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卡戎将我们送到河边就离开了。里德尔走进那片水仙花田，我痛惜地看着他的黑袍后留下了一长串被踩倒的水仙花——我真希望哈迪斯能来看看这一幕。我们往前走了一小段，花田尽头开始出现洁白的大理石穹顶，穹顶之下是宏伟威严的罗马式立柱，巨大的火炬照耀之下，里面影影绰绰，挤满了灰黑色的灵魂。里德尔毫不犹豫地迈步走进了那间神殿之中。神殿里的灵魂魂们看到他手中的金枝，纷纷让开了道路。
大殿最中央的位置跪着三个身穿黑袍的人，他们的面前一个年迈的灵魂紧张地站着，正在接受审判，其余的鬼魂们站在大殿周围围，形成一个细细松松的圈。最中央的黑袍人伸出手，一束灰白色的丝线缓缓从灵魂的额角飘了出来，而后两边的黑袍人也伸出手，那缕记忆从中间慢慢分散开来，飘入右边的银白无瑕，飘进左边的则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里德尔看着黑袍人的掌心——通过魔鬼的眼睛，我们能看见他们手中的流转的如尼文符号，里德尔思索了一会儿说道：“animovolvensianuam。”
“查看灵魂记忆的咒语？”我转头问他。
里德尔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座神殿。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可真是太可怕了，现在即使是死掉，也逃不开里德尔的摄神取念了，梅林的胡子！
神殿的前方是一座更加宏伟壮观的大理石建筑，高高的台阶上，廊柱雕刻着无比精美的图案，三角形的房顶上，是一男一女携手而立的浮雕。
我仔细看了看那些雕像，“珀尓塞福涅，看起来是冥王冥后的宫殿，要过去吗？”
里德尔看了看宫殿两边一明一暗的两条没有尽头的小路，“难道还有比那里更值得探索的地方吗？”
他说完就朝着那座大殿而去，我极度不情愿地跟了上去——虽然说拿着金枝的人是冥界的客人，但客人不收到邀请，也不能直接进入主人的卧室啊。
然而大殿的内门前已经有一个金发的英俊少年在等着我们了。
“冥王殿下邀请两位。”少年恭敬地行礼。我看了里德尔一眼，他面无惧色地跟着少年走了进去，我也只能跟上。
宫殿内也修建着高高的立柱，穹顶两侧熊熊燃烧着巨大的火把，整座宫殿典雅又庄严。少年为我们打开了右手边的一扇象牙们，他撑着门，低着头，等我们进入后，又轻轻把门带上了。
明亮的房间里摆放着华丽的编织地毯和镶嵌着金子的象牙扶手椅，在绘制栩栩如生的壁画前那把最华丽的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体形健美的男人。
男人有着卷曲的金色胡须和头发，脸上带着威严的笑容，他没有拿着自己的二叉戟，但我知道那就是冥王。
“拿着金枝的客人和地狱的女侯爵。”他用那双黑色的眼睛扫视着我们。
里德尔微微颔首致意——他并不是死者，并不归属冥王管辖，我则屈膝行礼，哈迪斯点头致意而后，指了指他两侧的扶手椅，我和里德尔分别走过去坐下。
“你们是通过德涅斯特河来的？”他问道，又自问自答，“当然那里一直是冥界大门的所在地。”
“你们是听说了佩弗利尔三兄弟的故事，才来到冥界的？”他又问道，然后再一次自问自答，“可不是吗那是我们最大的错误将冥界的宝物泄露了出去”
“事实上，”里德尔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我们是为了探索人类死后的世界而来。”
哈迪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德尔任由他打量着，良久哈迪斯收回了视线，他终于收回了自己一直带着的笑容，露出原本该有的有些阴郁的神情，“真是大胆的人类可惜却是个被诅咒之人”
里德尔眯起了眼，舒缓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严厉：“我已经知道了，也许并不需要你的提醒”
哈迪斯阴沉地摇了摇头，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们在花园里见到了珀尓塞福涅？”
里德尔又放松地坐了回去，优雅地点了点头。
“她想让你杀了我？”他再一次问道，语气却非常肯定。
里德尔没有半分犹豫，“是的。”
我紧紧盯着哈迪斯握住了手里的魔杖。
“女侯爵你不需要这么紧张。”哈迪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我只在一年级的时候见过，那种和邓布利多一样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但又嘲讽至极——我有些不舒服起来。
哈迪斯转头看向里德尔，“你不打算这么做”
“是的。”里德尔抬头直视哈迪斯，“杀了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哈迪斯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比佩弗利尔三兄弟要聪明得多年轻人！”他转头看了看我们两个，“你们手握金枝而来，那你们就是我的客人我的冥界可以随你们出入包括这座宫殿。”
