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大厅里的人们连呼吸都瞬间放轻了声音,一时间只剩下了里德尔长袍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和一个男人惊恐至极的抽泣声。里德尔缓缓走到男人面前,男人立刻尖叫一声跪在了地板上,“主人主人”
“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伊诺克”
伊诺克·特拉弗斯颤抖起来,“我我——是他逼我的!”
“他用你的生命威胁你?”里德尔轻柔地问道。
“不不他,他”特拉弗斯的额头上冷汗大滴大滴落了下来。
“他用你的家族威胁你?”里德尔又问道。
特拉弗斯疯狂地摇着头,死死咬住嘴唇疯狂地颤抖着。
“你刚刚成为了我的食死徒不是吗?我的食死徒受到了威胁,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特拉弗斯的脸憋得青红一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友谊?”里德尔轻轻说着,上前了一步。
特拉弗斯崩溃地喊了起来,“一百金加隆”
说完之后男人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解脱,又像是终于认命般瘫坐在地上大声痛哭,“一百金加隆主人不要杀我不要”
“一百金加隆”里德尔慢慢重复了一遍,将每一个音节都表达得清晰又优雅。大厅立刻里爆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我拿出请柬作为友情的邀约,而你将我的友谊卖了一百金加隆”
“我以为你的承诺是诚恳的,我以为这一次的友谊是牢靠的”
特拉弗斯从地上挣扎着朝里德尔的方向爬来,但靠近他的袍角之后又畏惧地缩在了地板上,“主人主人,请相信我那是在这之前,我会忠诚的,会忠诚的请相信我”
“当然,从前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里德尔抚摸着魔杖抬起头扫视着大厅里的巫师,“我只需要你们从今往后的忠诚。”
“但是,你们也该知道,我从不原谅背叛和羞辱伊诺克,我感觉到了羞辱”
特拉弗斯又开始哽咽起来,他颤抖着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怎么处理这份羞辱呢,奥尔菲顿”他转过头,猩红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挥动魔杖砍掉了特拉弗斯的右手——我觉得里德尔大概是不想杀掉他的,否则他不会让我动手。温热的血液立刻涌出溅到了我的裙摆上和红色的布料融为一体。特拉弗斯痛苦地尖叫起来,周围的巫师们终于不再用好奇又轻蔑的眼神看着我,那些灵魂里带上了恐惧和本能的厌恶。在特拉弗斯失血过多之前我又给他接上回去,男巫抱着手腕虚弱而又戒备地看着我。
“真是温柔”里德尔说道,“难怪他们会觉得羞辱我的食死徒很有趣”
莱斯特兰奇身后艾弗里夫妇畏惧地抖了一下。
我撇撇嘴,将魔杖对准血泊里的男人默念了焚心蚀骨咒。
男巫尖叫着抽搐起来,修剪整齐的指甲疯狂地抓挠在皮肤上,原本端正的五官很快被扣掉了一层皮变得鲜血淋漓恐怖至极。
浓郁的恐惧渐渐蔓延在大厅之中,那种腐朽的枯骨一般的味道纯粹得呛人。我小心观察着男巫的状况防止他承受不住而崩溃,在特拉弗斯灵魂有些黯淡的时候立刻停止了咒语。当我从血泊中抬起头来时正看到前面巨大的粉红色假发后闪过一双清澈漂亮的棕色眼睛。阿尔法德拉着贝拉特里克斯大手盖在她的脸上,他并没有穿着礼服长跑似乎是匆匆赶来的模样和这里装饰华丽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我几乎本能地低下头藏在了里德尔身后的阴影里。
里德尔淡淡地撇了一眼门口,挥动魔杖治好特拉弗斯的伤口,他向大厅里的人们交代着什么,巫师们纷纷行礼而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房间很快变得空空荡荡,莱斯特兰奇指挥着几个家养小精灵抬走了特拉弗斯。艾米莉亚犹豫了很久,最终向里德尔恭谨地说了晚安离开了这里。
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很快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他走了。”里德尔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有了他的身体遮挡灯光瞬间涌入我的视野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抬手挡住它努力适应了一会儿,“我不在乎”
里德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而后挥动魔杖,大厅里散乱的家具地板上的血迹空气里漂浮的香水味道立刻又恢复了它原本庄严肃穆的模样。我踢掉硌脚的高跟鞋,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裙角一块布料变成了暗褐色,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我嫌恶地脱掉这身沉重的长裙摘掉勒着脖子的项链,只穿着单薄的衬裙。
