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善心魏
不得不说，坦然自若真的是一种绝佳的品质。
就好像此时此刻，明明是魏忠贤坐在桌子后面椅子上，姚宗文衣衫被撕破不少，脸上更是还有一块淤青，可是对方镇定的品质，不禁令魏忠贤有些自我怀疑。
到底是我被抓了？还是他被抓了？
“大胆！”
孙云鹤瞪大了双眼，怒斥一声，伸手就要上前去打巴掌。
“且慢！”
魏忠贤止住孙云鹤，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姚宗文的面前。
知道是过来审讯，这位大太监换下来了平时一直不舍得脱的官服，一身利落黑衣慢慢踱到身前确实还有一些压迫感。
“姚宗文，你知道你什么罪过么？”
魏忠贤好奇地问道。
“哼？还能有什么罪过？不过就是弹劾你这权阉蒙蔽圣聪遮盖圣明，遭了你这阉狗的忌恨！”
姚宗文朗声训斥，正气凛然。
“魏阉，倘若你还有一分明智，我劝你早日自辞司礼监大位，请罪于陛下，本官念在你苦海回头的份上，还能劝一下诸位大人轻判，不然，定斩不饶！”
魏忠贤倒吸一口冷气，回头问孙云鹤。
“缉捕前没有通诉罪名？”
“魏公公，抓捕文状被小的们拿去他家里拿人了，不过没拿到，后来又去了京城一家酒楼，去的番子好像不知道……”
魏忠贤气得摔在孙云鹤身上一巴掌，这才转身冷冷看着姚宗文。
“姚宗文，你联同御史，构陷辽东经略熊廷弼一案发了！实话告诉你，本督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皇爷已经给熊廷弼复了职，袁应泰的缉捕文书也在路上了，识相地赶快招供，不识相的，孙云鹤！”
“卑职在！”
孙云鹤连忙应上，可不敢再整活儿了。
这也是由于陛下很久没动用过东厂了，这老本行有些生疏了……
而此时的姚宗文，却一脸迷惑的表情。
打从熊廷弼三个字出口的一瞬间，他就心中一惊，旋即就感觉自己的手不断变凉。
熊廷弼这件事，他可一直拿来当自己的招牌，怎么可能忘？
构陷戍边大臣，这可不是个小罪过，但是最吓人的还不是这一茬。
毕竟如果真的害怕，当初他就不会选择上那折子了。
最令他害怕的是，熊廷弼起复了！
袁应泰要被缉捕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情在朝堂上已经板上钉钉了！
对于没证据没进度的案子，他可以拖在牢狱里面赖，但是这样已经坐实了的案子，他不张嘴，那就是上刑！
孙云鹤看着刚才还正气凛然的老头突然没了精气神，呆若木鸡，再看看魏忠贤，魏忠贤很隐晦地点了点头。
“啪！”
一声嘹亮脆响的巴掌声，孙云鹤的手已经从姚宗文脸上移开了。
“姚宗文，别以为你赖着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爷有的是能耐！”
孙云鹤一把揪住姚宗文的领子，另一只手就要抽上去。
“孙云鹤！”
“卑职在，魏公公有何吩咐？”
听着魏忠贤的呼唤，孙云鹤连忙又放开手里没了筋骨的姚宗文，回头乐呵呵笑着。
“别在本督面前弄这种事，本督心善，见不得这个。”
“得令。”
孙云鹤连忙点头答应，回身给姚宗文整理了整理衣物，看了看魏忠贤的脸色，当看到魏忠贤一摆手以后，就让两个狱卒拽着姚宗文走向黑暗。
“姚大人，事情原委，督公已经告诉你了，督公说今儿个先不给你上大刑，让你好好交代。”
孙云鹤跟在姚宗文旁边，脸上写满了兴奋，嘴上却把魏忠贤说的极为仁善。
“姚大人别让卑职为难，可尽快招啊。”
姚宗文已经渐渐回神，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只能任由他们越推拉自己越远，耳畔也开始能听见细微的呜呜哭声。
·
等到刘一燝等人忙完手头的事时，已经是天色发黑了。
王盈自然也过来礼貌留宿，三位大人却没有要在宫中歇息的，连忙出宫，打算探听一下朝堂状况。
他们只知道皇上要重查熊廷弼案，起复熊廷弼为辽东经略，其他的事还真是一概不知。
毕竟就在弄好圣旨以后，朱由校就安排太监过来给三位大人交代了一些不怎么费劲但是很费时间的活儿，多半天就这样浪费过去了，到了夜晚，出宫以后的三人同样也无法联系朱由校了。
这也是朱由校能给魏忠贤争取的时间，或者说，给自己争取来的不掺和进去的时间。
只要是没人指着自己告诉自己，朱由校就可以假装不知道，那么打姚宗文折磨姚宗文就都是魏忠贤的事。
而一旦自己知道了，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自己都应该问一下这件事，那么可能的刑罚逼供就会被暂停，这案子很可能会不了了之，到时候熊廷弼再次革职，明朝再次灭亡。
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当然也可以选择坚持下去，那么走投无路的东林党或许就会选择革自己这个皇帝的命了……
总而言之，朱由校就是希望能够办成这件事，而自己与东林党之间，却不撕破脸，最好还让魏忠贤与他们彻底决裂。
刘一燝坐在轿子里往宫外走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在不断摸索揣测朱由校的意思了，但他毕竟没有上帝视角，想来想去，最终得到的结果也是皇上可能是被魏忠贤蒙蔽了。
本来就是，皇帝就是靠着东林党人才没被李选侍给拦截，后来的杨涟更替朱由校出了一口恶气，可以说，当今天子和东林党关系还是好的！
优势在东林！
魏忠贤或许暂时得权，但是他并不一定就能扳倒东林党，这次闹的事又有点大，自己不如……
“快，去高大人府上，光禄寺高大人！”
刘一燝连忙掀起来帘子，对外面的轿夫安排道。
现在还不是自己踢开东林党的时刻，以前一直摇摆不定没关系，在涉及到许多东林君子安危的时候，自己还是摇摆不定，等着姚宗文一案过去了，有自己好受的。
虚与委蛇吧，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刘一燝叹了口气，掀开窗帘看了看那巍峨的皇城。
当官这么多年，像这么梦幻的感觉，这是第二次。
前一次走了首辅方从哲，这一次，会不会走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