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国士
其实单以京城周围那点难民,别说让朱由校去当徽钦二宗了,稍微一点波澜都掀不起来。
就算京营野战军全部调走,只要有守城的人在,再不济只要御马监守住宫城,等到九边守将派兵赶到,这些灾民也就都成了刷业绩的机器。
朱由校要提醒孙传庭的是,一定要考虑周全。
他可以不在乎这一点风险,孙传庭也可以让他冒这风险,可是如果孙传庭真的这样做了,届时朝堂的压力可能会逼得他自裁谢罪于天下。
虽然朱由校自己知道自己不在乎文官鸟叫,但是当今的士大夫大多比较轴,天晓得孙传庭会不会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或者太过于害怕呢?
任何一个封建君主都会给臣子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君主也知道是假的,臣子也知道是假的。
那就是放心做事,朕肯定相信你。
单靠这一句话是无法打消聪明人疑虑的,所以朱由校只能让孙传庭学着以皇城为先,哪怕是冒险行动之前,先给一个讯息一个信号也好。
看着孙传庭额头冷汗遍布的模样,朱由校知道效果达到一多半了,颔首开口:“所以呢?你有解决策略吗?”
“臣,臣,唯死而已……”
“届时,你便是死了,朕就能得救还是如何?”
朱由校走到孙传庭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爱卿需记得,无论是练兵布阵,还是行军打仗,没有丝毫小事,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想清楚,尽量做到完备!”
“陛下,臣……”
“无需多言,朕今日既然找你来,那便是觉得你能用,可用。”
朱由校对着王盈抬了抬下巴,后者会意,退了出去。
“其实你的计策不错,奇兵奇袭,只是京营军队不合你心意罢了,不过,若是京营真有这本事,建奴也不敢犯边啊……”
朱由校背对着孙传庭,声音变得略有些凄凉。
“我大明军民无数,京营常备兵员十余万,比起建奴全族可战之人还要多,可是京营为什么还这么让人看不起?”
孙传庭心中自然也有了答案,原本被朱由校吓得有些发凉的手脚也再一次被热血充满。
“那便是无敢战之兵,倘若能有一支天下强军,甚至不用出奇制胜,仅是正兵相合便能让建奴缩回山沟水涧里面,朕也不负祖宗啊……”
孙传庭忍不住开口道:“臣愿往,为陛下操练兵马。”
朱由校回头看了看孙传庭,心中又是一叹。
现在启用,确实是太年轻了。
不过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正史中的孙传庭出山时候已经是半截老油条,行事之间尽是衰气,可是现在的孙传庭则是热血锐气正当年。
闯祸朱由校不怕,如今辽东未丢,西北贼军未起,宫廷已经被整理得差不多了,自己没有生存危机,整个大明朝都可以让孙传庭拿来折腾。
只要能够折腾出来一支有战斗力并且忠于自己的部队,怎么都是值的,哪怕把半边大明都丢了,迟早也能打回来。
“爱卿可曾对练兵有所了解?有过募兵经验?”
朱由校又走回自己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臣……练兵不过武艺操练,军心依附,臣自认为可练出精兵,如若不然……”
话好像火一般烧热了孙传庭的脸庞,确实,他就是一时热血上头,真让他练兵,他怎么会嘛。
他又没有过练兵的经验,不过孙传庭少年时修习武艺倒操练过家丁,想来也是一法通百法通。
朱由校撇了撇嘴,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啊。
不过孙传庭是有质量保证的,前世的孙传庭也没有过练兵经验,被崇祯派出清剿贼军的时候也是第一次,不照样练出来了?
更何况,有自己给他开挂!
朱由校招呼一声,门外的王盈走了进来,捧着一把剑、一封诏书和一本书。
剑就是一把普通的长剑,平常朱由校练武的时候会拿来比划几下,纪念意义高于实际价值。
诏书则是朱由校着令孙传庭操练新军的旨意,练兵期间需要六部配合的地方,各部皆不得拖延。
而书则了不得了,那本书和《孙子兵法》《我的奋斗》并称为阿非利卡军阀三大奇书。
《步兵操典》(日本版)!
且不说脚盆鸡正义与否的问题,它的步兵训练在整个世界上都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不是因为美军的挂优先一个版本,脚盆鸡或许还会搅出更大的风波。
而朱由校自然也不可能全部誊写一遍,他也是结合了目前大明的实际,编写出来的大明版。
“这是一本主讲练兵的奇书,乃是朕花巨资从海外购来,还有戚武毅公呈上朝廷的《纪效新书》,爱卿先学,后练!”
“这把剑,则是朕对爱卿拳拳报国之心的奖赏,望爱卿能永远记得,此去乃是替朕彰大明勇力,耀大明天威!”
朱由校拿过长剑,又一次在王盈惊恐的眼神当中,把武器交给了自己身前的大臣。
孙传庭拿着长剑在手中,有些发愣。
他的心中,兴奋与恐惧参半。
兴奋的自然是要为大明做贡献,也终于得到了征战沙场的机会!
这可是能够写出“圣主若虚前席待,愿将血泪洒彤墀”的人!
恐惧则是热血褪去后的自然反应。
他到底也是个文官,对政治并不是什么一知半解的人。
他艰难地开口道:“陛下,臣能否问一下,为何陛下会择臣前往……”
他不在乎朱由校的答案,因为朱由校怎么说,他都会去。
他只是想让自己死得明白一些!
因为如果按照朱由校所说,那他练兵就要得罪很多人。
无情最是帝王家,皇帝的话再好听,也难以掩饰其就是为了让你送死的本意。
陛下总不会是想让自己练兵,最后再把自己推出去问斩……
虽然就算真的是这样,自己也毫无选择,但是孙传庭仍然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哪怕只是朱由校哄骗自己。
朱由校想了想,拍了拍孙传庭的肩膀。
“练兵一事,一应不足皆可以找朕,兵员自行挑拣,他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涉及军务,都可以便宜行事,如果要说为什么的话……”
朱由校沉吟片刻,然后开口。
“朕不怀疑,愿为我大明舍生殉难的臣民有很多,可是这一次朕问询辽东兵事,大家都主张守,宁肯把辽东让给建奴。”
“毕竟国家割让也没什么的,只要保住自己的官职就好。”
“敢为战而死,敢为朕声名而死的,仅卿一人。”
孙传庭听了这话,气血上涌,满脸通红。
他后退三步,庄重地把朱由校赐予的剑挂在腰上,然后跪倒在地,磕头三下。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生死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