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实验室内
有声的彩色视频比任何东西都要刺目且震撼,甚至，视频播放后，就连直播页面翻滚的弹幕和评论都出现了一瞬的停滞。
本来,联邦会做出之前的，类似于抑制阶层流动，迫害联邦公民的行为就让人惊怒，许多人的情绪已经达到轻微不满,可谁知道,真正的联邦居然比刚刚看到的还要糟糕。
根据星际法规定,智慧生物和人享有平等的权力,不能以种族、物种的不同产生歧视。
因而，普通人类生活中，或多或少都会遇到智慧种生物，甚至有不少智慧种生物获得人类的喜爱。比如说像人鱼和森林里的小精灵。
世界之所以能够和谐,就是因为所有人所有生物都在敬畏生命，而联邦的做法,显然是对自然法则的僭越,是人类仗着自身种族数量、特性而对其他生命以自己的高傲和武力实施血腥暴力，造成尸横遍野的恶行。
再加上薇薇安的事件——曾经帝国人尽皆知的女武神居然是克隆人，并且最后是被联邦残害致死。
在这种时刻，哪怕是凭借着的过去的记忆,大家也不能把薇薇安当成普适价值观下的“克隆人”,星际人内心里觉得，一旦克隆人的智慧程度突破某个阈值,与纯种人类没有太大区别，甚至会有人类的特定情感，那这个“克隆人”其实就是“人”。
更何况,薇薇安对联邦的贡献是记录在部分星球人教版教科书中的，许多人在教育过程中都知道这位伟大的联邦军人。
联邦高层的行为，在大家眼里，就是加害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伟大的、为联邦带来荣誉、守护联邦公民的伟人。
因此，联邦成功拉足了大众的仇恨。他们背地里搞的阶级集聚、人体实验、克隆人实验以及对智慧生物的残害，如此种种，罄竹难书。
如当头棒喝，激起大片喧哗。
面对这样的联邦，没有谁愿意堂堂正正说一声爱国。
弹幕在这时也总算动了，人们如梦初醒，破口大骂。
[天，薇薇安这样的，已经算是联邦亲手造出的孩子了吧？她最后面对联邦的背刺，居然没有反抗……]
[代入了一下薇薇安团长，我真的会谢，好窒息啊……]
[我妈问我为什么看个直播也忍不住在哭，我真的心里又气又难受。]
[满地都是鲜血，智慧生物挖总统府老坟了吗？凭什么洛亚可以这样践踏生命？]
[靠，联邦科研所滚出来道歉，洛亚以死谢罪吧，这完全反生命了，星际法庭没人出来管管了吗？]
[但是，这个视频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大家先别站队。]
[前面的人傻逼吧？是假的的话，少将图什么，为啥放弃大好前程叛国出逃啊？他活腻了吗？]
[好像也有道理，呜呜天呐，我有被苦涩到，抱抱老婆，走吧走吧，联邦不值得。]
随着视频开始播放，池央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他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熟悉的来自于母亲的声音，垂在身侧的掌心握紧，唇角轻抿。
哪怕再看一次，池央还是会无比难过。
甚至不知道是为自己难过，还是在为母亲难过，又或者是两者都有。待视频播完，他才开口道：“联邦和帝国的统治者都做着一个名为永恒的梦，三十年前，人鱼族因为上位者们的梦境，遭受长达数年的围剿，以至于几近灭族。”
“我的母亲身体里也有人鱼族的部分基因，因此最后的实验，是联邦妄图通过多种族基因刺激人鱼血脉的觉醒，他们希望拥有金色尾巴的人鱼现世，希望通过手段获得一个人造的伸。”
“我深爱联邦的人民，继承了母亲和父亲的意志，终我一声，都在为大家的福祉赴汤蹈火。”
“但很抱歉，现在我做不到了。”
[呜呜呜老婆好惨，换我我也做不到啊！]
[知情人士不请自来，少将小时候也很惨，就基本都活在“监视”中。]
[知情人士+1，我有个叔叔是机甲搏斗老师，他说之前看到老婆手臂上有很多针孔……]
[我靠，细思极恐。]
池央显然也看到了这些弹幕，他没有回应，只是垂下眼眸，带着人往生物实验部的门走去。
“面对总统府这种毒瘤，我无法做到心平气和。我的孩子，棠棠，大家都知道吧？”
提起奶呼呼的小人鱼，沉默得让人窒息的气氛有些许缓解。
[知道知道，我儿子嘛！]
[可爱的棠棠，呜呜啥时候能在看看他？少将多发动态秀秀崽啊，想了。]
[嘿嘿嘿嘿，棠棠，嘿嘿嘿嘿……]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棠棠也有危险？！]
池央：“是的。我再不离开联邦，我的孩子会继续遭到联邦的迫害。我相信大家都知道“金色梦”，联邦高层已经对金色人鱼达到偏执的程度。我不知道现在生物实验部里面在做什么实验，但我肯定，又是见不得光的。”
“大家随我来。”
池央对此事笃定，因为棠棠和阮辛都曾向他表示过，这栋大楼的血腥味很重。
是那种埋在地下的陈年血污和新鲜出现的血气交杂，哪怕有完善的空气排放设备，也无法遏制的恶臭。
像是每一颗土壤，都有一个亡魂。
随着池央越来越靠近联邦实验室生物实验部的大门，正在总统办公室的洛亚焦躁无比。
她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优雅，在自己哥哥这里闹，非得现任联邦总统肯迪·塞菲斯想想办法。
“哥
哥，联邦高层的形象都要要在这个狗崽子手里变臭了，你说说话啊！”
联邦总统已在位多年，他甚至比洛亚大二十岁。听到自己疼爱的妹妹向自己发出求救，他不慌不忙开口道：“没关系，让他说。”
上位者的声音带着一股不怒自威，语气里的平静让洛亚渐渐冷静下来。
