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公案（上）
在经过了扯皮和朱由校从中调和之后，双方迎来了审判的日子。
杨涟迈步走进大堂，对着三法司的各位大人拱手抱拳，这才坐上了主位。
当初姚宗文一案本来要交给三法司审理定罪，偏偏魏忠贤又一直开始拖时间，说什么“几位大人突发恶疾，不便行动”之类的话。
笑话，天底下谁不知道？是你魏忠贤动用了私刑？
不过大家也并不在意，最好魏忠贤的口供都是打人打出来的，一上堂以后就全部给他推翻。
众人刚坐好不久，便看见门口突然进来几个小太监，搬桌子挪椅子，硬生生又添出来一个席位。
面色不悦的魏忠贤走了进来，趾高气昂，等着众位朝臣率先开口。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没有硬挺，纷纷问候了一声魏公公，魏忠贤也都不咸不淡地应付过去，至于都察院的邹元标和主审杨涟，则都是一脸不闻不问，仿佛根本不在意这老太监作妖。
魏忠贤难免有些气不过，也就掏出了绝招。
“陛下口谕！”
杨涟和邹元标不敢再高冷了，迅速下来跪迎。
“着令魏忠贤陪审姚宗文案，不得肆意干扰公堂秩序，审理一事以兵科都给事中杨涟为主！”
众人心中也明白，这么大的事皇上怎么可能不派一个人来看着，也都没有什么异议，纷纷认下了魏公公的席位。
“杨大人？开始吧？”
杨涟回头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不过也确实到了该开始的时间了。
“啪！”惊堂木叩响在桌子上，姚宗文一案公审正式开始。
“传姚宗文上堂！”
杨涟发号施令，很快外面的卒丁便送来一个人，正是已经多日不见的姚宗文。
姚宗文此时已经没有了那清贵的气质，一身破旧但也整洁的白衣，整个人萎靡不振，但能够辨认出来，就是当初的给事中姚宗文姚大人。
“姚宗文，速速将构陷辽东经略熊廷弼一事前后经过完整招来！”
杨涟毫不客气，拍案开审。
堂下的姚宗文眯着眼睛，环视着各位官员，直到看见魏忠贤，这才身躯猛地一震，下意识往后面蜷缩。
邹元标老神在在，一副坦然的样子，已经是丝毫也不在意了。
昨天那王管事回来汇报的很清楚，关于姚宗文具体情况如何，以及该如何说。
简单的说，那就是邹大人已经从这一件事情当中洗出来了。
“罪臣姚宗文……先前去辽东检阅兵马，熊廷弼拒绝给付银钱，我心中忌恨，恰好听闻辽东失了开原铁岭，就开始污蔑熊经略，颠倒黑白，混淆圣听，构陷九边重臣……”
说到最后，姚宗文又把冯三元刘国缙供了出来，这才无力地瘫软下身子。
“姚宗文自知罪孽深重，惟望陛下能念我昔日功劳，给予善终矣。”
姚宗文话音落定，堂中安静一时，杨涟左右看了看几位大人，又看了眼魏忠贤。
“大家都没意见吧？”
“呵呵，杨大人主审，今日这公堂上自然以杨大人为主，我等皆是马前卒耳。”
邹元标呵呵乐着，心情很开心的样子。
“我没有意见，姚宗文所说正是我当日审出来的口供，一字不差。”
魏忠贤阴阳怪气一声，似乎对杨涟怨气不小。
“既如此，来人，带姚宗文下去，传刘国缙！”
刘国缙与姚宗文相同，原本都是与熊廷弼穿一条裤子的三党人士，只是发现熊廷弼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这才转投了东林，况且上疏弹劾也只是为了响应姚宗文，第二场的审理也很快便结束了。
杨涟又询问了几人，再一次的没意见之后，他便让人把刘国缙押下去，传上来了今日的关键人物。
都察院御史，冯三元！
想到这里，杨涟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邹元标的脸色。
冯三元牵涉到的，便是邹元标。
昔日邹元标也确实说过，与冯三元有过联系，并且冯三元确实是受了他的指使。
这也是杨涟一直觉得这案子棘手的部分！
如果牵扯到一个别人，那就依大明律定夺，该撤职撤职，该查办查办就好。
可是邹元标毕竟不同，二者之前有君子之谊，自己当时名不见经传时东林君子也没有少扶持自己。
更何况，邹元标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坏心思。
这事情又不是邹元标主使的，他也不是刻意构陷熊廷弼，顶多就是看见机会了趁机踩了一脚。
按照他的想法，那就是邹元标如实接受责罚，同时他也会尽力去跟皇上说明，恳请留下邹元标的职位，只罚几个月薪俸。
昨天夜间他也正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去拜访邹元标，希望缓和一下关系。
谁料邹元标竟然是一脸不屑，各种阴阳怪气，明里暗里都是让他杨涟公正审理就好。
“杨大人还知道照顾一下邹某，邹某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那些话刺激的杨涟脸发青，还好有高攀龙从中调和，不然二人可能就要撕破脸。
不过即便没有把这矛盾挑开，二人今天也一直不是很对付，在外人看来两人还是亲密战友，可是在其他东林君子眼中，却是足以让人扼腕叹息。
“啪！”一声熟悉的脆响，堂中众人已经习惯了，纷纷等着看堂下被安排好的表演。
为了保持团结以及维系东林党的完整性，赵南星他们并没有把当天进宫面圣所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在朝堂众人看来，这就是东林党的大胜利。
东林党赢了，所有犯官都被押在三法司了，没了动刑罚的机会。
这次事件一过，只会让朝中东林党的势力再次扩大几倍！
“冯三元，构陷熊廷弼一案前因后果，如实招来！”
杨涟不怒自威，堂中的冯三元竟然被吓得抖了好几下。
熊廷弼请辞的直接原因，就是冯御史的疏表。
在任何一个时代，写公文材料都是一个技术活儿，而冯御史在这一项上似乎有特别的天赋，据说下笔如有神，不多长时间就洋洋洒洒了一篇痛斥熊廷弼的公文。
八无谋，三不尊，十一大罪！
先前刘国缙姚宗文出招，熊廷弼还敢写小作文回击，冯御史所代表的东林团体出招，熊经略连还嘴都不敢还嘴，只好请辞。
抖了一会儿以后，文采斐然的冯御史抬起头，开始陈述。
“罪臣冯三元，因受姚宗文，李如祯等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