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江筑在外面守了很久都不见桑玥出来，担心出什么意外，就赶紧打开门进去了。
南许的药已经熬好了，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浓的药香，而桑玥躺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你干了什么？”江筑看着昏迷不醒的桑玥问道。
南许正低着头过滤药渣，淡漠地回道：“她太吵了，我就让她睡一觉。”
江筑确认桑玥没添新伤，没中毒，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那时南许说等他们大人醒来就得知桑玥小姐丧命的消息，江筑就没心安过。
“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个恶毒的疯子吧？”南许笑得意味深长，“但是她说我聪明，是个天才呢。”
她歪着头，目光一一扫过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言画和阿敏都不自觉后退一步，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在族长心里，你很好。”阿敏咽了咽口水，说完就赶紧躲到言画身后。
南许愣了一下，然后收回可怕的锐利眼神，转过身去，显然不想搭话。
兰霜和小七跟着舜予身后来看盛世衍，他俩主要是不放心桑玥的身体，看着她睡得安稳，倒是松一口气。
一群人把屋子里填得满满的，南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江筑赶紧把人都撵了出去：“走走走，大人不喜欢这么多人围观，都在外面等着吧。”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南许和桑玥盛世衍三人。
没过多久，桑玥就醒了。
南许回头看了她一眼，满是遗憾地啧道：“哎，按说，我的药能让你睡到晚上。”
桑玥来回扭动着发酸的脖子，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谢谢，睡了个好觉。”
南许的身体忽而僵住，转过来看着她，眼神带着几分冷意：“我考虑过，要不要杀了你。”
“但你没有动手，不是吗？”桑玥一脸坦然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直接能穿透过她所有的伪装，看到心底。
南许突然笑了，这回是发自真心的笑。
“也就是你这般人，才入得了他的眼。”她转过身，坐下继续研磨药粉。
作为巫女，她本该相信所谓上天注定的缘分，但其实她并不想相信。
桑玥沉默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床上安静地躺着的人，平静地问：“你，喜欢北朔吗？”
南许的动作停顿几秒，继而说道：“喜欢这种东西我大概不会有的，我如果喜欢一个人，大概会先恨他吧。”
“那你想离开吗？”桑玥又问。
“想，却不能。”南许苦笑道。
不同于岛上的禁锢狭隘，外面是一方自由的天地。当桑玥说可以带她离开这里，放她自由的时候，南许忽然意识到，她竟然从未想过离开。
都说她是疯子，她恶毒，可她竟然还会留恋这令她憎恶的地方。
“嗯。”
桑玥黯然地点了点头，背负太多的人，终究是难以走远。
傍晚时分，南许终于从屋子里出来，说是药已经好了，放凉了就给盛世衍灌下去，最多两天就会醒。
桑玥也终于支撑不下去，被兰霜和小七带回去休息了。这两天盛世衍睡在自己房间，而桑玥就只能和兰霜睡一间。
“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他也差不多醒了。”
第二天下午，盛世衍终于醒了，但很快又昏过去了。
桑玥也在昏昏沉沉中睡了一天，晚上才终于恢复了精神。吃完晚饭，她就立即去看望盛世衍。
门外，江筑已经换成了韩奇，见到桑玥恭敬地喊了声：“桑玥小姐。”
“谁在里面？”桑玥往里看了一眼。
“言画和阿敏，都在这里守一天了，谁都不愿意走，我怎么说都没用。”韩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实在不敢对这俩人动手。
桑玥点了点头，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转而说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守着就好。”
半夜，言画和阿敏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桑玥推门进去，找人来给她们抬回去了。
“还是老大聪明，睡了一天一夜，谁也熬不过你。”兰霜捂嘴笑着，忍不住直打哈欠，“我也要回去睡了。临走多一句嘴，我打赌，他等会儿就醒。”
“去睡吧。”桑玥冲她挥挥手，直接在床边坐下。
外面漆黑一片，夜深风冷，屋子里倒是暖和。
桑玥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影里，拉着他温凉的手，喃喃自语道：“看着这么多人上赶着关心照顾你，我都不打算来的。但仔细一想，那天，你那般护着我，我不来的话，确实有些没良心。”
“盛世衍，你到底什么时候醒？要是醒不过来了，这些人该怎么办啊……”
这几天，整个海屏府内都充斥着浓浓的悲伤氛围，一个个就像得了绝症似的，生无可恋。明明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外面的人都在狂欢庆祝，他们却因为指挥官大人昏迷不醒，而忧心忡忡。
“我从他们口中听到的你，和我了解的你，好像不太一样。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啊。说起来，我们确实也没有认识很久……”
这一晚上，桑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话。
大概是夜晚太安静，不说点话，就没事做了。
盛世衍依旧安静地躺着，温暖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整个人都覆上一层柔光。又长又密的睫毛，安分地铺在眼睑上。光洁的额头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狰狞地趴在那里，触目惊心。
桑玥想起他后背上也有不少伤，新伤加旧伤，这一身就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肤吧。