她疑惑道：“为什么要让他说，这些东西哪里可以光天化日之下暴露于庸民的眼下？他们根本不懂我们的用意，金色人鱼的血液里含有的欧米伽三号物质拥有超强的基因修复的能力，靠着少数的牺牲获取到最后的成功，没有什么错。”
“每一次进步背后都要有牺牲，他们现在的安稳生活，是因为有人在他们背后负重前行。”
洛亚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直播的页面上，她甚至感到心酸：“我也不是生来就是研究人员，我的牺牲，到头来倒是变成恶人了。”
不会有人认为自己的坏人，因为他们会为自己洗白，他们的行为都是跟着三观走，因此，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但是，跳出这个思路，一切就变得明朗了。
慷他人之慨、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这样的行为还不叫坏吗？
她根本曲解了什么叫做负重前行。
真正的负重前行都是正派的，是说出来会被人尊敬的。比如边防的卫兵保护着星际边界线不被帝国侵犯，让帝国的铁蹄无法践踏联邦的土地，让联邦的人民安稳度过和谐的每一天。
而不是在背后杀人放火，肆意利用着手中的权力，危害本国内居住的智慧生物的生命安全，甚至会拿无辜研究者去做定向实验。
肯迪看着这个从小的就任性的妹妹，叹了口气：“池央这个孩子，做得过了。”
他垂下眼眸，轻轻转了转手心的佛珠。
“帝国研究所，人鱼的秘密，应该暴露于众了。”
顶着洛亚不解的视线，肯迪轻轻叹道，“这块蛋糕，只有让人闻到香味，才能知道我们做的都是对的。”
“集体的利益大于私人的利益，池央这种行为，倒是显得小家子气。”
洛亚哑声道：“可是、可是完成一半转化的人鱼尸骸……”
“没关系。”肯迪摇摇头，“他带不走的。”
执政三十多年的年迈统治者语气里带着自信：“阿拉德，雷顿还有瑞硕，联邦养着他们，现在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他轻松地靠在黑色办公椅的靠背上，微敛的眼眸有些漫不经心，“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战斗苗子。”
……
池央当然知道自己已经身处险境，毕竟如何离开，是个问题。
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选择揭露联邦的斑斑恶迹。
因为他不想公众被蒙蔽，也不想再有新的生命，如他母亲一般，受到伤害了。
刚刚靠近生物实验楼的大门，池央鼻翼已经闻到不妙的气味。
就像是装满了试剂水泡着泛白的尸首，充满生物科技的肮脏味道。
门被池央毫不犹豫推开，就在这时，一名星盗从内部出来，在池央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少将，我们在底楼发现不少还活着的智慧生物，并且，有一个需要基因认证才能打开的地下室大门，相关研究人员说研究所只有洛亚才拥有开门的权限……”
“走，下去看看。”
直播没有录入这段对话，因为科索尔在乱走——海盗头子对所谓的探秘充满热情，短短几分钟，已经跑遍了所有楼层。
科索尔刚进这栋楼，就觉得皮肤凉飕飕。
他忍不住摸了摸手臂，皱起眉打量着实验室内部。
无数的福尔马林泡着奇怪的肢节，插管漂浮在水中的普通生物随处可见。
他现在已经下了楼，正站在科研所的中央大厅，放眼望去，地面及地面以上的楼层都是普通实验室的样子，没有什么异常。
但海盗的鼻子足够灵，他显然闻到了让自己心里有些恶心的气味。
这是死亡已久的生物身上不易驱除的尸臭，夹杂着奇特药水的味道。光脑被他拿在手中拍摄，大家顺着科索尔的第一视角观看。
因为闻不到，只能看到，因此，不少期待看到惊天大秘密的观众感到失望。
[不是，刚刚池少将说得那么那个，结果进来就这样？]
[啊，这是翻车了吗？生物实验部不就很正常？我还看到一些珍贵的实验数据，池央这样做有些不好吧？]
[哄堂大笑了各位朋友，我太无语了，靠着猜测或者别的恶意就这样挑战联邦权威？丢死人了。]
[的确，联邦那么大，有些事情无法做到尽善尽美，虽然没有监管到位，让一些宵小之辈仗着权力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联邦也不至于搞这种大型违法活动吧？池央是不是失了智有了妄想症？]
[兄弟们再看看啊，我……我感觉少将没说谎……]
一时间门，无数的质疑之声出现在星网。
科索尔看着前方的蓝色光幕里出现的弹幕，忍不住替池央说话：“大家别急，还没看完，这里的确有问题，我闻到了不好的气味。”
[笑死，挽尊了。]
[那你倒是拍出来些什么啊……]
[池叛徒刚刚的视频不会是合成的吧？]
[呃呃呃？]
但是，联邦人显然不买账。
科索尔无语道：“这不还有地下没拍吗？你们家藏秘密就直接放客厅？”
他跟上即将要下楼的池央，嘴里还不饶人，“看好了，说话注意点，别一会儿脸疼嘴疼。”
机械感十足的大门认证了星盗从研究员身上扒拉下来的磁卡。
在门开一瞬间门，哀嚎、呐喊、哭泣之声就如上了巨型外扩喇叭一般，争吵着传入大家的耳朵。
池央的视线适应了一会儿黑暗，他看着牢笼形式的地下室，看着无数智慧生物浑身插满管的模样，一时哑言。
被抓住的研究人员瑟瑟发抖地看着进来的池央，他们许多人眼里，竟然闪过了解脱的光。
——就像是一直以来，都希望有人能够发现这位于市中心底层的炼狱级秘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