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蛊惑君王
赵南星府上。
自从上次聚会之后，汪文言突然被抓走，东林党高层之间的小聚会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所幸托关系找后门，终究是弄来一个替死鬼把汪文言换了出来。
为了救援汪文言，就连半退休的王安都重新出山了，亲自去求自己那干儿子王盈，要不然东厂的孙云鹤岂能这么简单地让东林党把人换了。
值得一提的是，魏忠贤的那位大儿子孙云鹤，对于干爹的忠孝还真是有些少得可怜。
王盈不过是几句诈唬，急于两方押注的孙云鹤便遵从了王盈的指示。
谁让魏忠贤自己都认下了和王盈战略合作的关系，孙云鹤由此得出，即便魏忠贤地位再稳，在太监当中似乎也不是说了一定算的，这才会想着两边押宝。
这一次几位大人没有再坐着等待汪文言的到来，而是非常恭敬地在小院子门口接来了这位已经一瘸一拐的“谋士”。
几位高官大员都很佩服眼前这个小吏，虽然只是个小吏，甚至还带着很重的江湖习气，可是对方能在东厂拷打下什么也不招，这就是本事，这就是君子之风。
总比姚宗文刘国缙之流要强得多！
“多谢诸位大人关心，小人身上伤势已无碍。”
汪文言并没有因为自己被抓受苦而怨憎这一屋子人，反而一进门就是很礼貌地客道话，令众人很受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多些磨难不是坏事，只是向来当局者迷，难为你还能如此清醒，左某钦佩。”
左光斗上来便对汪文言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汪文言苦笑一声，也是几句客套。
“诸位大人，小人身上伤势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如今朝堂正气，可是要出大事了！”
汪文言率先开口危言耸听，再加上两声恰到好处地咳嗽，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人回家几天，已经把朝堂上这些事给听了一个遍，陛下请袁中道侍讲，让魏阉抓王尚书，对弹劾魏阉的本子都是留中不发，这还不足以让各位重视起来那个太监吗？”
汪文言似乎想起了在东厂内的对待，一只手揉了揉大腿，开口道：“无论是不是陛下心中所想，魏阉已经使天下危在旦夕，趁着陛下重病，向藩王，向文臣索贿，包庇袁中道，和袁中道一起诓骗陛下，坑害王尚书，长久以往，我们还怎么完成顾先生遗志，还怎么振兴大明？”
赵南星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了看其他几位，没有说话。
最近他的战斗力下降了很多，原因也简单，毕懋康张应道两个家伙可不管你匡扶天下的，整天严查工部各司各局，工部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谁还能费心巴力去一起“匡扶天下，以振人心”去？
左光斗则一直站在倒魏第一线，只是出城和杨涟聊了几句，脑后的反骨也凸显出来了一些。
杨涟倒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把邹元标原本行为，东林党如何，朱由校如何一一捋清了掰碎讲给他。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东林党这么做也是不对的，魏忠贤结党营私，那东林党整天开小会是什么？
至于匡扶天下，王纪贪赃徇私，王揆横行霸道，邹元标构陷重将，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难不成直要等到朝堂再无一人了，才能开始变革吗？！
正因如此，他内心也产生了一些动摇，加入东林党高级会议的兴奋也被自己的理智所压抑，甚至在想，今后还要不要再来开会？
“嗯咳，诸位大人长考，那便先让我说两句。”
高攀龙似乎察觉到了这次会议上离心离德的众人，心中难免叹息。
天启元年以来，东林党便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之中，几次主动出击的行动都被乱七八糟的原因所阻止，再加上朝堂上魏忠贤势力日渐壮大，大家失去信心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我等不如先从储君一事下手，以魏忠贤收受贿赂，干涉储君人选弹劾……”
“这能有什么用吗？你以为弹劾他收受贿赂，陛下不知道吗？陛下留中不发！”
孙慎行毫不客气，开口凌厉。
“这些钱，想必有不少是要进陛下口袋！”
高攀龙沉默不语，俨然也是不准备开口了。
汪文言左右看了看，心中真是恨其不争！
真是书生无用，正是以牙还牙的时机，却一个一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自己为官，这些人早都给他们都赶出去了！
“诸位大人莫要气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此事还有转机。”
“士克，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人，有话直说便是。”
汪文言毕竟是赵南星引荐过来的，他也很负责地捧场。
“大人，朝廷之争，既在一刻，也在万世，既然魏阉势大，咱们不妨先退让以助其气焰高涨，将心意全放在新君身上，以言语正其品德，只待新君即位，定然可治魏阉僭越……”
“住嘴！”
“岂有此理！”
孙慎行和左光斗几乎同时严厉地呵斥。
“君王册立岂是你能够操纵之事？我原以为你有这一次牢狱之灾能够稳妥一些，现在看来，江湖人终为江湖人！赵大人，孙某告辞了！”
孙慎行拱了拱手，直接扬长而去，却是连听也不想听了。
“诽谤君王，蛊惑新君，取死之道也，勿谓言之不预！”
左光斗也对着赵南星规矩行礼，然后直接走了出去。
赵南星和高攀龙面面相觑，一个官场老人，一个实用主义者，两人都知道，其实汪文言说的没错。
当今陛下很明显非常信任魏忠贤，要是想正经八百地把他扳倒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汪文言的计策属于话糙理不糙。
“士克，没什么事的话……”
“小人告退，二位大人留步吧。”
左光斗和孙慎行觉得汪文言不相为谋，汪文言又何曾看得起他们？
邹元标走了，杨涟背离，赵南星麻烦缠身，王纪下狱，左光斗孙慎行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开始另谋出路，高攀龙有心无力。
汪文言叹息一口，还政清明，再现朗朗乾坤的梦，恐怕只能停留在梦这一步了。
除非能有一个……
刚走出赵南星宅邸的汪文言突然一怔，然后一瘸一拐地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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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邸路上，左光斗心中对东林党的意见越来越大，只是惦念东林党中文官终究做事者多，并且自己和杨涟都曾经受人恩惠，实在是不方便做什么。
轿子里的左光斗连连叹气，轿子一停便要往家门里走，却不想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左大人，下官有题本，想请左大人……”
“有题本直接交由通政……”
说了一半，左光斗叹息一口。
心情好坏，不应该影响自己办理公事才对。
“拿来吧，本官给你好好看看。”
“多谢左大人！”
左光斗借着门口的灯笼，这才看清了来人模样。
是近来派出去一批监视诸王的御史后新补进都察院的御史，叫黄尊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