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
“你那个图纸是错的。”
董章庭两人刚来到静心桥,便看到周围三三两两的站着不少人。
有些人手里捧着书,实际上眼睛全往桥边瞟;有些人看似只是路过,然而已经来回路过几次了。
董章庭两人略一对视,便放缓了之前急冲冲的脚步。像是其他看热闹的人一般,混到了静心桥附近的人群中。
“现在的新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说贺乔制作的桥有问题。”
“重点是,他竟然真的只抽出几块松动的砖石,就让整座静心桥都塌了!那可是贺乔为了通过毕业考核,做的实验桥啊”
“既然是实验,那就有可能塌,那个新生只不过是提前帮贺乔发现问题,有什么错。”
“脱离事实不谈,你说这话真的不是在幸灾乐祸吗?报过去三年贺乔成绩都在你之上的仇?”
“嗤,怎么可能,她不过是通过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糊弄人罢了。论造桥,还是得看我。要不然,为什么只有她的桥塌了,我的一点事都没有!”
董章庭两人对视一眼,原来是酸了。
“不是的,我把书院内标注着实验的桥都看完了,只有这座静心桥,我没发现明显的问题。这才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要碰一下。这位姑娘,对不住了。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帮你重新修好。”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外圈的对话,原本在静心桥边和一个冷面姑娘对峙的茅升转过头颇为耿直道。
钱丰收叹了一口气,偷偷和董章庭道:“小茅这种一段话,得罪所有人的本事谁教的?”
“他就是年纪还小,性子耿直了一些。”董章庭强行解释道。
钱丰收看他的目光,仿佛在问,论年龄你才是最小的。
董章庭略微心虚的避开了钱丰收的视线。
正如钱丰收说的一般,茅升的话一处,原本只是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几个人面容明显黑了下来。
想要在东山书院内部自己建造实验桥,并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
必须找出之前人留在东山书院内部的实验桥中的问题,证明自己能力更强,才可以把旧桥拆了,建设新桥。
茅升这句话无异于指着这些桥的主人道:“你们这些垃圾桥都被我找出问题了,快点给我让位。”
哪怕是被他勉强算是夸了一句的贺乔面色入土,她在造桥上从小就是天赋异禀,又有名师教导,还需要一个没有听过名声的毛头小子叫自己建桥?简直可恶!
茅升不是很明白,为何自己说出了实事,身边的冷面少女身体却在发抖,难道是太感动了吗?
董章庭两人怕茅升再说什么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让场面真的下不来台。毕竟他们才第一天上学,都没有正式上课,没必要第一天就惹眼。
两人一起上前,揽住茅升将人从贺乔身旁脱开,董章庭对贺乔抱歉道:“我们刚来这里,不懂此处的规矩,并非故意冒犯。不如这样,若是姑娘修桥的时候需要人手帮忙,我们一定上门给你打打下手。”
茅升似乎还想说什么反驳的话,被钱丰收隔着衣服重重掐了一下,示意他闭嘴。
茅升有些委屈,但是他只是有些耿直,又不是傻,知道董章庭两人是为了自己好,只能听话的闭嘴了。
贺乔眉眼冷厉,满眼写着不高兴:“修,修个鬼!这是我花了一个月造出来的桥,就是为了明天老师回来的时候给老师看的!这个臭小子,把我精心准备的礼物都给毁了,拿什么赔我!”
“没错,破坏人家的桥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立即建个更好的。”人群中那几个被茅升的话冒犯到的人嘲讽道。
“我看嘛,有些人也就只有破坏的本事了。”
董章庭和钱丰收一听,便知这事无法善了。
但是人心是偏的,这件事虽然确实是茅升行事不慎,引出来的。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茅升挡在身后。
董章庭收起之前抱歉的神色,既然已经得罪了,那就得罪到底了。
“之前我曾经查看过东山书院的教学规则,向来是以本事见高低。贺小姐这座实验桥没错吧。!”董章庭道。
“没错。”贺乔本能的意识到对面少年转变的态度。
董章庭唇角扬起一抹笑容:“贺小姐之前找出前面那位的问题,把对方的心血拆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可能也是对方打算准备给别人看的礼物呢?”
“这和心不心血有什么关系,既然被找出问题了,那座桥该怎么处理就是我的自由了!东山书院早就规定好的!”
“哦,受教了。既然如此,我的朋友有哪点做的不到位吗?”董章庭祭出了最后的绝杀。
贺乔原本以为毁了自己桥的臭小子已经够讨厌了,没想到他的朋友更讨厌!
牙尖嘴利!
