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灵魂之艺，精益求精（3）
怎么笑得如此……
灿烂？
毫无阴霾的痕迹。
她是一个纯真的变态吗？
似乎对兔子的生命表达了尊重和怜惜，又好像没有什么真情实意，只是浮于表面的虚礼。这些表现，让水芹感到困惑不解。
假如是自己的父亲看到了这一幕……
哎！
水芹几乎能直观地看见画面，听到声音。
老古板父亲会做出的反应，那就比眼前的未知要好预料多了。
水芹想象着。
幻影更加真实。
出现在眼前，咆哮着的父亲，是如此的真切。
后来，他知道了，女孩的名字是菜菜子，在大户人家的厨房工作。水芹恍然大悟，难怪她半句不离吃，原来受职业影响。
——她是和我一样的人吗？
怀抱着这种期待，水芹开始悄悄地观察。
听说那家有个疑难病人，其他医师束手无策，本来也是他的目标，正好顺路。
但是，根据水芹观察的结果来看，菜菜子的为人处世风格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并不是他希望的同类。
她只是恰巧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说了那样的一句话而已。
不主动去提醒她的话，恐怕还连自己对谁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是让人遗憾。
真是让人感叹。
——这世界充满了这样奇妙的人，这样奇妙的事，所以才让人目眩神迷，情不自禁。
忽然，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打断了医师的思绪。
“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忙……”
被拦住去路的水芹，还没有看清来人的样貌，便下意识地这么问出口。等他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有着一双罕见的蓝色眼睛，顿时明白了她的身份。
是那位刚过门的夫人。
但是，无论身份如何，人总是需要别人的帮助。能够不依靠任何人就独立生活在世上的，他还未曾见过。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恐怕就与所谓的神明也没有什么差别了。所以，水芹没有立刻改口。
只是露出温和的、充满亲和力的、让人信服的笑容，静静等她说话。
“找到你了。”
出乎意料的，这位未曾谋面的夫人似乎对他怀有偏见，眼神和声音显得冷淡不悦，带着满满的排斥之情。
我有得罪过她吗？
医师不免追溯起记忆。
他记得，那些侍女都有对自己提过这位夫人几句，说是一位不拘小节、爽朗坦诚又貌美如花的女子。
水芹只是快速瞥了一眼她，没有细细打量对方的容颜，所以不知道关于美貌的最后一点是否正确。
对于这种大家都津津乐道的庸俗话题，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奇心。
名字叫什么来着？眼睛是蓝色的，好像名字里也有个蓝字。
算了，不重要。
说不定哪天就投入黄泉的拥抱。那会是以怎样的姿态呢？希望比生前无聊的躯壳美丽。
他心情愉悦地期待到。
水芹倒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只是不会对旁人讳莫如深的生死之事，感到厌恶、忧虑和过多的抗拒而已。他甚至爱着，迷恋着人们在濒临绝境之时爆发的极端情感。
按他的话说：“死亡是个奇迹。”
也算是个异类。
不过，只要操作得好，用对了表现的方法，这种异于常人的地方，同样是超出常人的特质。
在这位医师的眼里，藏在外壳下的本质，可比人的外在——那轻易就会衰朽败坏的表面——重要得多。
异常者的内核往往是如此丰盈，如此脆弱，如此绚丽。
让他着迷。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这位夫人现在的表现，就说明他有哪里让她不高兴过了吧？
该怎么办呢？
假设她们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找我？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讨厌了？”直接问吧。小心翼翼地推敲很费脑的。
不过，说到“讨厌”这个话题，医师又想起了无惨公子，那位自己正在治疗的病人。
真是的，不要随意讨厌给自己治病的人啊！或者，讨厌了对方，就干脆不要让那个人继续给自己治病。
真不怕被暗中下黑手吗？再不然，也不怕他消极怠工吗？
以己度人，就做个彻底。
总是恶劣地对待别人，自己的生存却仰赖于他人的善意，也太奇怪了。
不过，医师明白，无惨公子倒也不是针对自己。
他只是平等地厌恶着能够活着喘气的所有人而已。发现了这个事实，在职业方面，水芹也能够保持一视同仁的宽和态度，用挽救一条生命的仁心，尽可能地提供治疗方案和资源。
说起来，假如无惨公子是一只小猫小狗的话，配上这种厌世的感觉，没准还挺可爱的。
思绪越跑越远。
终于，被青瓷的话打断了：“你，就是那个，让整个屋子都发出怪味，害我一个劲打喷嚏的人。”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医师。
水芹沉默了一下，他好像明白了对方讨厌自己的原因。原来是这件事情……
话说，这事居然还有后续。是什么连续故事吗？话说回来，原来真的是有话直说的类型吗？
贵族小姐里，这种类型可以说是很罕见了。大家都崇尚温柔贤淑、含蓄委婉、谨言慎行，把拥有这些特质的人当作典范。
“这可怪不到我身上。”
思考了一会儿，医师开口：“倒不如说，你自己才是造成了一切的根源。”
他觉得，这种说法还真算不上诬陷。
要不是她偷吃饭菜，菜菜子就不会想抓住小偷；不想抓住偷菜的小偷，就不会去找茶茶；不去找茶茶，就不会遇上自己；不遇上自己，自然也不会有那盘被下了药的菜；没有被下药的菜，无惨公子就不会误事——
后面一大堆事情都不会发生。
简直是万事之源。
虽然事实如此，这么直言不讳地怪罪一位有点地位的人，可能也会招致对方的恶意。
要是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自己应该会更谨慎恭敬地处理这件事。
这条命相当宝贵，比那些蠢猪似的大人重要多了。
他傲慢地想。
接着，又自我检讨。
人，哪怕是不太正常的自己，也都是无时无刻不想偷懒的家伙。
这么想完后，水芹又露出招牌性的温柔笑容，重复了最开始的话：“是有事情让我帮忙吗？”看来，今天是他的幸运日。
近来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异常的事情……
而钥匙，似乎来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