她忍不住伸手触上他的额上那道伤疤，轻声道：“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就在桑玥要收回手时，盛世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抬眸望进她泛红的眼睛：“心疼了？”
桑玥突然愣住，眼中的泪却突然滑了下来，她用力甩开盛世衍的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被人当场戳破心事的滋味，真不好受。
但是盛世衍却突然痛苦地叫出了声：“啊！疼……”
然后，他一挣扎，整个人从床上摔了下来。
桑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问题，赶紧回身把人扶起来，关心地问：“摔到哪儿了？”
她赶紧看了看他后背，已经渗出血了。
“哪都疼，不知道摔到哪了。”盛世衍被搀扶着坐在床边，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
“对不起。”桑玥后悔起来，刚才用力太大了，忘记他现在有多虚弱。
盛世衍伸手摸着她的脸，风轻云淡地说道：“没事，小伤。”
“你不也是经常受伤，自己一个人咬牙坚持过来？”他继续说着，带有安慰的意思。
“那，不一样。”桑玥说着就要给他换药。
盛世衍却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白天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你，担心你没有我的命硬，后来，又睡过去了……”
从来没有这种担心害怕的感觉了，患得患失，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桑玥心里一动，嘴上却轻嗤道：“你用自己和赤羽伞护着我，我是得多脆弱，还能活不下来？”
她坐在床边，让盛世衍转过身去给他后背上药，温暖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盛世衍望着那双缠绕的影子，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忽而开口道：“我记得，你答应我了。”
桑玥已经给他上好药，血已经止住了，只是看来暂时只能坐着或是趴着了。听到他的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答应你什么？”
“你说会留在我身边，我听得清清楚楚。”盛世衍转过身来看着她，“没有这句话，我不会甘心闭眼。”
桑玥的脸腾的一下变得又红又热，但她没有躲，而是迎着他的目光回道：“嗯，你救了我，我说话算话。”
盛世衍突然就笑了，抬手捏着她挺翘粉嫩的鼻尖：“以后，都不许走了。”
“以后的事，以后说。”桑玥小声嘀咕着。
这一趟，原是说来看看，却把自己捆他身边了。
盛世衍伸出双手，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温声说道：“回京都时，只想着带他们离开。遇见你，是意外之喜。”
桑玥小心地抱着他宽厚的背，轻声道：“总觉得，被你骗来的。你就是早就居心不良，想把我困在这里。”
“因为，真的喜欢啊。但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是会依约放你离开。”盛世衍的口气突然哀伤起来，就像可怜兮兮的小狗。
桑玥舔了舔嘴角，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别装可怜，我说愿意还不行？”
还真是心机满满，算准了我会沦陷似的。
盛世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她娇软的唇上落下温柔一吻：“困了吗？陪我再睡会儿。”
夜深人静，只有几缕清风。屋子里还有没散开的药香，盛世衍侧身躺着，桑玥趴在他怀里睡得安稳。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他们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阿敏一觉醒来就往盛世衍房里跑，因为昨晚门口的人被桑玥打发回去了，所以她直接推门而入，就看见躺在一起的两个人。
“谁给你的胆子，敢爬指挥使大人的床？你给我起来！”阿敏气呼呼地撸着袖子就要去拉床上的人。
“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出去！”盛世衍脸色很差，一方面是带着怒，一方面是身体还很虚弱。
桑玥已经醒了，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情况，顿时尴尬起来。
盛世衍直接掀了被子把她盖住：“觉得丢脸了？那就躺着吧。”
桑玥一时语塞，这欲盖弥彰，好像他们昨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她为什么心虚？
“算了，我回去了。”桑玥起身从床上下来，直接从阿敏身旁走出去了。
她是打算让盛世衍自己处理这些事。
门外已经站着一圈看热闹的，谁也不敢进去。桑玥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些后悔，这一双双探究的眼睛，让人不舒服。
桑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责问道：“昨晚，就没个人守夜？”
“不是你让回去休息的……”兰霜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大家都听见了。
桑玥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他俩不简单！”
“大人带她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
“马后炮！”
“我们是不是有酒喝了？”
……
身后是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桑玥脚步越来越快，心跳也跟着加快。
“桑玥小姐，留步。”
桑玥转过身来，看见跟着来的是言画。
“什么事？”桑玥平复了心情，看着她问道。
“我再问一遍，你是景家三小姐？”言画从怀中掏出一把枪，瞄准她的眼睛。
桑玥脸色一冷，这几天她都没看见镇海军中有人用枪，还以为他们没有配备枪。未曾想，只是对付那些半妖族和人鱼用不上而已。
“曾经是。”桑玥握紧拳头，“景家亏欠过你？”
言画什么都没说，冷笑一声，直接朝她开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