她胸口仿佛有股气堵着,又找不到地方宣泄。
声音咬牙切齿:“对,他一点错都没有。”
贺乔的视线在董章庭和茅升身上,像是要牢牢记住两人,尤其是在董章庭身上重重瞪了一下,就要愤愤离去。
正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就要在以新生挑衅旧生成功,但是也惹了旧生厌恶的结局结束时,被董章庭两人挡在身后的茅升站了出来,看向:“你那座桥基座多出了半寸,所以才立足不稳。”
贺乔彻底压不下心中的情绪了,眼中如同冒着火焰:“你胡说,我按照《桥梁考编》的尺寸做的,分毫不差!”
《桥梁考编》是晋朝建筑一界的圣典之一,被无数人奉为圭臬。
有人眼睛一转,故意道:“这位小兄台既然能找出这座桥的毛病,莫非比《桥梁考编》更有本事?”
《桥梁考编》是建筑一界的圣典,不管茅升未来在建筑界将会取得何等伟大的成就,如今才十五岁的他,还不足以挑战这部圣典的权威。若是粘上这样的名声,以后茅升在建筑界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董章庭和钱丰收一听,便知这人对茅升满满的恶意。
正欲出声将这锅从茅升身上甩出去,就看到贺乔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木块朝说话的人扔了过去:“一天到晚耍这种鬼心思,当其他人都是傻子供你糊弄吗!他就算把我的桥弄塌了,也是他的本事,轮的到你这个废物在这下蛆!”
“不可理喻!”那人没想到自己明明是为贺乔,结果反而被贺乔骂的狗血淋头。
然而,贺乔的话已经让围观人从那人带起来的气氛中清醒过来,是了,这个新生不过是凭本事找出了贺乔那座桥上的问题,完全复合东山书院的规则,最多是在弄塌上一座桥的速度快了一些,人家桥主人都认了,他们这些围观群众更没有必要生气。
反而是这个故意引导他们的人更加可恶,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前途给毁了。
贺乔依旧一副暴躁的模样,对周围这些看热闹的人道:“你们怎么还不走,留在这吃饭吗?”
围观的人显然都知道贺乔的脾气,一个个嬉笑的跑了。
在其他人离开时,钱丰收悄悄扯了扯董章庭的袖子,示意他们也赶紧跟着人跑。
然而当他们刚要抬脚转身离开时,就听贺乔看向他们,不,应该说她看的是茅升:“为什么我按照《桥梁考编》修出来的桥,轻易被你弄塌了。”
茅升先是反驳道:“没有很轻易,还是有些难的。”然而在看到贺乔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他下意识把之前的话吞了回去,解释道:“因为《桥梁考编》里你使用的尺寸,不符合这里的地势。地基要少半寸,才正合适。”
“你知道我用的是什么尺寸?”贺乔追问道,她看向茅升的眼神中,怒火渐渐消失。
茅升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把《桥梁考编》里各种形制和尺寸的桥都试了一遍,逐一找到最适合的地形。”
随着讨论越发激烈,茅升和贺乔两人身形越来越近,董章庭两人懂事的给他们让开了位置。
钱丰收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觉得我们好像有些多余。”
董章庭肯定道:“不是感觉,我们确实很多余。”
钱丰收感叹:“没想到小茅看起来憨头憨脑的,入学第一天就和姑娘聊上了。章庭,你不会也和小茅一样,很快就和姑娘聊上天了吧?”
董章庭笑了笑,拍了拍钱丰收的肩膀:“谁知道呢?”朝远处走出,东山书院他们还没走完呢。
钱丰收不可置信:“不能吧,最憨的竟是我自己?”他追上董章庭,喋喋不休的试图从董章庭嘴里套出和他聊上的姑娘的信息。
董章庭哪里会让他知道,毕竟这一世他和齐少英认真来说,其实就说了一次话。
地面上的少年少女,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不远处一处高楼上的人眼中。
“顾师,你邀请的这位董章庭,嘴皮功夫不一般啊,有几分顾师年轻时的风采。”
“贺师过奖了。嘴皮功夫不过小道,倒是贺乔今日表现,足见其品质果然和贺师同出一脉,善良宽厚。”
高楼上的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种虚话。”
聊完闲话,两人正式回到了真正的主题,贺师问道:“院长真的打算顺从太子,改革东山书院教学体系?”
“太子对书院内学子的看法很公正,他的意见也合理,院长自然会慎重考虑,至于最后执行多少,还要经过大家讨论。”顾师滴水不漏。
贺师嗤了一声:“不管你们做什么,别扯到我,我只想好好修桥。”
顾师神色温和,然而说的话却让贺师面色变了变:“风雨将至,无人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