他突然俯身紧紧盯着里德尔，“我很想知道未来的你会发生什么故事，你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哈迪斯有些奇怪的话和态度越来越令我不舒服。我开口打断了他：“冥后殿下说您可能知道复活石的事情，”我看了看里德尔，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事实上您的复活石似乎是我母亲家族的传家宝物。”
哈迪斯看了看我，有些玩味地开口：“女侯爵你竟然不知道吗？”
我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茫然的表情或是对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翻白眼。
“复活石可是来自地狱的东西，或者说它和埃及一位传说中名叫塞特的神明有关”
塞特？我想到了那个整天吵嚷着要烧毁全部人类在废墟上狂欢的家伙——或许只是名字相同，复活石怎么想都不可能和那个家伙有关系。
我嫌弃地撇了撇嘴。
哈迪斯打了个响指，那名英俊的少年推开了象牙门，“殿下？”
“带我们尊贵的客人去他们的房间吧。”
里德尔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而去，我则习惯性地落后了半步。哈迪斯看了看里德尔的背影，突然拉住了我。
“我想和女侯爵单独聊聊。”他向转过头来的里德尔说道。于是里德尔出门离开了——梅林啊，他就把我留在这个地方了吗？
我不开心地看向哈迪斯，用自己的面部表情充分表达着不满的情绪。
“被铁链拴住的恶魔，”哈迪斯突然开口说道，神情嘲讽至极，“竟然爱上了拴住自己的人类啧啧啧，你和我真是一样悲哀呢。”
我在他的话里逐渐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这种说法，更不喜欢别人谈论我的感情。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圣战结束之前，地狱还是令冥界畏惧的所在，然而现在，那里已经不剩下多少恶魔了，不是吗？”哈迪斯狞笑着凑近了我，他伸出手掐灭了我头发上的一束火花。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用魔杖将那张脸戳得远了一些——我真是讨厌他将我和他自己归做一类人。
“我的珀尓塞福涅虽然伤我的心，但她还是有感情的；然而你爱上的那个人类，可没有任何感情”
“你说，如果我将你们一直囚禁在冥界，你们最终会相爱吗？”他放开了我的头发，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有一瞬间的慌乱，而后巨大的愤怒在血液里奔涌而出，“你这个神经病，你就是再关上珀尓塞福涅一万年，她都不会爱上你——因为你也不懂什么是爱！”
哈迪斯的眼睛里开始翻涌出血红的光泽，那双黑色的眼睛很快变成了和里德尔一样的所谓被诅咒的红色。
他狰狞地看着我，有些怜悯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佩弗利尔三兄弟最后怎么了吗？”
哈迪斯站了起来，走到我的座位面前，将那张被愤怒扭曲的脸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向亲爱的珀尓塞福涅隐瞒了安提俄克刺杀我的事，然后放走了他我善良的挚爱她以为那个人类欺骗了她，伤心极了，在那个愚蠢的人类死后，她将按提俄克的□□带了回来，制成了不死的肉身，将他的灵魂永远禁锢在了里面。啊！最美妙的部分来了，她把他放在了自己花园的白杨树干里，让他能每天看着她，反思自己的错误那可真是个有创造力的女人”
“还有卡德摩斯，他拿着那块来自地狱的复活石以为自己获得了至宝他将自己心爱的姑娘从福地爱丽舍乐园带去了迷离幻境那个姑娘每天都挣扎在生与死之间，最终她自杀了，她的灵魂将永远不能往生，也不能再被复活石召唤，卡德摩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的灵魂分裂了后来的故事已经不用我告诉你了，不是吗？女侯爵大人”
我对着他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哈迪斯更加愤怒了起来，他露出一个残忍至极的微笑：“还有那个伊格诺图斯，他竟然觉得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他天真地想要被我’平等地‘对待我真是遗憾自己没有亲爱的珀尓塞福涅的能力我将他和其余的日耳曼巫师一起永远禁锢在了阿格尤河底”
