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死里逃生
雨过天晴，炽白的阳光洒在大地上，令人的眼睛看得生疼，却仍然不愿意挪开。
“我……还活着？”
马祥麟睁开了一下眼睛，感受到了身体深处涌上来的疲惫和疼痛。
“呃……”
听见背上的马祥麟发出一丝呻吟，郝荣的脚步停了停，旋即再次往前走着。
他走得不快，他没有马祥麟高，也没有马祥麟壮，可是他仍然能够背起后者，溜着浑河边向着下游走去。
“这是哪里？”
马祥麟低声问道，他的嗓子沙哑，问话的时候还能够感到铁锈味弥漫，大约是出血了。
“阴曹地府！”
郝荣没有说那半生不熟的官话，而是说的蜀地方言，令马祥麟倍感亲切。
“那就好。”马祥麟咧开干裂的嘴角笑了笑，疼痛又让他赶紧闭上嘴巴。
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之前的那场大战遍布鲜血和断肢，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惨状。
金人用上了火炮，打乱了川兵的一切防御部署，再被动防御下去的结果就是被火炮给彻底打碎成渣子。
秦邦屏同样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二话不说便让所有人都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北岸的川兵以最被动最难捱的姿势，面对着金人铁骑发动了冲锋！
马祥麟这位少将军首当其冲，一匹白马在金军阵中大杀四方，几乎无一人能敌，终于，在他杀掉第二个甲喇额真的时候，开始有人注意到他了。
雅巴海，雅木布里，西尔泰等等金人战将围了上来，也让马祥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些个在金军中同样成名的战士非同小可，手中的刀劈下来仿佛有千钧沉重，马祥麟知道不可力敌，凭借着强大的枪术和偶尔偷袭地雷霆出刀，硬是一对好几不落下风。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神话，川兵不是，马祥麟也不是。
没有人能在多半步兵的情况下和金人的骑兵对冲，即便是秦良玉的川兵也不行。
川兵开始节节败退，丢在战场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惨痛的哀嚎声不绝于耳，马祥麟也是被某一声惨叫点醒。
他距离己方主力已经太远了！
便是他能够凭借精湛的枪术扫开身边的敌人，他也很难跑得出去，一匹白马给了他无尽的风光的同时，也带给了他不断的追杀！
几乎所有的骑兵都能注意到他，并且一点一点地赶来包围。
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么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被砍成一坨烂泥，就算是武艺再高强也没有用。
马祥麟虽然狂傲惯了，但毕竟还是个年轻人，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困局，手中长枪也渐渐开始出现漏洞，没多大一会儿便捱了三五道伤口。
再这样下去，会死！
他奋力突围，可是周围的金人却越来越多，直到那一刻！
秦邦屏秦民屏带着所有的亲兵奋进突入，杀到金人军阵当中，这才把他救了下来！
“快走！不要再停下来厮杀！往下游走，下游有一处地方水浅，可以横渡，过去以后不要乱跑，直去海州，回大明！”
秦邦屏刚说完，便旋身扫开身旁敌人，翻身下马又把马祥麟拖拽下来，送到自己的马背上。
“娘的……呸！臭小子，身量倒是能长！”
秦邦屏看着已经被吓呆了的马祥麟笑了笑，血迹和细小的伤口没有使这个男人的温和与强大衰减半分。
“走吧！”
他用长枪拄地，一手拉着缰绳，骑到马祥麟的白马之上，一枪轻轻扫过马祥麟面前，被后者下意识接住，这才回过神来。
“走吧。”
秦邦屏转身，手中长枪如狂龙一般飞舞，他向着金军阵中冲去。
“不……”马祥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枪格开面前的敌人，回身去找自己的舅舅。
人马刀枪中，再无秦邦屏身影。
再之后的厮杀马祥麟的印象便不多了，他只记得自己杀了不少人，也被不少人在身上留下了痕迹，最终杀得脱力，甚至拉不住马匹，在马背上随波逐流一段时间以后，翻身掉在了地上。
然后便到了面前小兵的脊背上了，小兵背着他，不知已经走了多远。
“把我放下来吧，你撑不住的。”
马祥麟沙哑地开口道。
郝荣停顿了片刻，然后艰难地半蹲下来，把马祥麟给放倒在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息着。
马祥麟知道，这小兵已经到强弩之末了，再多背一会儿可能就要吐血而亡了。
他摸索着背后的土堆坐了起来，看着不远处泛着淡淡红色的河水，陷入了沉思。
“值得吗？”
“嗯？”
马祥麟以为自己听错了，定了定神才发觉是一旁那个沉默的少年开口呢喃了一句。
他看着那个少年的脸，想起那天下午，他们曾经短暂的见过一面。
只是现在的少年远没有当时的少年好看了，他的嘴上有一道巨大的伤疤，几乎贯穿了嘴巴到耳朵的脸皮，左眼旁边有一片密集的鲜血伤痕，像是被马踢到或是撞到了什么地方。
“什么值得吗？”
马祥麟没有沉默，不知为何，他想陪这少年说两句。
两人都是死里逃生出来的，说几句话也好证明自己还活着。
“打仗……他们也……死了……我们也……死了。”
郝荣呆呆地看着河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祥麟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开口应道：“值得，我小的时候我爹就没了，我一直很想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能让更多的幺娃儿有爹，值得。”
“是吗……”
马祥麟看着郝荣，后者呆了半天开口道：“我小的时候我爹也没了……”
“呵呵，没事，你救了我，以后你就是我马祥麟的兄弟，我娘就是你娘……”
“我还有娘呢……”
马祥麟一愣，哈哈笑了几声，泪水从眼角流出。
他想娘了。
“咱们走吧，你刚才是要去哪儿？”
“下游有个地方，那儿有几个老家人……”
郝荣站起来刚要说话，突然就看见马祥麟像一只雄狮一样扑过来，直接把他按在地上。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