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145章
“至少费里伯特会如你所愿活的很长久的。”我耸耸肩忍不住张口,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房间里尴尬的气氛。
修普诺斯全然不领情地撑在门框上,“有人在等你。已经等了一晚上了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喃喃抱怨着转身离开了。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来主动找我。我有些期待地收起没有看完的书本跟着修普诺斯去了楼下的会客厅。
晚宴结束后的房间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空气里仍旧残留着混杂在一起的香水和雪茄味。尽管那些气味刺鼻得令人想要封闭嗅觉,但我还是立刻察觉到了其中臭烘烘的狼人味道。这让我长久以来难得激动的心情瞬间变得荒谬愚蠢起来。我翻了个白眼,对即将见到的那个家伙一点都不期待。
等到修普诺斯推开门的时候,格雷博克毛茸茸的脑袋毫不意外地出现在门后,一双天蓝色的眼睛波光粼粼的看着我。
“奥你我”格雷博克张了张嘴,最终用一种极其扭捏恶心的动作垂下了头,额角浅金色的碎发下一张苍白的脸憋得微微发红。
“奥尔菲顿。”里德尔冰冷高亢的声音穿过这个已经长到能阻挡我视线的但是智力水平显然没有半分增进的蠢狗的身影。他优雅地抬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格雷博克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侧身让开了道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趴在里德尔腿上懒洋洋打量着我的纳吉尼。
我快走几步甩开慢吞吞的修普诺斯坐在他指定的位置,兴奋地拖起纳吉尼愈加壮硕的身躯用力揉搓了几下。
“我不知道你也会过来!啊,法国人吃起来可比英国人要健康得多,你确实需要减肥了”
纳吉尼有些不满地转头冲我吐着蛇信,顺理成章地将它沉重的脑袋压在了我的肩膀上,“没有‘也’!汤姆只让莱斯特兰奇带我过里的,是那条笨狗死缠烂打得要跟着!而且,我可不胖!”
难怪格雷博克看起来一副收到过度惊吓的模样。我打赌那个家伙已经被教育过什么叫做不应该存在的个人意志了。
我没有理会纳吉尼关于自己身材的苍白反驳,向对面安静微笑着的莱斯特兰奇同情地点头致意——要同时对付一条很有想法并且语言不通的蛇和一条无比固执根本不能沟通的狗——梅林的胡子,除了对里德尔无与伦比的忠诚,我可真是想不出更好的没有在半路上将他们谋杀的原因了。
莱斯特兰奇看起来完全领悟了我的意思。他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以为悄无声息地遛到我身后的格雷博克,涵养极好地摇了摇头。
修普诺斯在房间里无声地打量了一圈,目光在费里伯特抱着酒瓶小声打呼噜的身影上神色复杂地停留了一会儿,阴阳怪气地吐出一长串字符:“jenesaisvraimentpasquiestlepropriétaired\""evemanor(真不知道伊维芙庄园到底谁是主人了)”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莱斯特兰奇则神色矜贵地皱起了眉头。
“我们是要在这里长住”里德尔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推到修普诺斯面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作为夏凡徳雷夫人叨扰至今的客人,也许可以恳请您将这封饱含谢意的信件放在部长先生的书桌上?”
修普诺斯听到这个轻柔的声音,立刻警觉地盯着里德尔,双手不自觉地向后挪了一寸。“这是什么?”也许连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原本就尖细的女声又拔高了一些,这让宴会过后寂寥空旷的会客厅更加气氛诡谲。
里德尔目光扫过修普诺斯,轻轻笑了起来,“一份感谢你们慷慨招待的礼物夏凡徳雷夫人要相信,对于英国魔法部的欺骗和法国巫师即将蒙受的损失,我是多么义不容辞地想要给予你们帮助”
里德尔的声音温和,控制极好的发音显现出真的仿佛忧心忡忡义愤填膺的动容。撒旦啊,那可真是诡异极了。莱斯特兰奇看着那封信件,嘴角装饰性的笑容也多了一些用意不纯的真诚。修普诺斯显然在这种充满不善的轻松氛围里感受到了某种毫无还手之力的耻辱和毋庸置疑的阴谋,他拿起信件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一根根凸现出来,一言不发地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里德尔挥手制止了莱斯特兰奇拿起魔杖的动作,静静等待着,直到修普诺斯颤抖着双手震惊地瞪大眼睛盯着他,才起身轻蔑地说道:“执行命令。”
房间里的氛围瞬间便凝固了下来,只有里德尔从容舒缓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连同黑袍袍角一起缓缓消失在了会客厅门后。
我机械地抚摸着纳吉尼三角形的脑袋,方才激动的重逢心情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剩了。莱斯特兰奇现在还留在房间里可真是让我庆幸极了。我是说,有三个人(哦,醉鬼和蠢狗可不算人)在,至少我就不需要费尽心思想着如何避免尴尬可怕的沉默了。
然而里德尔离开了之后莱斯特兰奇礼貌地向我道别也打算回道位于法国的宅邸了。
“我会一直欢迎你来的——也许我们能共进晚餐什么的艾米莉亚也来到了法国,我们会在这里待上不短的一段时间。”
我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莱斯特兰奇原本期待的笑容流露出遗憾的意味。但是这个家伙控制表情和情绪的方法可真是越来越高超了,我得承认,我可看不出那张礼仪周全的脸背后的想法。我不是里德尔,会热衷于和这样一群虚伪的人类费心周旋。我宁愿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和疑似有精神疾病的神祇、过分聪明的毒蛇以及从来都不屑于掩藏心思的里德尔关在一起。
于是会客厅里很快便只剩下了我和修普诺斯沉默相对,寂静的空气里只有费里伯特规律的呼噜声还宣示着一些生机。原本已经在无聊的游戏里被刻意忽略的面对未知的焦虑再次在这个冰冷无声的空间里发芽。
