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事发
“文言,你要去哪儿?”
出了府邸,赵南星便坐上了自己的轿子,想了想还是回头问了问汪文言。
天气越来越冷了,能乘轿自然比靠双腿走要强得多。
“劳烦赵大人费心了,小人只是随大人来探望下高大人,既已探望完毕,小人还想去刑部看看情况,也不顺路,小人便不送大人了。”
赵南星点了点头,口供已经拿到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收尾。
只要不让那些官员和他们的家属发声。刑部严刑逼供的事情就不会败露,再过些日子,这假口供也就成真了。
“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你也赶快去吧,若是有事,随时上门找我便是。”
此时东林党已经快要反败为胜了,自然不在乎一个汪文言可能引起的风波。
而汪文言更是欢喜,不枉自己为东林党费心又挨打,现在终于到了收报酬的时候了。
汪文言知道,等到叶公入主内阁以后,东林党必然有自己一席!
这是自己一个小吏最大的逆袭,他不仅要当官,还要当大官!
“赵大人慢行……”
汪文言毕恭毕敬躬身低头,这才往刑部走去。
走的路上,他也看见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一辆一辆满载着人的马车来来往往,这才感慨,不愧是京城,什么东西花样都多。
据说城中是那家“利民商号”弄来的这些马车,商号大掌柜弄了马车给那些薪酬不高的官吏和各类人等乘坐,坐多远距离给多少铜板,还能包月。
当然,至今为止还没有官员坐过这个,顶多是些有俩子的小吏坐一坐,官员们还是抛不开自己的成见与世俗的说法。
寒窗苦读十几年,到头来和一些小商小贩一起坐马车,这不等于白读了那么多书本么?
不过汪文言自然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挑了辆看起来就没多少人的马车,上车递了几个铜板,告诉目的地后,便缩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有一说一,汪文言觉得这家利民商号可比京城不少达官贵人要强得多。
马车晃晃悠悠行走,由于马车前面掀着帘子,车厢里温度也算不上太高,好在汪文言身体素质不错,捱到刑部前面的大街上时也只是双手有些发凉。
跳下马车,汪文言直奔刑部侧门而去。
一开始东林弱势,刑部各种规矩自然也要遵守,随着高攀龙地位的上涨,汪文言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现在在刑部里说话比一些主事郎中都管用。
等到了大牢旁边,汪文言这才停了下来,看着远处扎堆的衙役狱卒。
“嘿!干嘛呢?哥儿几个?”
汪文言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他对刑部这些小兄弟们向来很尊敬,或许也是江湖习气的因素,关系还都不赖。
几个狱卒看见汪文言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连忙围过来,当头一个脸都白了,开口道:“汪大哥,出事了。”
汪文言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胡说八道,能出什么事?”
“死人了!”
狱卒话音未落,汪文言便像一阵风一样跑进大牢,看也不看两旁的重刑犯,而是直奔最里面的那些“zz犯”。
白天的大牢依旧如同夜晚一般压抑,最里面的那些官员们纷纷陷入了沉默与低声的哭泣,而汪文言这时却才想起,自己还没问到底是谁死了。
不过很快,也就不用问了。
熊廷弼像一只猛兽一样扑在牢房的栏杆上,完好的那只手猛然伸出,只差一点便能够抓住汪文言的喉咙,后者连忙躲闪一下,却没看见自己脚下的凸起,“晃荡”一声摔倒在地上。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熊廷弼双眼通红,用力拍打着栏杆,一副要把汪文言生吞活剥的神情。
汪文言咽了口唾沫,坏了,最不能死的死了!
满牢大臣,能让熊廷弼这么生气的只有那么几个,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官!
汪文言虽然严刑逼供,但是他很在意这些大臣们的身体,就是进牢房里殴打的时候都是带着医师来的,前面打后面治,再加上高赵的银钱供给,人参黄精更是不要钱地塞。
怎么也不可能死掉的!
汪文言脸色有些惨白,他连忙起身继续向里面跑去,果不其然,不是自然死的。
一间牢房里,老人坐在窗下,眼睛似乎还看着窗户的方向,不知道他死前看到的是黑夜还是光亮。
死因非常清晰,遗书也非常明白!
老人右手握着一块碎瓷片,身上鲜血淋漓,衣服上则写着“冤枉”“屈打成招”等词语。
汪文言感觉自己脑子里仿佛多了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他扶着栏杆才能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不怕死人,他见过的死人也不少,原来在老家监狱里弄死的庄稼把式也够二三十了。
只是这个人可是方从哲啊!
方从哲,前前首辅,就这样挨不住打,死在了监狱里!
汪文言脑海当中,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慌的情绪驱使着他赶到门外,抓着一个狱卒的衣领,开口怒道:
“不是让你们把这些人都看好吗?不是说了让你们都看好吗?”
“每天让你们送的药,让你们送的食物,可有怠慢?”
“这是你们谁做的?那瓷片是哪里来的?”
周围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应他,狱卒衙役们都看着他。
汪文言突然想起了方从哲衣服上的字。
指使!
这是有人指使的!
汪文言抓过一个衙役,开口道:“牢房这里有没有人来过?除了我?除了我还有谁?”
衙役惊慌失措:“大哥,除了你没有人来过。”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有人来过的!”
汪文言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他开口道:“我这些天来过没有?”
“来过,大哥你上次不是派人夜间开提审么?我们看见了就先回去了,等大哥你的人都走了以后才出来。”
汪文言顿时感觉手脚冰凉,口中发苦。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