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第二天早上里德尔安排了多罗霍夫继续续找狼人族群之后便带着我离开了——如果欧洲巫师联盟不打算采用里奇（按照里德尔说法）“天真”的做法的话迪特里希将很快回到这里帮助处理狼人村的事情。所以令我无比郁闷地，里德尔带上了格雷博克。
少年看起来兴奋极了，我嫌恶地瞥了一眼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将沉重的纳吉尼扔在了他的肩膀上。
纳吉尼不满地冲我张开大嘴愤怒地嘶鸣着，而后嫌恶地转向格雷博克威胁地吐着蛇信，但很可惜他并不能听懂蛇语。
“我讨厌听不懂我话的人”
“那你可得有不少人类需要讨厌了啊，我忘了，你讨厌人类。”
我跟在里德尔身后极其嫌恶地拉上了格雷博克的手臂带着他往威特罗尔山庄的方向飞去。
“所以汤姆为什么要带上这个蠢货。”纳吉尼问道，我小心地瞥了一眼前面的背影，看到里德尔并没有因为这个称呼而生气才松开一口气。
“如果你要奴役一支部族，你会希望他们的首领和自己的人民天天呆在一起吗？还是你不在的时候”
前方传来一声似无若无的轻笑，纳吉尼若有所思地沉默着。格雷博克挡住眼睛的碎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双少年隐忍又期待的眼睛，对于自己和部落危险的状况一无所知。他是狼人名义上的狼王，这使得原本争斗不休的部落有了安定下来的理由，里德尔对他们的掌控将会易如反掌——只要格雷博克听话地看着多罗霍夫和迪特里希接管狼人就好。而那样的话，如果有一天狼人死在了这场原本与他们无关的争斗之中，少年将会拥有近乎全部的责任。
“你还是没有心比较好。”我同情地看着这条蠢狗，少年听到后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涩。
“白痴！”我恼怒地皱起眉头，用悬浮咒接住纳吉尼，松手看着少年从上千米的高空飞速落了下去，但他就好像没有恐惧一般木讷地握着魔杖不解地看着我。
“真是个傻子，以及你再这么把我扔在半空中，我也许会需要和汤姆谈谈”纳吉尼总结道。
我撇撇嘴，在格雷博克摔死之前用召唤咒又将他拉了上来。里德尔倒是不在乎格雷博克在我这里受到了什么待遇，那只是一条作为标志的狗，只要我不违背他的意志杀掉怎么样他都无所谓。
我们回到威特罗尔山庄后里德尔随手在一楼指了一个房间给格雷博克。
“你可以出去捕猎，但不能在这附近最好不要进入二楼。”
少年对眼前包裹在黑袍里的巫师有着本能的畏惧，他低下了头恭敬地目送我们离开。我将纳吉尼放在厚厚的地毯上后，立刻写了一封信交给艾拉。太阳落山之前我收到了托纳提的回信。
“金加隆由一克黄金通过永久变形咒制成这么算来的话我们已经有将近两亿金加隆了”我看着羊皮纸上写的数字，忍不住感到惊叹，“卖给麻瓜果然赚钱更快——巫师真是太穷了。”
里德尔伸手拿过那封写满交易记录的信件仔细看了一遍，“很好已经够了。”
“不需要再继续了吗？”
“难道你不想留一些？我记得有人一直不满意魔杖的外观”里德尔反问我，语气嘲讽了起来，“或者留作为你父亲的纪念？”
我知道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在报复我小时候说过的话，然而听到他说的“纪念”我的心脏还是重重跳了一下，五脏六腑开始难受起来。但那没有必要和里德尔讲，他甚至不会理解。
“那些东西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我听到自己压得低低的声音。
里德尔果然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他也不在乎一个食死徒的心情，“那么我们只需要等待‘伟大的’里奇部长带来一笔合算的生意了。”
魔法界是个古老又传统的地方，不同于外面日新月异的麻瓜世界，这里的魔法部部长在任的时间都有十年以上（如果不像埃文斯一样出意外的话），所以大选是件比圣诞节还令人兴奋的事情。整个六月份《预言家日报》的各个版面都充斥着这股热闹的气氛——什么纯血论者游行抗议里奇啦，里奇的支持者在霍格莫德举行演说啦，甚至还有巫师趁机罢工要求加薪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老板有税务问题——我可真是不能理解那些人的思路。当然最多的还是纯血论和麻瓜出身的巫师们打起来的消息，几乎每天都有人因为长出长长的门牙或是全身流脓吐着鼻涕虫被送进圣芒戈的消息。早上阅读报纸的时间成了一天中最令人期待的部分。
“梅林的胡子！如果巫师都是这种水平你现在就能打到魔法部。”我着到一个美丽的女巫长出浓密毛发的照片简直快要笑歪过去。
里德尔停下手里的羽毛笔警告地看着我，“如果你再发出那种愚蠢的声音我将不得不让你安静下来。”
七月份的大选诺比·里奇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新的魔法部部长（他最有力的反对者都在接受调查呢！），这可算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了——事实上，他是第一位麻瓜出身的部长。一时间血统平等论成为了最时髦的东西，继格林德沃的败落之后麻瓜出身也再一次成为了令人骄傲的流行所在。那些泥巴种巫师趾高气昂的模样不像是想要宣扬血统平等，倒像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他一万金加隆一样。