“我也不在乎那些羞辱”我听到自己低低的细弱蚊蝇的声音,“我想离开这里。”
里德尔看着大厅里极不合群的衣裙微微皱起了眉头挥了挥魔杖将它们放回到我的房间,“英国的事情快结束了到那时,我们将继续旅程。”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他果然是不会懂的,在哪里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要离开他。但那个背影又是那么令人眷恋,他是我自出生以来唯一鲜活的记忆,离开了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猛地转身紧紧抱住里德尔,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告诉他告诉他,说出来就像托纳提告诉我的那样说出来——即使被嘲讽也无所谓,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利用的了。但直到里德尔嗤笑着拍了拍我的背,那三个简简单单的单词都不能从喉咙里发出音节——说出来什么都不会改变,而那样的话我就要面压在理智之下的那个一只逃避着的现实,我会真的一无所有。
他早就知道了,知道得非常清楚,他是那么聪明的人。说出来除了把自己的尊严践踏给人看什么都不会得到。
我强迫着自己松开手臂,离开之前伸手勾住里德尔的脖颈,踮起脚恶狠狠地用尖牙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在他危险的目光中退后一步,嘲讽地提高了声音学着那些矜贵的女孩们屈膝行礼,“真是巨大的荣幸能分享您的荣耀,我的黑魔王。”说完之后飞快地转身跑开了。
我穿过黑漆漆的长廊脚步习惯性地停在了里德尔的房间门口,在推开那扇房门之前又生硬地转到了隔壁。
纳吉尼趴在壁炉前沉睡着,昏黄的火光明明灭灭地闪烁着留出一片漆黑的剪影。我拖着僵硬的纳吉尼躺到了床上。我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的,但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使得一切心情都显得多余而幼稚起来。
处理财务看起来轻松实则时间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虽然魔鬼并不庆祝圣诞节但并不妨碍我打算将这难得的一天浪费在黑沉沉的睡眠中以此来融入节日。然而天刚蒙蒙亮就传来了格雷博克的吼叫声。我翻了个身恼怒地捂住耳朵,然而该死的狼嚎之后他似乎和谁打起来了,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信号。我迅速拿起陈枕边的魔杖幻影移形去了声音的来处。
昨天举行舞会的大厅里已经站着一个黑袍的身影。狼崽呲着牙凶狠地扑向房间角落里一团乳白的影子。在那个愚蠢的家伙穿破影子撞上墙壁之前里德尔用魔杖拉住他放到了地毯上。
我收起魔杖,嫌弃地踹了踹趴在地板上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脑子撞坏了一动不动的格雷博克,“回去看书。连鬼魂都不认识吗?”。
“你的魔杖,奥尔菲顿”里德尔转过身来,猩红的眼睛冰冷又严肃,“如果这真的是一场进攻你打算束手就擒吗?”
那种很多年前熬制魔药时如芒在背的惊恐又回到了我的身上,好在格雷博克委屈地哼哼声打断了这种耻辱的氛围。
里德尔重新看向角落里那一只乱七八糟的影子,缺乏情感的脸上少见得有些奇异的玩味,“没想到你竟然敢回到这里”
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从那几乎不成人形的东西里勉强认出诺特那双满是警惕的眼睛,难以言说的荒谬和滑稽立刻涌上了我的大脑。
“是死得太突然了吗?”我撇惊奇地看着这个蜷缩起来满脸恐惧地鬼混,恶趣味地将魔杖对准了他。
鬼混立刻尖叫一声躲在了墙角,看起来魔杖给他留下了非常难以磨灭的印象。
“不要杀我!求您不要杀我!我我不自量力,我愚昧无知,我我胆大包天竟然敢挑战您的权威求您不要杀我”
我见过不少巫师在恐惧之中都会思维混乱,但对里德尔的恐惧似乎提升了诺特的文化涵养。但这个请求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里德尔摸索着魔杖垂下眼睛盖住了里面的轻蔑和嘲讽,并没有打算理会鬼婚的哀求。
“我可以帮您!帮您帮您打败魔法部”诺特焦急地大喊起来,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
“哦?”里德尔讽刺地勾起唇角,饶有兴趣地观赏着男人慌不择言的模样。连我都好奇地盯着诺特——梅林啊!我真是相信他能打败层层甄选的傲罗——哦,如果他能拿得起魔杖的话。
说出那句话之后诺特的眼睛飞速转动起来,男人的脸上越来越流露出得意的深色,甚至看着里德尔的时候又忘乎所以令人厌恶得算计起来,“您的一亿金加隆!我能用那那些钱让魔法部自己崩溃!只要您不杀我,我的才能将为您所用继承人大人您知道的,现在的我对您没有任何威胁我愿意做您最忠诚的狗,最得用的家养小精灵甚至比他们都忠诚,我”
“我不需要你的废话。”里德尔将魔杖在诺特面前虚指了一下,男人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用看不出形状的手臂抱住自己糊做一团的身体。他畏惧地呢喃了几声,反应过来里德尔说了什么之后立刻重新镇定下来,谦卑地弯着腰,一双眼睛得意又小心地瞄着里德尔的神色。
