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联
等到高攀龙和杨涟去皇宫的时候，韩爌并没有随行，只是给了他们一个议事的场所，商量好计划，几人便纷纷告别。
一来他刚刚便是托病从内阁回来，现在再过去，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二来东林党众人也知道，内阁在叶向高回来之前，怕是很难攥在手里了。
内阁的刘一燝，沈，何宗彦，韩爌几个人，严格来说都不是纯粹的东林党。
他们只不过是见到东林党势大而投靠来的政治家，既然是政治家，就不会远离他们的天性。
东林党势大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东林君子，可是东林党如今正值风雨之秋，他们到底要跟谁，就要重新商榷一下了。
毕竟都是能够做到内阁大学士的官，心里没有一点对权力的渴望那是假的。
杨涟等人来到宫门前，还没有刚打发门口的太监进去通传，便看见王盈笑吟吟地迎了过来。
高攀龙赵南星对视一眼，王盈作为魏忠贤和王安先后离开朱由校身边之后的侍应太监，近来地位还是很高的。
两人都没有想着一旁的杨涟，都知道他杨大人和太监最过不去，指望着他说点客气话？下辈子吧！
“王公公，陛下可曾召见我等？”
高攀龙乐呵呵迎了上去。
“赵大人，高大人，杨大人。”
王盈先一一施礼，还是按照着三人官职排了个顺序。
“陛下昨日受了寒气，今日见了魏公公之后又找了太医，此刻已经歇息了，诸位大人明儿个再来吧。”
“陛下歇息了？”
“陛下病了？”
赵南星和杨涟几乎同时说道，前者抬头看了看天。
这才刚到下午，皇上就休息了？
“公公，能不能进去通传一声，确实有要紧的事情，你就说我们几个都在宫门前候着，还有数不尽的朝臣们正在来的路上，陛下不能不见啊！”
赵南星有些焦急了，姚宗文已经被抓了！
这种事情就看一个先机，当初姚宗文他们攻讦熊廷弼就是占了朝臣外加有风闻奏事之权两个先手，等到熊廷弼知道这事情时，木已成舟，只能自请革职以求保个活命了。
而现在，姚宗文被东厂的人带走了，说不定要遭到怎样的刑罚，几时就会扛不住开口攀咬，到时候一个接一个的朝臣被带走，那他们还能依靠谁来主持朝政？
国家必然要动荡啊！
“赵大人，陛下如今患疾在身，身为臣子，怎能不担忧陛下身体，还考虑其他呢！”
杨涟一脸不满，忍不住开口顶了赵南星一句。
本来就是，朱由校生病了，这对整个大明朝来说都是一件大事，你赵南星倒好，一点都不在意一样。
“这……”
王盈看着两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搭茬了。
来的时候，朱由校给了他指示。
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跟他们见面！
至少，在魏忠贤那边有一些情况之前不能见面！
如今的东林党和魏忠贤，只是有了个大间隙，若是东林党上下一心，来个心黑手狠脸皮厚的主事，魏忠贤不一定能遭住忽悠。
朱由校现在就是要等！
等到姚宗文把你们东林党的人给供出来，等到你们东林党有人因为魏忠贤被弄得浑身没一块好肉！
到那个时候，朱由校不信东林党还会想着去修补关系！
这个霸占朝廷的庞然大物，对于他朱由校所代表的皇权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要合理地把东林党粉碎，才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朱由校知道，东林党还是有些正人君子的，这些人的品格和行为，对后世都有很大的影响，他并不指望把这一切都打倒。
一个只会说“皇上圣明”的朝堂，就是一个好朝堂？
所以，朱由校打算将东林党与“蒙蔽圣聪”的魏忠贤摆在一个擂台上，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自己好从中坐收渔利，去芜存菁。
眼看着赵南星和杨涟自己都要内讧起来，高攀龙只能赶快拦下来，语气也不由地重了一些。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不要吵！”
高攀龙呵斥一句以后，深呼吸两口，调整了一下心态，这才开口。
“公公，请问内阁的几位阁老可还在宫中？”
王盈心头一惊，心说陛下真是神了。
来时朱由校便说，一定会有人问起内阁的阁老，到时候要这样说……
“刘阁老在忙着熊经略与袁经略的差事，沈阁老何阁老在核对户部的账籍，都没有空闲，韩阁老倒是在家，但是韩阁老也报了病休……”
高攀龙心说我就是打他那里来的，我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回事么？
“这内阁里，现在就没有一个人能出来说上几句话吗？！”
高攀龙心有不甘，连忙开口。
“高大人，几位阁老确实繁忙，不如这样吧高大人，您把这事给写下来，我现在给放内阁里去……”
高攀龙挥袖子就要走人，想了想，叹息一口，还是回来写条子。
这和上题本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今时候，还有什么办法呢？
韩爌不想跟过来已经表明了意图，刘一燝三人又见不到，皇上恰巧急病，自己要争着进去就一旁的杨涟都不允许，自己也只能这样替姚宗文“鸣冤”了。
写好条子，亲眼看见王盈送进去以后，高攀龙便站在原地，连连叹息。
现如今，只能期盼姚宗文骨头硬一些，能够晚一些开口了。
·
东厂。
东缉事厂一开始只是一个监视特务机构，并没有设置牢狱，直到锦衣卫有些变质，东厂的任务变多之后，迫不得已增设的监牢。
没想到，几百年后这监牢反成了东厂最被人铭记的一部分。
两个狱卒拖拉着身上勉强还算立整的姚宗文在黑暗的甬道里行走着，道路的两旁时不时传来几声呻吟或吼叫，但更多的，还是沉默。
关于为何会来到这里，姚宗文一直都是懵逼的。
想来今日没有朝会，姚宗文在去衙门点了个卯以后，便打算去找几个相熟的给事中御史聊聊天，看看最近有没有人乐意掏“润笔费”的。
到了这个时候，太祖爷设置的都察院早已经不是皇帝的耳目了，相反，都察院大量的愣头青，都以弹劾皇帝，被贬被打为荣。
而御史们所掌握的“风闻奏事”一权，渐渐也变了味道，成为了创收的一项伟大发明。
那就是收人钱财，替人弹劾，或者收人钱财，保人平安。
反正题本折子都是朝廷给的，几乎等于免费，不写白不写，大批地方官京官担忧自己风评，只好乖乖地掏出银两。
熊廷弼遭革职一事，虽然也有楚党和东林党在辽东的博弈，但直接的爆发点，也就是这点索贿的事情。
而姚宗文也没想到，就在进行这一项简单而暴利，快捷又熟悉的活动的时候，突然便被东厂的人给抓了，还直接就送到了牢狱里来！
姚宗文很不忿，很生气！
身为户科给事中，又是东林党的一分子（前齐浙楚分子），就让你魏忠贤这样对待的？
“进去！”
两个狱卒把正在思考的姚宗文扔进一个屋子，姚宗文跌跌撞撞站好以后，整理了整理头发，这才看着魏忠贤和孙云鹤。
“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吗？魏忠贤？”
姚宗文心想，我可是正人君子，我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