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卷四雄鹰与蛇
瞧！一只雄鹰在空中划着硕大的圈子翱翔，它身上悬着一条蛇，不像是捕获物，却像是一位女友，因为它用身子缠绕着它的脖子。
如果有一天我的智慧离开了我：——啊，它喜欢离我而去！——那么就让我的高傲同我的愚蠢一起飞行！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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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醒过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了，里德尔正坐在桌子前翻阅一本厚书。我盯着帐顶一点点回忆着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觉得古怪起来。他说过要去爱尔兰，也就是说他知道我微不足道的抵抗根本撑不到八月之前或者压根就不在乎我愚不可及的心情。
我猛地坐起身来愤怒地盯着他，里德尔仍旧全神贯注于那本厚书之上。我咬了咬牙感觉到了巨大的羞辱，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于是又躺回了松软的被窝里——现在计较这些可真是天真得像个不谙世事的格兰芬多。
下午三点的时候莱斯特兰奇来到了威特罗尔山庄，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在里德尔身后毫不羞耻地蹭进了书房里。
莱斯特兰奇向里德尔恭敬的鞠躬致意，在他坐下后又笑着向我点了点头。我于是也冲他笑了笑，得寸进尺地在莱斯特兰奇身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妖精们开始上钩了。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一开始就将债券的利息定做百分之十，而是一点点上涨，今天和马尓玆谈判的时候妖精们已经开始松口了。这是托纳提分析的魔法部近年的财政状况”莱斯特兰奇将几张写满了数据的羊皮纸放到桌子上，“马尓玆看完后也相信债券明年会下跌。但是高出贷款一倍的利率”
里德尔只是扫了一眼，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魔杖，“马尓玆是个贪婪的家伙，他会为了百分之一的利息和魔法部达成合约就会同意我们的计划告诉他们，如果我们明年还不上这些债券届时按照高于市价百分之二十进行赔偿”
“主人！”莱斯特兰奇轻轻皱起了眉头，在触及到里德尔的视线之后小心地低下了头，“百分之二十并不是个小数目万一”
我眨眨眼，托纳提曾经抱怨过古灵阁巫师银行行长马尓玆是个愚蠢的家伙，再加上诺特曾经说过的话，我隐约能猜到里德尔打算做什么。所以他们在试图以高于贷款利率这么多的价格借出债券然后趁着这段时间卖出去等到魔法部还不上钱债券下跌的时候买回赚差价，而且还不上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赔偿。
“万一魔法部今年的财政收入良好——魁地奇却是会给英国的商品带来不错的知名度不是吗？即使只能还上一半的贷款他们也可以编造各种理由让巫师相信魔法部财政状况的稳定，那么债券即使下跌也不会太多。”我接着莱斯特兰奇的话说道，魔法部的确是在玩火自焚但一年的时间听起来似乎并不靠谱。
里德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做空债券让全英国的巫师痛恨纯血家族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我撇撇嘴，那是我曾经说过的话。然而给古灵阁倒贴金子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但显然我不会愚蠢到将这个问题问出来。里德尔从来不是一个不考虑后果的人，事实上从前无数次的教训说明每当他做出一个决定的时候通常都已经掌控着全局。
“我会按照您的吩咐行事的。”莱斯特兰奇立刻接到，郑重地向里德尔点头致意，一点都不怀疑的模样，“那么也许明天就能把合同定下来，后面的手续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完善。我们会在魁地奇世界杯结束之前全部售出的。”
“售得的金加隆不投入进任何工厂，罗杰。把它们存起来”
莱斯特兰奇轻轻皱了下眉头，但还是认真地点头应允了。
我也好奇极了，我们购得的那些产业在魔法部这些年的政策之下很需要一笔资金来改善经营状况，存起来并不能产生任何价值。但里德尔显然没有任何解释的打算。
莱斯特兰奇又拿出了厚厚一叠让我看了就熟悉得想吐的数据，向里德尔汇报起了他购入的那些产业的经营状况，里德尔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
“大部分都是以出口贸易为主的不是吗？”他突然问道。
莱斯特兰奇愣了一下，“受到贸易联盟影响最大的都是以出口为主的工厂，所以您收购的产业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
里德尔轻轻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冰冷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巫师观察报》曾经属于布尔斯特罗德家族？”他又问道。
