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201章
没有人想到，篡位的陆凝云在以为自己即将成功之前，竟然还会随身带着一把染毒的匕首。
王太医发现司徒风中毒之后，立刻和太医们开始着手解毒，只是等他们通过浸泡匕首将毒溶进水中后，却不能立刻分辨出这是什么毒。
满春当时吓蒙了，没想到自己刺激了一下陆凝云，竟然引得陆凝云想要同归于尽，满春知道自己犯错，便愈加奋力想要将功赎罪帮司徒风解毒。
只是太医们研究后发现这毒也是好几种毒虫和毒草混合成的，甚至里面还有水银的成分在，也不知道陆凝云是怎么炼出这种毒来的。
毒的成分太复杂，王太医还有满春尝试了好多种解药，能解掉一部分的毒，只是还需要一点点尝试，最快也得三天才能完成解毒。
不过王太医说司徒风应该能够支撑三天，这匕首上的毒原本是见血封喉的，但是司徒风体内有毒蛊在，匕首之毒里有水银，这东西也用来炼制丹药，是以司徒风的蛊毒对这匕首上的毒也有一定的缓解作用，可以支撑几日。
在宫外收拾完方天胜赶回来的柳如漻和司徒破得知情况，立刻下去审问了所有参与谋逆这件事的人，尤其是方天胜，想从他们口中知道陆凝云用的是什么毒。
但是陆凝云有这种毒的事情，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
陆凝云虽然是倚仗方天胜和莫轻书以前的那些部下，但并不完全信任他们，她大概从发现自己怀的孩子有问题开始，便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
杨姮甚至怀疑，那把有毒的匕首是不是陆凝云给自己安排的归宿，一旦这次举事失败，她便会赢那匕首自尽。
最后还是柳如漻仿佛盘问，才从奄奄一息的方天胜口中得到了一点线索。
柳如漻进宫，面色凝重地告知杨姮：“那匕首许是从南越得来的。根据方天胜所说，陆凝云对他们一直都有戒备心，逃亡的时候也选择寄居在以前不同的地方，但是方天胜担心陆凝云会打掉莫轻书的遗腹子，所以一直悄悄潜伏在陆凝云住所附近，发现陆凝云一直都在和南方飞鸽传书，但是他派人查过，那信鸽是落在平陵城的一家书铺里，他便没在意。”
“他们举事，他知道陆凝云手里有生财的渠道，陆凝云也一直在提供他们钱粮。”
杨姮：“陆凝云的生意怎么可能做到平陵……你怀疑，书铺是个幌子，与陆凝云飞鸽传书的人是魏明。”
柳如漻：“当年查抄陆家，他们家明里暗里的生意我全部仔细盘查过，陆凝云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南方筹措到那么多钱粮？南方之前是顾佛和魏明的地盘，陆鼎想要的是清江以北的地界。之前陆凝云就和魏明联手掳走皇后，我怀疑是魏明在背后暗中提供莫轻书和方天胜钱粮，好让北周内战，事实上之前大战，南越也有出手，只是很快就退兵了。”
杨姮：“但是他们的说法是，魏明顾忌我的存在，才按兵不动不支援。现在看，他从一开始就像让北周内战，消耗我们的战力。”
柳如漻：“不错，南越之前发动几次大战，导致南越内政不稳定，他但是并不是出兵北周的好时机。”
杨姮沉默，如此看来，是有八九，那匕首上的毒是来自于魏明了。
魏明那边一直有人在炼丹，造出这种毒来很简单，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到，陆凝云会用那把匕首杀谁了。
杨姮：“不管是否来得及，让人快马加鞭去南越找解药。飞鸽传书我们在南越的人，让他们立刻打听毒药的事情。”
杨姮和柳如漻一起按下了司徒风中毒的事情，王太医暂时让司徒风清醒之后，司徒风支撑着上朝稳定了一下朝堂，之后便只是隔三差五才上朝一次，虽然如此，但是大臣们倒也都安心，朝堂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但是司徒风的病情一点都不乐观，他当年在桐阳水战中死里逃生，肺腑受伤的第一时间没有能够好好医治，落下了病根，只是因为身体强健又年轻，所以没有显露出问题来。
可种下毒蛊之后，母蛊吸□□血，蛊毒一点点损伤他的身体，便已经将当年肺腑的旧伤牵扯了出来，再加上这次的毒霸道厉害，虽然被母蛊吸食了一部分，可是剩下的那部分毒已经让司徒风开始五感麻痹了。
才过了三天，王太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和满春还有其他太医商量过后，决定先将还没有成熟的解药拿出来给司徒风服下。
杨姮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忍痛同意了。
司徒风服下解药的头几个时辰，满春感觉到他的脉搏变强，司徒风也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之前因为中毒折磨而青灰的面色也好转不少，就在杨姮和众人以为解药有效之时，司徒风服下第二服药没多久，却突然吐出了黑血，浑身青筋暴涨，痛苦不已，
杨姮从未见过司徒风如此，当初司徒风在平州和她一起战斗，即使身上全是伤，他一声都没有吭过，仿佛是个察觉不到痛楚的铁人。
可是如今的司徒风以及高大，却在毒药的折磨下整个人蜷缩在床上，痛苦憔悴。
太医他们救治司徒风的时候，杨姮就站在一边，几乎站不直，整个人都靠温冬扶着才能站起来。
