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阴郁的怒火突然炸开（7）
“我可是很厉害的医师，不会留痕迹的。伤疤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水芹大致了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给无惨开好药方，就带着那名脸上红肿的侍女熏离开了，说是让她帮忙。
事实上，他看到对方脸上的痕迹后，就打算给她准备消肿解痛的药，趁这个时机敷上。
敷好药后，不知为何，熏忽然掉下了眼泪。
明明伤痛被缓和了，情绪却比之前动荡。是怕伤口恶化，留疤吗？
未必吧。
尽管这么想着，水芹却说了一句自夸的话，来安慰她的心情。毕竟，是可怜又脆弱的普通人，他必须表现得洁白无瑕一些。
“是，医师。”
熏忍住泪意，露出一个感动的笑容。
她称赞道：“您确实是位高明的医师。谢谢。”她又伸出手，虚虚地覆盖在脸颊的痛处上，低垂眼眸。
她的伤，无疑是无惨给的，那无惨的伤呢？
在熏视线外的地方，待人友善受人尊重的医师水芹，流露几分被挑起胃口的神情，兴味盎然。
未知的趣事已然出现，怎么能停滞不前呢？
……
“水芹，确实是水平很厉害的医师。”
似乎想到了什么，茶茶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复杂的意味。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治好无惨的病，让他健健康康地生活在世上。”
“经历了漫长的生病、虚弱、痛苦的日子，无惨可能会比任何人都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他会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也有这个条件去保护自己的生命健康，没准还能长命百岁，活成人瑞。”
闻言，小藤皱起眉，神色紧绷。
那可真是一个无法接受的未来走向。
如果自己足够狠心的话，哪怕不对背靠产屋敷一族的无惨出手，也能通过扼杀一位才华横溢但是家世普通的医师，来达到避免这个未来的目的。
不过，这样做的话，她不是成为了和仇人类似的渣滓吗？
如果不仅仅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斩断一个不美好的、大概率不断有人死去的未来，为拯救更多人而手染一人的鲜血，也和纯粹为了暴虐之心而夺去他人的性命，一样的不可饶恕么？或许……
不！
别给自己找理由了，人命不可做称量和加减，未来也无法被人框定。
那只是看似美好的幻想，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罢了。
小藤最终摇摇头，拒绝了。
她咬紧牙齿，片刻后又松开眉心，表情恢复成基本的平静：“那我就去杀了他——无惨。”
“杀了他之后，自己再跟着去死，会留下遗书，不，这可能还不够，我会在大家都见证的情况下这么做，确保所有人的无辜。”
“不，这样还是不行。明明这么多人在场，却没有在一个人手中保护住‘主人’，那些在场但又没派上用场的人，会被当成无用的垃圾一样清理掉的。这样是不行的，我要换一个方法。”小藤像是着魔一样，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自己疯狂的假想。
将之前的自己抛在了脑后，全忘记那时的摇摆不定，异常地坚决了起来。
茶茶不反对她的杀意。
她只是很疑惑：“你觉得，他也配让你一命偿一命？”
“他当然不配。”小藤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说：“但是他的生命本身，不是他这个人，就是单纯的命，或许是配的吧。”
生命，生命啊，你为何如此轻贱，又如此宝贵？
“按照你这种思路，无惨应该给萤偿命，已经抵消过了，不用再加上你的这份。”
小藤沉默了很久，她心中很乱，像是被茶茶话语背后隐含的意思所震惊了。
“你难道……不，没什么。”
出于某种直觉，她斩断了自己心中的探究之意。
最后，小藤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如果无惨真的死了，局势大变，你现在掌控的一切都要面临重新洗牌的风险，很不利吧。”
“确实是会有动荡的。”
“但他多半命不长，随时都有死掉的可能，又不是从此刻开始才危险的，我不会连一点手段都没准备。”
“他本来就无法把话传达到自己父亲的口中，真是……可怜。”
茶茶想用的词语，其实并不是可怜。
无惨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呢？
如果他不是降生于产屋敷家，在刚刚生下来，甚至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会被放弃了。不是谁都会和他父亲那样选择，也不是谁都有那么选择的底气的。但她一时词穷，想不出更贴合的词语来形容，只能使用可怜。
“这么大的消息，也能封锁得住吗？这可不是平常那些鸡毛蒜皮，能让你用模棱两可的说辞糊弄过去的小事。”
小藤很不放心。
“直接说可以，那太自大了。”茶茶用手背撑着脸，目光悠远。
“不过，总得试试看吧，打都不敢打，拼都不敢拼，直接认输，趴在地上，把头埋进洞里藏着，还嚷嚷着对方看不见我，那也太窝囊了。半途而废，败给自己的怯弱，还不如连想法都别升起过，安安稳稳等死算了。”
她说得比较肯定，小藤就没有多问。
但另一个问题，道德上的困境，摆在了她们的眼前。
“虽然无惨是个垃圾，但他毕竟是产屋敷家主的儿子，我们是靠着产屋敷家，虽然他们不过是、算了，多少有点恩情，才有了这片安身之地。”
“如果真的对无惨下手了……”
以怨报德，怎么还有脸继续接受对方的恩惠呢？
“你觉得，产屋敷家主，是一个好人吗？”
小藤想了想，回答：“我不是很了解他。”
“毕竟，离得太远了，他也不太来这边看自己儿子，我们就见过一次面吧，还是我单方面地、悄悄地打量。”
“嗯，我知道。那你从已有的认识中，评价一下他这个人。”
“……说不上是个顶好顶好的人，没到那种程度，但过得去，比平常人还是好上一些的。”小藤有些迟疑地回答。她觉得自己的答案没什么问题，却不知怎得，总觉得茶茶不会认可这个答案的。
果然，茶茶看着小藤，目光宽容而无奈，像在看一个涉世不深，说着天真话的稚童，又好像在看一个卖弄聪明的蠢人。
“真是让人火大的目光。”
“既然火大，那就烧起大火。”
“你刚才说了，想想没用，或许是对的。但是，想都不想，连它没用这个事实，这个事实——”茶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都不知道。它是没用的、无用。所以还是想吧，绞尽脑汁地想，死了都要想……”
“把自己当成柴火烧起来，旺一点，再旺一点。”
“唯有愤怒胜过死亡。”
她的目光，像是一把烧得滚烫的、滴血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