“是的。”莱斯特兰奇的目光明亮了一瞬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接着补充道，“布尔斯特罗德家族的经营状况不错，今年四月购入后我并没有多做干涉。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会将报社全部换成更值得‘信赖’的人”
里德尔看着莱斯特兰奇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不急一点一点来，不要露出任何端倪”
“是的，主人。”莱斯特兰奇单膝跪地行了一个郑重的礼节，将剩下的财务状况简明扼要地汇报完之后安静地离开了。
“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会需要煽、动民众……”我皱起眉头小声嚅嗫着。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但却很害怕真的走上那条道路，尤其是在对人类的卑劣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他们就是一群恃强凌弱随时等着反扑的恶犬。
里德尔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低语，他垂下眼眸掩盖住里面明亮璀璨的光芒起身离开了书房。宽大的黑袍轻轻飘荡在我的视野里是我熟悉的背影，但又难以名状地冰冷生硬。
我开始莫名想念起那个会愤怒地威胁我要挖掉我的眼睛的家伙了。
我总是在怀念过去，在作为一条蛇的时候怀念曾经在霍格沃滋的生活，在跟着里德尔游历世界的生活怀念缠在他手腕上的日子，又在一个人待在英国的生活怀念可以看见他的时光。我大概是全世界最不合格的魔鬼了。
莱斯特兰奇第二天果然带来了马尓玆签署的合约。我撇了一眼，是价值一亿多金加隆的债券。他放下了合约和一只火漆封印的信封就离开了。
里德尔挥了挥魔杖魔杖将他们放在抽屉里又安静地看起了书来。我则抱着昏睡消食的纳吉尼坐在窗台上盯着他发呆。
房间里的空气因为连绵不绝的雨湿润清新，空旷的房间里充斥着略微发旧的羊皮纸的味道。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时不时滑过发黄的书页，发出沙沙的轻响和细密的雨声形成有节奏的韵律。漆黑的长袍袖子会因为他的动作滑落一些露出手腕上微微突出的桡骨，在银灰色的天光下有着仿佛独角兽绒毛一般漂亮的光泽。
看书时的里德尔安静悠闲完全没有一丝残忍阴狠的模样。我很喜欢他看书的样子。
“奥尔菲顿，”里德尔轻声说道，在我发愣的时候挥了挥手用缴械咒拿走了我的魔杖，“去把《魔法综论》和《赫卡特平衡原理》拿过来。”
我撇撇嘴放下昏睡的纳吉尼极不情愿地去了书房找到那本最厚的《赫卡特平衡原理》和一共十卷的《魔法综论》分了三次慢慢搬回来里德尔的房间。而后继续抱着纳吉尼坐在窗台上盯着他看。
记忆里我似乎从没有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过，很久很久之前是因为不屑，后来怀揣着隐秘心思，轻轻的一撇都让人忍不住羞恼起来，再后来这种凝视变得复杂而悲哀，渐渐痛苦得让我想要逃避。而当这一切变得避无可避的时候我才终于能平静地看着他了，看着这个我深爱的痛恨的被深深捆绑的宿命。
我吸了吸鼻子，莫名有些伤感。
“奥尔菲顿，”里德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魔药典》。”
那是一本三册整整两英尺厚的书，刚刚他指挥我搬书的时候，我仍然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里。但如果现在我还不知道里德尔是在做什么的话，我就可以去亲吻克拉布的脚趾头了。
我打了个响指用一个无杖的飞来咒取来那本厚书堆在了其他几本上面。
“魔鬼的魔法本来就不需要魔杖。”我得意地冲他眨眨眼，继续百无聊赖地盯着他。
他只是抬头瞥了我一眼终于不再说什么。但当他真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不理我之后，我却莫名变得更加难过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样安静地呆在一起这么久了，都已经快要忘记从前的这样安静的几年时光，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度过的了。里德尔就像是一副一丝不苟的画像，在画布的一端高效自律得不像个真实存在于世界的人类。他安静地为着自己的目标坚定不移地谋划着，总是运筹帷幄隐忍果决的。而现在的伏地魔也已经掌握了从前的汤姆·里德尔所不曾拥有过的资源和地位。他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我却总是在画布外的世界遥望着他，漫无目的不明所以地放任自己的身体被束缚，而灵魂飘飘荡荡总是不愿意回到冰冷残酷的现实。
我很想纳吉尼能快一点醒来，强烈的倾诉的欲望让我皱着眉头难受得像要哭泣。但当我开始认真整理话题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我觉得自己像是那些愚蠢的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完完全全不可理喻的麻瓜女孩。但我不该是那样的，魔鬼是多么骄傲自负的生物。我的每一个选择都只会是出于对自己的考虑，我才不是那些为了爱情连命都不要的人类女孩。
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没有别的去处了，而我又打不过该死的里德尔。即使如果有一天我选择死亡也会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留恋了。