我张了张口试图打破这种令人难安的沉寂,“这就是伏地魔做事的风格,你身临其境地体验过了这么多次了,以后就会自在多了其实,他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比如?”修普诺斯挑起半边眉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那样诚挚询问的目光,让我撒谎都变得难以调动原本活跃的脑细胞。我的大脑和并不存在的良心因为这种无声的谴责变得混沌一片。我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音节:“呃”
修普诺斯冷笑一声,一边收起信件一边神色不屑地垂下了脑袋。这让我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对于自己自作多情的难堪——该死的,我可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和感天动地的善良来安慰别人的,这个愚蠢的家伙竟然还讽刺我!我觉得这已经不是里德尔究竟有没有可爱的时候的问题了,事实上这严重牵涉到了我作为魔鬼的骄傲。
我抱起纳吉尼冷哼一声离开了客厅。
修普诺斯挥手将信件和费里伯特一起漂浮着送回了房间,踩着摇摇晃晃的高跟鞋也起身跟了上来。
“你知道?”他说话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这让我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如果是金加隆的事情的话,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如何区分?conservationem——信里甚至贴心地提供了恢复质量、鉴定正伪的咒语”修普诺斯不依不挠地说着。而格雷博克那个蠢货作势也偷偷摸摸缩头缩脚地缀在了修普诺斯身后,臭烘烘的狼人味道直冲脑顶让我难以思考。
我烦躁地点了点头,“知道。但我有义务要告诉你吗?你该知道哪怕是圣战的时候魔鬼都是从不共享信息从不合作的,更何况你也说过这些斗争和我们并没有关系不是嘛”
“所以即使每一个个体都强大完备,你们魔鬼也没有能赢得圣战”他赶在我重重摔上关上房门之前挤进了我的房间,琥珀色的眼睛在窗外的月光下有些悲凉又有些讽刺。
我难以描述的惊慌不安立刻找到了发泄点统统变成了对这个自以为是的说法的愤怒,张口想要找到证据反驳他。于是格雷博克这头该死的蠢狗趁机跟在修普诺斯身后也钻进了我的房间。
我已经整合完毕将要出口的声讨随着那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厚颜无耻地躺在我床角的地毯上的动作,立刻便被愤怒燃烧着变成了一片空白。
“我没有指责你。”修普诺斯平静地打断我,同时打乱了我企图给格雷博克一个教训而已经滚到舌尖的咒语。
“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家伙,完全不明白他说出“指责”的时候那个漂亮的倾倒众生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立场。我是说,这个自作多情的神祇难道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不成?我简直不知道嘲笑他天真愚昧不切实际,还是担心他孤独久了见到不是“蝼蚁”的哪怕是敌人的生物都觉得友善可亲的糟糕精神状况比较合适了。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
哦,所以现在那张温柔天真的脸又开始摆出让我都忍不住生出愧疚的忧伤孤独的神情了。
“也许您的丈夫就会很合适,”我难以理解地看着这两个流露出赖在我房间的意向的家伙,走到格雷博克身前用力踹了这条蠢狗一脚,“至少比待在这里合适!”
格雷博克有些委屈地缩成了一团,结结巴巴很久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明天就要回村子了半年,半年以后才能回来”
“所以梦神会给你安排房间的不是吗?”我加大力气踹在格雷博克身上,这个家伙立刻摆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抱紧了床角。
“他就是这么‘说服’莱斯特兰奇的”纳吉尼幽幽地总结道。
“安排房间需要打扫,他睡在地毯上还能顺便清理灰尘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修普诺斯安然地坐在我的扶手椅上,随手翻了翻那本我正在看的书,“而和他比起来,我至少是个女人。”
我眨眨眼,简直想要再掏个耳朵确认一下这幅魔鬼的强大身躯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魔药或是被身边愚蠢的氛围浸淫,变得五感迟钝了。
“是个女人?”我控制不住自己音调地尖声重复,大脑里的荒谬简直快要淹没几个月以来的焦虑不安了。
“又或者你更喜欢这幅躯体?”修普诺斯说着从扶手椅上站起身。随着他优雅地迈步,天真魅惑的女人身型慢慢变成了里德尔裹在黑袍里的瘦高模样。我几乎立刻挥动魔杖打断了修普诺斯的变形,看了一眼蜷缩在地毯上的格雷博克,然后挑衅地冲修普诺斯指了指另一半地毯,索性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我怒气冲冲地推开里德尔空无一人的房门。纳吉尼趴在我的肩膀上,那双橙黄色的眼睛像是发现了某种惊天动地的秘密一般震惊地瞪着我,“奥尔菲顿!发生了什么?你们哦,解释!我需要解释!”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张口或是翻个白眼表达不屑的力气了,“泛滥的柔软情绪以及倾诉和被关怀理解的欲望,是一切糟糕后果的根源。”
“所以你打算将这种诉求从那个假汤姆身上转移到真的汤姆身上了”
我恶狠狠将这条和格雷博克待久了严重智力水平下降的蛇扔进了被子里,而后将自己也埋了进去。我反思着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修普诺斯产生了可以依靠一个魔鬼的陪伴纾解自己情绪的错觉,终于在发现自己过去的几个月似乎就是这么做的这个糟糕事实之后烦躁地睡去。
里德尔似乎一直待在书房。直到午夜时分我才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温暖的被窝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分。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裹紧被子下意识地解释道,“两个蠢货在我房间里”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传来里德尔冰冷的笑声,他轻轻重复了一遍我含混不清的呓语,“的确,两个蠢货在我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