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死亡盛宴的前奏（9）
小藤思索着彼此的胜算。
她自己的手里，有且只有一把短小的刀，还不是什么名刀宝刀，并不十分锋利，刀刃也不坚实。
那种小刀，只能在很近的距离起到作用。
而且，自己多半还仅有一次机会。
敌人一旦起了戒心，恐怕就难以起效，注定落败了。
——冷静等待，抓住胜机。
小藤这么叮嘱着自己。
她故意嚣张地挑衅，好似失了理智，实则是想接近对方……最好在他张大了嘴，即将把人吞下之时，发动进攻。
人吃了东西，就会得到力量。
一个人要是病得连饭都吃不下，多半就是要死的。
因此，尽量趁无惨没能吃人前弄死他，那时的他是最弱小的，可惜，她已经错过了这个机会，让他吃了人。
现在必须赶紧动手，不能让他继续作恶了。
而想要让攻击的效果最大化，自然是去攻击薄弱之处。
由内而外地攻击，总该比由外而内更加有效。
不止如此，小藤觉得，自己现在被触手绑住，哪怕可以动弹，也会被感知到，引起无惨的警惕。
但在被吞进去的一瞬间，触手应该会松开，无惨多半也会松懈。
那时，就是她等待的机会。
至于人质的生死，抱歉，我考虑不了那么多。
小藤想。
她又不是占了上风，轻轻松松便能把大家从水深火热中救出的盖世英雄。就连她自己，都被小藤放在了压下赌注的地方。
从容、宽容，那是强者才配谈的。
自欺欺人。
瞻前顾后。
热血上头。
……
我有千万种不好。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只有一种不好：你活着，就是不好。
说来荒谬，无惨突然变得那么强大，肢体又异化成怪物般的模样，本应该让人觉得恐怖抗拒，却反而使小藤松了一口气。
如果坏人都这么直白地写着异常，毫不掩饰自己的邪恶。
那就方便了。
让人们看得明白，活得目标明确。
这时候，似乎是嫌弃用嘴进食姿态不雅，又似乎是觉得这样效率太慢，也可能是想与之前身为人类时，不得不靠一张嘴巴进食的事实做个切割，无惨放弃了直接拿嘴啃肉的方式，选择尝试用长着利齿的巨大触手摄食。
这更凸显了他的恐怖邪恶之处。
假设无惨一直是这个样子，这理所当然的、恃强凌弱的、罪不容诛的样子，没有遭受天谴似的虚弱，万事不沾手的仿若无辜的姿态——
那我早就可以下定决心动手了。
因为杀死在明晃晃地将人生吞活剥的怪物，无疑是正义的，该被赞颂的。
不会被正常人指责。
不会感到挣扎。
但若是面对披着文明光鲜外皮的食人鬼……骨瘦如柴，满身狼狈的真实人，可能反而被衬托得像是饿鬼。
就在小藤发散思维的时候，时机已至。
那张嘴近在眼前。
凑得极近了。
这时，再仔细去看那张触手上的嘴巴内部，会觉得更加可怕。
暗红色的肉壁，层层叠叠的褶皱，流动着浑浊液体的鼓包，无一不让人作呕。
小藤身陷巨嘴，却忽视加在自己身上的危险，果断挥出刀，向深处捅去，动作无比流畅，仿佛练习过千百遍。
成功了！
这种手感，是割到肉了。
一定是很深入地刺伤了他，小藤满意地想。
滚烫的鬼血和粘稠的疑似唾液的东西浇了她一脸，有些还流进了各处伤口，产生一种火烧火燎的刺痛感，很不好受。
但是，无惨也一样不好受。
“啊啊啊——”
只见他惨叫一声，随即，那些触手在空中胡乱地、疯狂地摇摆，像是醉酒的人在发癫，垂死野兽在嘶吼。
“我要杀了你！去死去死去死，我一定会弄死你的。”
无惨这么威胁着，身体却朝室外的方向移动。
……
——我才刚得到这么强健有力的身体！我才刚刚摆脱那令人憎恶的虚弱！
可恶。
可恶可恶。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仿佛撬开贝类的硬壳后戳中其中的软肉，让无惨是如此的惊惶、懊悔和愤怒，一时间连触手都失去控制。
但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快速恢复，已经接近愈合了。
对方的攻击完全是无用的。
只是给他挠了个痒一般，想到这里，无惨就不禁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一改之前的惊慌失措，无惨摆出胜券在握的姿态，嘲弄道：“真是自作聪明。”
不需要向外逃了。
这是我的主场。
无惨的触手也重新变得听话和顺从，依照他的心意慢慢绞缠着猎物，压迫小藤的躯体和内脏。
还把她当成是需要捶打的面团，绑着她往各种平面和尖角的地方撞去，弄得小藤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这次可不是先前那种玩弄的态度了。
而是认真地在施以极刑，延长死前的痛苦。
不止如此，在无惨心念一动后，新的、更不费力的折磨方法也出现了。
只见绑缚住小藤的触手长出了锋利的倒刺，勾入她的肌体，钻入伤口，进入体内折腾，一边吮吸血肉，一边制造着更多的疼痛与折磨。
他几乎能听到她内脏破裂，鲜血喷涌，骨骼破碎的声音。
唔……
不是几乎，是真的能听到。
无惨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五感大大增强，很多细小的声音和微弱的味道，都能捕捉到。
他贪婪地感受着这耳聪目明的状态。
“只会弄些小聪明，丢人现眼。”无惨看了小藤一眼，轻蔑地评价到，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狼狈和胆怯。
——我在亲自杀死她，完全不用借别人的手。
这种感觉太好了。
无惨彻底为自己最直观的强大力量迷醉了。
如果是在第一次被彻底忤逆之前，得到了这份力量，他的感触恐怕还不会像现在这么深。
正是因为在体弱的基础上，体验过众叛亲离、孤立无援、歇斯底里的绝望感，这才大大加强了握紧力量带来的满足感。
“这个世上没有神佛。”
“如果有，也是恶心的东西，竟然让你这样的食人恶鬼降世。”
回光返照之时，仅剩小半个身体尚未被吞食的小藤，用尽全身的力气，抒发了自己的感慨。
“当然没有神佛。”
奇怪的是，作为敌人的无惨赞同了她的说法。甚至，作为她说出了让他认可之言的回报，连触手都稍稍手下留情了一些。
“不然，我怎么会落个先天体弱的开局，日复一日，受那么多病痛的折磨？”
他说得理所当然。
好像无惨自己是什么神圣而高贵的存在，天然就该被人膜拜，受人供奉，享尽一切好处。
“丑恶，尽是丑恶！”小藤想要怒吼出自己的心绪。
她看向剩下的人，呐喊道：“动起来，去争取，为了你们自己。”
但她已经濒临死亡，所以这倾注了最后一段生命的话语也显得无力，仅仅剩下模糊的气音。
只有那双眼里的亮光，依然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