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钱丰收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之前已经知道董章庭尚未考取功名。
这段时间看来,董章庭才智不缺,读书又努力,也不是对前途毫不打算的糊涂人,却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自然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
他自信董章庭定会很快取得功名,但是作为好友,在董章庭取得功名之前自然都不会突显自己的功名,扎别人的心,这不是诚心交友的办法。
他转而说道:“你还记得那个况义吗?”
“记得,他被判刑了?”董章庭问道。
“是的,他上个月就被抓回午京,很快就查明了他和青风山勾结,侵占大量朝廷财务,危害坛城百姓百姓的事情。大概还有半个月吧,他就要问斩了。”钱丰收道。
“那么快?”董章庭微讶。
按照晋朝的律法,普通死刑犯都是统一在秋天问斩。
只有像谋朝篡位、通敌卖国、虐杀数百人以上带来严重负面影响等罪大恶极,遇赦不赦的罪犯才会被判刑以后一个月内被明正典刑。
况义所作所为对坛城县百姓来说确实是灭顶之灾,然而若是以朝廷律法来判,他身上最重的罪名是勾结匪徒,贪污,渎职。
这三种罪名,加起来确实足够判死刑了,但是还没大到必须立即行刑的程度。
钱丰收自然也是个懂行的,他点头道:“确实太快了,听说是因为朝内有高官认为况义极大摸黑了官吏形象,败坏朝廷名声。恰好春闱将近,午京城汇集了大量即将参加春闱的举人,便打算用处决况义,来警醒这些即将步入官场的人。”
杀鸡儆猴啊。
整个流程似乎说的通,但是董章庭总觉得有些太快了,快的不像是如今朝中这些官吏的常见作风。就好像,有人想要掩盖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说道况义,钱丰收感慨:“想想这况义,也是正经进士出身,若是能脱身青风山,或是带着青风山改头换面,将来前途也更加光明。不像如今,落得头颅落地的下场。”
提起况义身上的功名,董章庭心中像是有根弦,被碰了一下。
“况义出身山匪,没有名师教导,却在二十来岁就考上进士,实在是天赋异禀啊。”董章庭状似叹息。
正元三年考上进士,那年况义才二十五六岁。哪怕放在文风浓郁的江南和午京,都可称得上一声青年才俊了。
不少天分一般的学子,哪怕自小被精心教导的,可能考到三十来岁都不一定考的上一个举人,更别说进士了。
况义若是真的有这个天分,为何不像钱丰收说的那般,想办法替青风山洗白,而不是回到坛城这个穷山僻壤当个土霸王。
董章庭前阵子从青风山收缴来的财物,大约价值二十万两,看起来不少。
但是前世董章庭为了稳定小皇孙的皇位,给收拢回来的能臣干吏安排位置,亲手惩处了不少贪官污吏。有些辖区位于东南这些富裕地区的太守,郡守等官吏,数年下来家产便可以直接多出四五十万,而且各个手段高超,几乎没有留下来什么把柄。
董章庭能抓出来他们,不是因为董章庭手段更高,而是因为他身后站着皇帝,携大势破之。
相比他们,况义敛财的方式实在太粗糙了。他甚至进一步怀疑况义当年的进士功名到底是不是自己考出来的。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中,董章庭眼前一亮,他或许找到另辟蹊径的办法了。
钱丰收似乎也想起什么一般:“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看的那本账册吗?据说是况义亲手记录的,但是那个字和馆阁体并不像。”
馆阁体是科举的考场常用字体,虽然没有什么特色,但是不容易错。
大部分科举学子为了考上功名,自幼练习的就是馆阁体。经年累月下来,等他们考上功名当了官,日常书写间不可避免的残存几分馆阁体的特征。
然而,当日他们看到的账册上的文字并不如此,反而有几分飞扬之气,很有武夫行文的风采。
那时候从黄山处听闻况义是靠剿匪起家,后面又知道他就是青风山的二当家。
心中这浅浅的疑问就被暂时搁了下来,如今在回想起来,就很难压下去了。
看着董章庭面上沉思之色,钱丰收开玩笑道:“人家本就是土匪出身,能按着习惯强行写几年馆阁体已经不意,当上官以后肯定会恢复原本的书写习惯,总不可能功名不是他自己考的吧。”
董章庭看向钱丰收,这人经济上的手段他在坛城已经初见风采了,没想到他在其他地方直觉更是敏锐。
钱丰收之前的话只是玩笑,刚想说点别的带过去,却在看到董章庭若有所思甚至隐隐赞同的模样,有些不可置信:“不能吧?”
“去查查不就知道了。”董章庭神色如常,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想要查的事情,如果一旦是真的,将会牵动多少未知的势力。
钱丰收虽然很看好董章庭,但是他身后站着钱家,他的一言一行都要为钱家负责,不能全凭自己的意气。
他没有直接否决董章庭的念头,而是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青风山那些匪徒都被留在坛城县做苦役,不在午京;况义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牢内,我们进不去。半个月内,况义就会被处斩。但是接下来半个月我们基本都要上课,每七天可以休息一次,不可以离开东山书院范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查况义身上的问题。”
董章庭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连学业都顾不上,满脑子只想查况义似的。放心,我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钱丰收看他真诚的模样,心中隐忧略略放下。
不管况义身上有多少问题,都不是他们这种还没有踏足官场的人可以触碰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读书,将来在科举上取得更好的名次。这是一条最平稳的道路,他希望自己新交的朋友也能走上这条路。
董章庭明白钱丰收的好意,可是有些路不适合他走。他想要走的快,爬的高,就要走比很多人更艰险的路。
既然况义身上可能有线索,董章庭怎么愿意放过。
偷偷溜出去,干自己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董章庭没有把心中真正的想法说出,而是提议如今时辰不早了,不如一同游览一番东山书院内部构造,顺便找找找消失了小半个早晨的茅升。
钱丰收自然点头同意,他巴不得董章庭赶紧把之前的念头忘了。
两人离开院子后,就听到隔壁院有人正要推门回院。
听到董章庭两人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有些犹豫的问道:“刚才静心池边,有座桥塌了。据说是一个姓茅的新生弄的,他们是你们的同伴吗?”
茅升把桥弄塌了!
怎么可能?
董章庭两人心中自然不信,认为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们问清茅升如今在的位置后,匆匆和对方告别后,朝茅升所在位置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