“通过掌控他们的财产控制那些自大的家伙非常聪明的做法,比起爹娘金子才是他们的命脉——人都是这样的,喜欢美食喜欢美女喜欢比别人有更多的权利——贪婪,如果非要总结的话”
里德尔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诺特立刻低下了头,“请您原谅我的废话,这是必要的。贪婪,所以魔法部降低了贷款之后一旦有人尝到甜头他们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您也知道今年那些还不上贷款的人都是魔法部垫付了一部分的而魔法部又有多少钱呢,呸,一群穷鬼罢了。”
诺特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他可真该庆幸自己现在是个鬼魂,不然里德尔也许会让他领略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但大部分人又是极其容易妥协的,只要有一口饭吃,他们就愿意安安分分地活着。那么魔法部就会转过头来更加凶狠地对付您这样有钱的人您也许强大,但一旦矛头被指向了您,那会是一场漫长的斗争——民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诺特说着打了一个哆嗦,看起来他自己的死亡方式将会成为永生的阴影。
“时间是赢得胜利的关键。您的那些钱原本不属于魔法界的——魔法界一个铜纳特可以买一块面包,现在钱多起来了,人们可以买更多的面包了,但是面包就那么多,所以面包就会涨价——麻瓜叫这,叫这”
“通货膨胀。”里德尔轻轻说道,冰冷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诺特伸出黏成一片的手想要拍里德尔的肩膀,但刚伸出来就畏惧地缩了回去。
“您真是博学很多巫师都不屑于学习麻瓜知识的咳咳。”他在里德尔变得不耐烦之前立刻收起话头,“那么人们就会买不起面包,没有钱可是比杀了他们的老子娘更能令人憎恶魔法部的事情——如果您能加速这种“膨胀”的话。反正多出来的那一笔钱都在您的掌握中并不会对您的产业产生太多影响不是吗。而在那之后在他们的贪婪开始显露出来的时候,我也许可以让您不费一兵一卒逼退魔法部——哦,没有钱可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诺特奸猾地笑了起来,“但我不能现在告诉您我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更何况我知道自己的卑贱在您眼里如何不值一提,但卑贱的我也需要活着不是吗”
我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你已经死了——这么怕死的人类还真是不多见。”
诺特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那个洋洋自得的表情真是说不出得令人作呕。
里德尔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斟酌。鬼魂在他的注视下又战战兢兢地蜷缩了起来。“那么你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最终说道。
诺特长舒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您会明白的我用自己的信誉保证,您的信任不会错付”
里德尔在他说道“信任”那个词的时候讽刺地笑了一声,但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大厅。
我撇撇嘴,跟在他身后,格雷博克则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后。托纳提也曾说过这么贷款下去魔法部也许会出现状况,但诺特表达的则是完全相反的意思——他觉得最后会是纯血家族倒霉。
“你真的不打算杀他?可他什么都没说……”
“他当然说了。”里德尔转过了身,眼睛里是方才被小心掩藏的璀璨至极的光芒,这让那张脸看起来疯狂又傲慢就像整个世界都被他掌控在五指之间。我愣了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么外露的情绪了,即使是纯血家族都跪倒在他脚下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我亲爱的奥尔菲顿,脱离了实物的金钱只是一个数值而已,它是可以改变的。”
我茫然地听着,不置可否地眨眨眼。
那个时候的我只知道金加隆可以买来糖果长裙,也可以买来地位忠诚,但我不知道它还可以买来混乱买来一个社会的崩溃,买来流血买来战争。很多年后当我再一次回到魔法界听人们说起那个连名字都不能被提及的魔头,说他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黑巫师,我常常会嘲笑他们的无知。里德尔的空前绝后的黑魔法反而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部分。他危险因为他坚定聪明深喑人性的一切罪恶又全无是非道德地无所不用其极。他是最危险的人类,远比我更像魔鬼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