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再现登闻鼓
早朝，大庆殿。
天子稳坐高台，居高临下睥视着幕帘外，行参拜大礼的文武百官。
叶子然告假缺席，天子不无意外，整个皇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太后让内监送去叶府的赏赐，自是瞒不过他。
算他小子识趣，知难而退。
没错，天子也默许了太后的所作所为。
天子是真心护着仪昭公主吗？
不尽然，利用居多。
贯穿古今，没有一个天地共主，可以容忍在他治理下的国家，有人无视律法，为所欲为。
天子眸底闪过冰冷之色，如果不是他娘非要护着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他定会顺势而为，从严处理，永绝后患。
再则如今朝堂祁王一家独大，他需要一个能与祁王相抗衡的一品亲王，平衡朝堂局势。
无论是祁王，韩王，恭王，亦或者仪昭公主，文武朝臣，都得待在他的棋盘掌控之内，这叫做帝王之术。
天子开始处理各地方政务，许是没了烦心事，进展颇为顺利。
天子心满意足准备退朝，却听到沉闷的‘咚咚咚’。
皇城外的金龙登闻鼓响了！
准备下班的朝臣们来了精神，一个个眼神清明，看向皇城大门方向。
开国五百年以来，皇城外的金龙登闻鼓拢共响了五次。
加上今天这一次，六次。
朝臣们不由看向天子，天子当朝期间，一共敲了两次金龙登闻鼓，可见史官会怎样书写这不太平世道。
开国皇帝设下金龙登闻鼓，上到王公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只要有人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皇帝就得大开正门，做足愿意听取臣下的谏议，为老百姓伸冤的明君姿态。
这是开国皇帝颁布的，后辈子孙不得更改的铁令之一。
所以尽管天子心底恨不得拔刀杀人，也得匆忙摆开全幅阵势。
金龙登闻鼓，与衙门门口的普通登闻鼓不同。
老百姓敲了金龙鼓，须得受五十下杖责，这叫做越级上谏的代价。
天子乘龙架，十二面执龙旗随风飘扬。
前后护卫，鼓吹乐队，前呼后拥出现在了皇城正门外。
朝臣们紧跟其后，按照文武两臣上朝的站位依次排开。
敲鼓者身穿素白儒袍，用了一根白发带束住头发，脚下穿了一双白布鞋。
这幅刺眼打扮，大抵是想要死谏。
男子停住敲鼓动作，板正行了个大礼。
众臣子看清楚男子那张熟悉的脸，全都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满身素白，在为自己办丧的叶子然。
天子面无表情，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天子的鼻翼在剧烈收缩，手心里的佛珠串子快要掐断了。
“臣，死谏！”
叶子然捧着奏折跪在雪地里，声音像沉雷一样传的很远。
折子，皇帝不想接也得接。
这是律例，也是族训规矩。
围观百姓越聚越多，天子迟迟不动作，文武百官只得也跟着行大礼，无声逼迫天子接折子。
天子冷冷声响起：“呈上来！”
孔内监弓着腰，把折子取走。
叶子然突然扯开嗓子道：“臣，死谏，仪昭公主，恭王，联手谋害臣妻！”
“仪昭公主，恭王，联手谋害臣妻！”
“仪昭公主，恭王，联手谋害臣妻！”
长篇大论，也许老百姓听不懂。可这简短的一句话，恰好不需要任何文化水平。
哪怕是个杀猪挑粪的，也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一直重复到孔内监把折子递到天子跟前。
叶子然继续道：“谋害臣妻的暗卫，手持恭王府的冷箭，刀刃，匕首，长弓。”
“每个暗卫左手手臂，都有恭王暗卫的独特白虎刺青。暗卫首领身上，更是搜到了恭王府的出入令牌。”
“陛下，铁证如山啊！”
朝臣：天子登基以来，敲了两次金龙登闻鼓。
两次登闻鼓主角，都是直系皇族。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样一来，等于直接说皇族金絮其外败絮其内，皇帝不会处理家政。
闻风而来的叶老爷子，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满朝文武陪着他孙子跪在雪地里。
天子阴着脸，不做声。
没关系，事情不算太糟糕。
敲了金龙登闻鼓，就算是天子心底再不舒坦，也得顾忌天下人的目光。
只要然哥儿不犯错，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正在这时，协办大学士走了出来，跪在天子面前，请天子潜派锦衣卫，将此案真相公之于众。
礼部尚书，吏部侍郎，翰林院掌院学士，大理寺卿
护军参领，翰林院侍读，翰林院侍讲，鸿胪寺少卿，内阁侍读，国子监司业，翰林院修撰，翰林院编修，内阁中书，五经博士
近乎十分之七的朝臣跪地请求天子查清此事，还叶子然一个公道，还叶家一个公道。
一呼百应，叶家被群臣架在了火堆上烤。
叶老爷子踉踉跄跄，却又退回了原地。
他深知此时出现在天子面前，等同于火上浇油。
苦心经营，多年谋划的局面毁于一旦，可想而知是怎样的锥心之痛。
他没想到叶子然用情至深，家族和苏纤纤，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叶老爷子后悔了，他不该不闻不问，逼的然哥儿，用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方式讨要公道。
恭王站在文官首位，嘴角挂着阴冷的笑。
不识抬举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的拉拢好意。
叶子然想拖着叶家满门，继续做一个孤臣，那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不愿意辅他为帝，那就毁灭吧。
叶家风光了几百年，也该凉了。
天子冷冷道：“此事为何不当朝奏报。”
非要敲金龙登闻鼓，打他这个天子的脸面。
后面半句话自然是无法说出来的。
天子睥着跪地不起的叶子然，以及文武臣子们，嘴角冷笑愈发深重。
好啊，好一个开国功臣，好一个肱骨重臣。
拿着他的恩宠蹬鼻子上脸，逼他如斯。
看不出来他惯会笼络朝臣啊。
权倾朝野，这是要翻了天了。
噼里啪啦，天子的翡翠佛珠断裂，迸了一地的佛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