都是因为她，若是不种毒蛊，司徒风不至于此。
杨姮一时间心绪翻涌，如坠冰窟，可就在此时，宫人抱着司徒祜进来，喊道“娘娘，不好了，殿下他又犯病了。”
满春急忙从太医们中撤出来去看小皇子，立刻开始给小皇子施针止痛，实在没办法，只能再次给小皇子服用了一些安神汤，好让小皇子不至于那么痛苦。
等太医们终于让司徒风安静下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杨姮一个人待在床边守着司徒风，看着司徒风一点点消瘦下去的身体和脸庞，还有他微微泛白的鬓角，忍不住抱着他的手流泪。
满春说，他们配置的解药并不完全正确，虽然有一定的解毒效果，但是作用很小，第二服要喝下去之后，药量许是错了，导致司徒风体内的两种毒一起发作，如今连解药都成了毒，如今就算是找到真的解药，怕是都不能帮司徒风解毒。
那几种毒混在一起变成了无人见过的新毒，司徒风如今熬过的每一秒，都在承受锥心蚀骨的痛楚，更为可怕的是，那些毒在夺走他的五感，加速他寿命的流失，虽未一夜白头，却也让还未到而立之年的司徒风白了鬓角。
滚烫的泪水落在司徒风的掌心，然后一点点在夜里变凉。
司徒风醒来时，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杨姮的轮廓，他看不太清楚，却能感受到掌心的眼泪，听到杨姮轻微的抽泣声。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动作轻柔地擦了擦杨姮的脸庞，想帮她把眼泪擦干净，可是那眼泪却越来越多，似汹涌的江流，带着漫天的委屈。
司徒风感觉心上有些刺痛，与那些毒发作不同，这痛密密麻麻，填满心胸。
“阿姮。”
杨姮低头，贴到司徒风的唇瓣，哽咽道：“我在，你想说什么？”
距离近了，司徒风终于可以看清杨姮的面容，他忍下了到喉间的叹息，贴着她的耳畔说道：“阿姮，我与你许诺，这辈子要好好陪在你身边，可总是食言，这次我食言，你不要难过，不要生气，原谅我好吗？”
杨姮本来已将所有的哭声压抑在了心中，可听到这一句原谅，却再也忍不住，她伸手用力抱住司徒风，在他怀中拼命摇头，“我不答应你，你不能总是撇下我，你陪着我，就像我们小时候，就像我们在泯洲，在平州，在桐阳……你与我一起啊，司徒风……”
司徒风缓缓抬起手，用力地抱住了杨姮颤抖的肩膀，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之中，可是他到底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司徒风想起有些久远的记忆，在那个鸡犬相闻，到了黄昏便家家升起炊烟的小小南梦村。
他总是喜欢站在杨姮家的小竹屋外，看那个圆圆脸可爱的小姑娘糯糯地念着诗文，然后将自己摘的小野花丢进去，然后那个小丫头就会凶狠狠地瞪他，然后缠着她娘说想出去玩。
南梦村的林子里总是长着各种野花，他看着阿爹打猎回来，然后在院子里舞一把很旧的铁枪，娘亲在做饭，弟弟妹妹摇摇晃晃和一群村子的孩子跟在他身后，被他指挥着去摘野花。
他会挑出最好看的，然后编一个小小的花环，强行戴在那个长着圆圆脸，但总喜欢凶他，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头上，然后看着小丫头拐个弯就把那花环丢了。
他总是不生气，反正野花到处都有，他第二天又能做一个新的，她一定嫌弃他的花环做的不好看，但是他爹说过，这精细活，孰能生巧，多做几个就行了。
就算没花环也可以，他还有枣树，他爷爷他爹给他种了一排枣树，用那个骗小丫头回来做媳妇也可以。
司徒风的眼前似乎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了，他的身边好像有许多人，他们在说他的病情，可是他的阿姮呢？
他想在最后的时候听听她的声音，至于死亡，这并不可怕。
从离开南梦村的那一天，他都在准备迎接死亡，在战场上的每一天，想推翻大梁的每一天，只除了与杨姮相守的那些日子，他并不希望死。
司徒风忽然清醒了一瞬，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大喊，好像是王太医。
“王太医，不用解毒了。朕要你帮朕办一件事。”
……
王太医跪在地上，浑身冷汗，并不敢答应司徒风的要求，这差事他是在不敢干。
他回头，看到已经没有血色站在一旁，摇摇欲坠的杨姮，良久，杨姮闭上眼点了点头。
王太医忘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已经药石无医的司徒风，咬牙道：“微臣——遵旨。”
司徒风问他要另外一种毒蛊，那是先前闻人聆和赵蓉送回来的诸多毒蛊中的一种，用来让太医研制解毒蛊办法的，但是用处不大，倒是闻人聆记载了这种毒蛊的特殊之处，让王太医很感兴趣，单独保留了下来。
“陛下，娘娘，这种毒蛊的毒叫南柯一梦，乃是我取的名字。其实叫空欢喜也不错，这毒蛊厉害，它能十二个时辰里产生一种麻痹其他毒药毒蛊的毒素，然后在十二个时辰之后，让那些毒虫毒药加倍发作，但是十二个时辰后接触到南柯一梦这种毒的任何东西都会枯萎腐朽，腐烂的速度比一切都更快，真正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