无论是在古灵阁申请贷款还是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麻瓜”隐隐成为了新的特权——人类真是不论贫富贵贱都想要拥有强于别人的优越感，他们从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平等。
里奇上台后的第三天宣布空缺出来的法律执行司司长由原来的副司长艾伯特·罗宾森出任，而傲罗办公室主任则是一个从没有听说过的家伙，名叫尤里克·戈尔。我将那个名字反复念了几遍总感觉莫名熟悉，直到里德尔的提醒我才想起来尤里克是第一位魔法部部长的名字而戈尔家族在十八世纪也曾出过部长——就是那个戈尔以一己之力压制了神奇生物的叛乱，他甚至翻新了阿兹卡班（我真是心疼那些纳税人的钱）。
“伟人的后代。”里德尔轻轻皱起了眉头。
傲罗办公室主任是非常特殊的一个职位，他掌管着魔法界的“军队”。如果在里德尔将纯血家族彻底拿在手里之前戈尔扩充傲罗力量的话无疑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实在不行可以杀了他。”我向里德尔眨眨眼。
他嗤笑了一声，“我们不是杀人犯，奥尔菲顿。”
我讽刺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里德尔并没有理会我的冒犯，他的手指状若无意地落在一个名字上，我仔细看了一眼报纸——阿尔法德。他已经是执行司的副司长了。
“很优秀”里德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对于这样夹杂在魔法部和家族之间却完全中立的人来说”
我的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开始莫名惶恐起来。
“你答应过的！”我不受控制地说道。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大了，而且这个提醒根本没有意义。
那双红色的眼睛更加深沉地盯着我，“我还不需要在魔法部那种地方安插眼线。”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句话，他实在是一个没有任何信誉可言的人，于是只能点点头回到了卧室里。那个早上就这么在一种尴尬的氛围里结束了。
里德尔确认了魔法部的变动以后，便经常不在威特罗尔山庄了。有的时候是两三天，有的时候则接连好几周都不在。即使是回到山庄他待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最初还会停留几天研究新的魔法，但渐渐便再也看不见了。只有空气里熟悉的冰冷味道显示着他曾经回来过。我以为这样的时间不会太久的，从小到大任何重要的事情他都没有丢下过我。
我于是平静地等待着。直到三个月后发着脾气抱着纳吉尼挪去了里德尔的房间，但仍然见不到他半分袍角。即使早上起来旁边的枕头会微微凹陷，桌子上的羽毛笔有被使用过的痕迹。那些似有若无存在的迹象让我难过地发狂，我会连自己都不明白地突然愤怒起来，甩出咒语毁掉这个房间，再掉着眼泪嘲讽着自己的愚蠢将那些坏掉的家具一件件修复好。格雷博克听到这样的动静总是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尽力将自己错误的咒语发音降低再降低。
我很担心自己真的会变得不可理喻，又隐隐期待着可以像亚蒙一样疯癫——那样我就能放下一切骄傲和顾虑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他，我想要一直待在他身边。但魔鬼的理性实在是强大得可怕。在我想要不顾一切地毁掉这些的时候又总是冷静地分析着这些行为为什么毫无意义，将没有结果的感情一点一点剖析，然后冷漠地告诉自己，我只是想要得太多了。
当英国的雪第一次落下又在逐渐温暖的阳光中融化成涓涓细流，最终汇聚成深绿的池塘开出睡莲时，我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这种孤独。我整天将自己埋在书里或者百无聊赖地下楼指导格雷博克的魔法。
我会每天把那些新闻和托纳提寄来的财务报告挑选出有用的部分重新抄录放在里德尔的书桌上。如果他离开的时间不长的话就会翻阅，但如果一周以上没有回来我就把堆积成山的羊皮纸收走，通过通讯咒向他汇报。里德尔只是安静地听着并不给出任何指示。七芒星是温热的，我能感觉到他正在亚欧大陆的最东方，但是从没有人回应过，脑海里只有我自己纷乱的思绪，就像对着空气发呆的愚者。
偶尔在午夜时分听到的那个熟悉的脚步声和醒来后发现前一天写的被拿走的羊皮纸变成了我唯一的寄托。我有时会忍不住翘起嘴角，然后又陷入无尽的惆怅。
魔法部发生了埃文斯的事情之后空前的团结，他们迅速成立了税务调查组，而在调查纯血家族的过程中不出所料地“恰好”翻出了不少那些家族的“小秘密”。从压榨家养小精灵致死这种在魔法世界无伤大雅的事情到为防止税务问题泄漏非法胁迫巫师，偷偷贩卖违禁商品贿赂魔法部官员，再到偷梁换柱杀害监工乃至于建筑质量不达标导致剧院倒塌压死三十多名巫师的重大案件——这些家族已经太古老太腐朽，堆积了厚厚一层不能见光的灰尘，只要查得足够仔细足够豁出性命那些看起来镶嵌着珠宝美酒的历史就绝对不会一尘不染——从古至今人类的金钱地位永远都是用鲜血和骨头堆砌而成的。
