟的成员国们之间的统一经济政策。在外交之中没有感受到丝毫尊重和诚意的国家们显然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巫师做空英国货币和投机取巧建立英国账户的行为，甚至对于英国魔法部焦躁不安的现状还有着莫名幸灾乐祸的意味。看着自己多年发展的成果被劫掠，有了切肤之痛的英国当然不能再继续摆出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了。啊，人类！
“真是遗憾不能亲眼看到，”我说着忍不住看向修普诺斯精致漂亮的侧脸，莫名开始兴奋起来——梅林的胡子，这个家伙是魔法部部长的夫人，说不定她能借着看望自己丈夫什么的带我看看神秘的国际巫师联盟会议呢！我是说，费里伯特拿到信件之后就没有再回家了，我打赌他一定想念自己的妻子极了，“这次的会议一定会非常有趣——你知道的，听魔法部的官员们吵架是件非常寓教于乐的事情。”
“难道你能听懂法语了？”修普诺斯挑起眉毛面无表情地瞪着我。
“国际巫师联盟的会议应该是英语不是吗？”里德尔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泯了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修普诺斯，“我也觉得它会非常精彩”
我更加兴奋地盯着修普诺斯，忍不住拿魔杖戳了戳他的胳膊。修普诺斯目光深沉地扫视了一眼里德尔那张完全看不出情绪的脸，动作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不能拒绝里德尔的任何要求，但是我可完全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真的会同意，而且答应地那么爽快——我是说，这样关乎国家命运的会议难道不应该是完全保密的吗？就像里德尔的食死徒会议一样。
我好奇地没有放过修普诺斯的任何一点情绪变化，但那双多愁善感的琥珀色眼睛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戒备不满。
“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是见不得光的。”修普诺斯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移开了目光。
里德尔不置可否地眯起了眼睛。我则赞同地点了点头。尽管对于维护自己和里德尔的名誉有着高度自发的意愿，但我得承认，那是一个无法反驳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