里德尔合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念头，当我意识到刚刚都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又开始唾弃起自己——那些行为就像一个傻子。
三天后艾拉开始不断拖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颤颤巍巍地回到威特罗尔山庄，黑色的羽毛都被拽掉了不少。那副滑稽的模样让安静的山庄有了一点热闹的氛围。我在里德尔的默许之下兴奋地拆掉了那些包裹，里面有精致典雅的小帐篷，五颜六色的糖果点心，描画着玫瑰的长脚茶壶。我甚至还拆出来了好几套脱凡成衣店的套裙和新款的天鹅绒斗篷。
我趁着里德尔全神贯注于魔药的时候将它们一件件试了一遍，而后悄悄从每一种糖果里拿出一枚品尝。新奇的感觉消退之后，控制不住地朝着属于里德尔的那个角落期期艾艾地凑了过去，第一次对于愚蠢的魁地奇世界杯有些期待起来。
里德尔嗤笑了一声，挥动魔杖拿出几天前莱斯特兰奇拿来的那只信封拿出里面厚厚的一踏印刷精美的门票。我一张张翻过去，从英国西班牙小组赛到匈牙利保加利亚小组赛再到总决赛贵宾券无一不全。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每一场都要去看？”
梅林啊，一场一场看那些人类骑在一根木棍上满天乱飞，还不如让我被关在威特罗尔山庄的地牢里。
里德尔瞥了我一眼，挥动魔杖将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装进施加了空间拓展咒的袋子里，便又重新回到坩埚前不再理我了。我向撒旦发誓，我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见了不加掩饰的鄙夷！但我对他的打算确实一无所知，于是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无聊的门票上。直到我打开最后一张装在信封里的贵宾欢迎函。
我看着那上面烫金的奥黛特·罗塞尔的名字慢慢皱起了眉头。
我就知道里德尔一定会查看我的记忆的——他的那个该死的能在人熟睡的时候直接拿走记忆的咒语。那些半个多月来我的痛苦绝望的导、火、索他还是拿到了。
我平静地将那张信函放回了信封里，那些记忆现在被谁看到都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我会研究出来怎么抵抗你的摄神取念的。”
里德尔轻轻勾起了唇角缓缓搅动着坩埚里的魔药不置可否。他的态度让我感到难以名状的羞辱。我于是转身去了书房愤愤地找到那些精神控制魔法的书籍，一本本翻看起来。
他是有不屑的资格，再强大的大脑封闭术在熟睡的时候都会放松下来，他研究出了如何将陷入沉睡的大脑部分区域调动活跃，从而重现场景的魔法。那是艺术一般伟大的创举。几乎没有人能躲过他的窥探。事实上他已经超越魔鬼的摄神取念（我们称之为灵魂窥探）也已经很难有人可以抵抗。
那些魔法的强度取决于灵魂的强大与否，而里德尔恰好有一个坚定强大的灵魂。但那是我的天赋魔法，而现在我却连维护自己的隐私都做不到。
然而直到我恼怒地花了一夜时间将那些早已经读过一遍的书又翻了一遍也没有得到任何收获。我只得蹑手蹑脚地小心躺回床上屈辱又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找到方法了吗？”身后传来里德尔冰冷清醒的声音，第一次我无比怨恨起他讨人厌的警惕。
我撇撇嘴不打算回答这个明显是羞辱的问题。
“如果大脑的某些区域不受魔法控制得异常活跃的话，一切建立在阿达德精神控制体系之上的魔法都会失效”。
我将被子盖在耳朵上一点都不想听他的讲解。但那些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钻进了脑海。我想起松林里那个打破遗忘咒后被折磨得发疯的少年。
“换言之，疯掉或者在梦中处于极端情绪里的人都不能被摄神取念。”里德尔继续嘲讽地说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所以说避免被神摄群念的方法就是每晚做噩梦，真是恶毒的咒语。
我看了一眼他逐渐平稳起来的呼吸，愤怒地贴了过去在他身上蹭了蹭，轻轻呵了一口气亲吻着他的脖颈，而后不出所料又有些意外地地得到了一个石化咒。
“也许你还记得，我可以让你一直这么石化下去。”里德尔仍旧闭着眼，讽刺的声音轻轻飘进我的耳朵里。
我眨眨眼睛，尽管愤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虽然低级比钻心剜骨有用得多的咒语。
事实上在里德尔醒来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我都像一年级时一样努力尝试着无声无杖魔法但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是一个技艺高超的一点都不低级的石化咒。即使凭借我现在对魔法的掌控和魔鬼得天独厚的魔法优势，对于怎么解开它仍旧没有一点头绪。
于是哪怕是在在里德尔醒来之后，我也被迫石化着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我只是有些遗憾今天不能坐在窗台上发呆或者看看艾拉又带来了什么有趣的包裹，但可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做了什么。
事实上很多年后我会庆幸他讨人厌地查看了我的记忆从而带来的这一切后果，否则这个故事也许会是另一种残缺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