于是接受税务调查的人进入魔法部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甚至随着不少案件的发掘越来越多的家族被牵涉其中。一些原本就坐吃山空游手好闲的家伙开始因为巨额的罚款或是聘请辩护人上诉的高昂费用着手申请破产，不少工厂开始以飞速下降的价格出售。
古灵阁的贷款业务也一下子忙了起来——当然是按照里奇的政策提供给曾经不达标的那些巫师的贷款——人人都想在这个天上掉馅饼的时刻抢得更多的利益。然而一年以来，古灵阁的资金开始告罄，但他们也不愿意放弃巨额的利息。于是妖精们学着麻瓜的办法开始发行债券，不菲的利息瞬间吸引了无数巫师，几乎刚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
原本那些略有资产生活富足的巫师既不需要贷款添置新的家用魔法器件也不愿意付出时间去创业，但这个背靠魔法部具有极高信誉的债券让他们也有了从大厦将倾的纯血家族身上争得一份利益的机会。
但在这个人人都害怕落后一步就不能一飞冲天的时刻，里德尔这个始作俑者有着近乎超然物外的淡然。
“如果你想汤姆，也许应该告诉他。”整整一年的时间纳吉尼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而后又自知失言地躲在一边，“你不会真的傻得那么做的对吧”。
我第一百次翻白眼——梅林啊！我真的就傻得那么做了，但我总是不会承认的。
艾米莉亚如果告诉莱斯特兰奇她的不舍，那个深爱自己妻子的男人一定会抱紧她再也不离开她。但她总是强撑着，总想要把自己最温柔优雅的一面展现给丈夫。我倒是可以放下面子，但除了一个嘲讽和更多的伤害什么都不会得到。他已经和我划清了界限，我没有立场。
“当初我们签订契约时，我的愿望是其实活下来正大光明地回到魔法界的”
纳吉尼安静地看着我，“你已经回来了，也活着。”
我摇摇头，我曾经向往的一切都已经崩塌了，“我想回来是因为喜欢这个热闹的世界，在这里人类会上学会结交朋友，会相爱，会结婚，会孕育后代我曾经并不知道这个地方这么丑恶——不过我也活不了太久了”
“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活不了太久？你是魔鬼不是吗？”纳吉尼敏锐地抓住了我最后轻轻的呢喃焦急地询问着——她并不知道我拿自己的生命换了一个愚蠢的拥抱。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或者说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想要什么。美好的东西没有我的存在会更美好，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也许魔鬼真的有着与生俱来的罪恶，越是渴望的越是不配拥有。”我答非所问着，放下了手里的书靠在窗台上看打在玻璃上的雨丝。
纳吉尼是一跳聪明的蛇，她放弃了追问那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小心翼翼地建议，“你该考虑让自己的世界更加丰富一点——比如不全是汤姆什么的”
我点点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也小心翼翼地思考起来，“如果我结婚会是什么样子的——随便找一个人类结婚？”
“愚蠢的猜想。”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幻影移形的噼啪声出现在房间里。
“你就不能敲门吗”我丢掉手里的书不满地说道，心脏却猛的跳动起来。
“也许你会注意到这是我的房间。”
我看着他在桌子前坐下，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也跟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伸手指了指羊皮纸最下面的一行。
“莱斯特兰奇的出口商品没有申请贸易许可，而且没有缴税因为是和埃弗里家族合作的，所以两个家族都面临着破产的风险。”
“只是不到一半的资产的而已”里德尔缓缓说道，眼底带着浓重的疲倦。
我皱起来眉头，“如果等到完全破产，也许你会失去他们的忠心。”
“我以为罗杰的忠心已经彻底属于他的家庭了”里德尔扫视完羊皮纸，脱掉外套躺在了床上。他看起来疲惫极了，过去的一个多月也许是一场精彩至极的冒险。
我斟酌着想要再说点什么，但他似乎已经睡着了。没有了那双冰冷的红眼睛，这张疲惫的脸在清晨的雨幕中竟然有了些柔软的感觉——梅林啊，我一定是疯了。
头脑中无数思绪翻飞而过，最后只是化成长长的一声叹息。我悄悄爬上床躺在他旁边看着沉浸在晨光里的这张脸，闻着他身上有些陌生的尘土和血液的味道。
“我从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想要离开我。”里德尔仍旧闭着眼睛，声音淡淡的如果不是令我熟悉的嘲讽，简直不像是这个沉睡着的人发出来的。
我轻轻抱住他，一直冰冷的手同时揽住我的后背。
“我们只是被血誓捆绑等到我想离开你的时候，你将再也找不到我。”
里德尔嗤笑了一声，微微收紧手臂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