“所以，没有活人可以真的离开冥界他们总会回来的。而你，我亲爱的女侯爵大人，过去与未来、情爱之秘的掌管者——如果真的爱那个人类的话，就最好陪着他一直留在这里，让这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有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结局否则，那个人类再次回来的时候，就是他付出代价的时刻，即使他的灵魂残缺，也要经过冥界才能去往地狱的——啊，他答应了珀尓塞福涅，我想我的挚爱她应该会有更具想象力的方法呢”
哈迪斯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他轻轻亲吻了我的长发，熄灭了那里的最后一束火苗。
我在极致的愤怒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哈迪斯并不知道里德尔灵魂残缺的原因，冥界只负责管理亡灵，然而真正关于灵魂的秘密只有神祗和恶魔才会知晓——哈迪斯不知道里德尔的灵魂已经被禁锢在了迷离幻境，他是不死的。
我理了理自己的长发，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你可真是个被爱情折磨疯了的变态呢，可怜！”
我在他阴郁的眼神里离开了这个房间。
那个金发的英俊少年带着我到了一处装饰考究的卧室，里德尔正站在里面。
我翻着白眼问那个少年：“你们冥王殿下是只安排了一个房间吗？”
少年恭谨的点了点头。
“哦，那他可真是寒酸呢。”
我走了进去，毫不客气地在少年面亲重重关上了门。
“哈迪斯并不打算放我们离开？”里德尔翻看着一本旧书，头也不抬的问我。
“他是个神经病，珀尓塞福涅也是——两个愚蠢的神经病。”我不屑的哼哼着。
里德尔从没听我这么评价过别人似乎被这种说法逗乐了一般，他露出一个极其罕见的笑容。
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着重描绘了哈迪斯愚蠢的威胁和令人厌恶的神态，略过了他提到的我喜欢里德尔的部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但我却不愿意违背自己的骄傲在他面前说出来。里德尔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我们应该感谢他慷慨地提供了这次全无阻碍的旅程，不是吗？”
我嘲讽道：“当然。如今的我不需要任何媒介，就可以随时回到暗影之地，等到伏地魔大人玩腻了，我们可以去拜访塞特也许还可以去埃及看看呢。”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心安理得地将冥界大大小小的土地走了个遍，里德尔甚至利用自己虚伪的魅力和很多古代巫师的灵魂成为了‘朋友’。哈迪斯一直没有再出现，但我却能感觉到很多窥视的眼神——在爱丽舍美丽的树丛之后，在塔尔塔罗斯的科库托斯河之下，甚至是在我们休憩房间的窗帘之后。里德尔大多数时候只是研究着这里的魔法，完全不加理会。
而我也终于知道了他在德姆斯特朗的一个多月里是怎么补充营养的，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靠魔药过活。
“你知道这种东西会有副作用的，对吧？”我很是不赞同，人类可是很脆弱的。
“不然要吃这里的食物吗？”里德尔嗤笑一声。我摇摇头，不去管这些了，吃了这里的食物会和冥后一样再难离开的。
等到我们一路走到冥界最边缘的一片黑色田野时，那些窥探的目光已经不再试图掩藏自己。那些穿着黑袍的人时常游荡在周围，明目张胆地注视着我们——真是胆小的家伙。
“这里似乎是冥界和暗影之地的交界处所以冥界的地狱竟然真的是暗影之地？”我觉得不可思议极了——我一直以为暗影之地、光明之地、人类世界和冥界是没有交集的。
里德尔肯定地点了点头，危险地看了一眼一个靠得过近的黑袍人，用一个无杖魔法击飞了他。
“看起来曾经的暗影之地很是令冥界忌惮。”我看了一眼那个转身离开的黑袍人，“我们能离开了吗？”
“很快。”里德尔的眼睛明亮，看起来心情不错的那样子，他饶有兴趣地等了等。在我说完离开这个词不过一秒之后，哈迪斯就出现在了这片黑色的田野之上。
“想走？”哈迪斯说着，那个亮闪闪的二叉戟直直朝着里德尔的方向刺来。里德尔拿出魔杖，一道黑色的极寒气息瞬间冻结了那柄锋利的二叉戟，周围黑色的枯草也在这样的魔法之下结出了冰霜，而后那只苍白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朝着哈迪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在一阵空气波动之后贯穿空间，离开了。
我们出现在一片充斥着浓重黑色的土地上，我听着空气里的絮语，看着远处破败的城堡，朝着里德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欢迎回到暗影之地，伏地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