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阴郁的怒火突然炸开（4）
“小藤，她会没事吗？”
熏低声问鸠。
她知道，对方心里没有答案，即使有，也不是好的那个，而问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鸠这么想，开口却说：“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熏很快接话，像是早就在等这个答案一样，像是根本没有在听答案的内容，机械地回复着一样。
鸠自己也觉得这回答没底气，沉默了一会儿，补充说：“还有茶茶姐在。”
和那些年纪更小的孩子们不一样，只比茶茶小了两岁的鸠，对于茶茶，并没有那种仰望的感觉，自然也不会觉得她无所不能。
而且，作为无惨大人的贴身侍女，还是比较受信赖的那一批，鸠的空闲时间很少，休息时也不喜欢跑去孩子们那里凑热闹。
茶茶则不喜欢来无惨大人这边，相处时间少得可怜，连亲近之意都没有几分。
但现在也没谁可以暂且托付一下了，只能希望她有所动作。
别让后山再多埋一个可怜人。
“……嗯。”熏低低应了一声。
四叶不满意她们过剩的忧心，努努嘴，说：“你们还有时间担心别人？我们自己的性命都没个着落呢。”
她的面色难看，眉头紧锁，语气不乏抱怨之意。
怎么自己什么都没做，祸事就找上门来了？
鸠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毕竟四叶也算是新来的。新来的，表现得尖锐、不稳定，是很正常的事情，同样算是新来的小藤不也是这样吗？
要是运气好一点，挨够了日子，自然就知道如何表现了。
“如果真……”谈到最糟的情况，鸠收起了愁容，露出一点戏谑的笑意，“我们之中，还是小藤最够本。早知如此，不如也——呵。”
折磨人的，是不知道要不要付出代价的煎熬。
如果代价真的明明白白标出来，且不会随意改变，哪怕再沉重，也反而能让人得到安心和释然。
她的话让四叶的脸色更难看了。
熏的嘴角，却无言地勾起了一个弧度，朝鸠点了点头。
被担心的小藤正摸着故人的旧物，轻声诉说自己的情感：“萤，你大概不会赞同我吧。”
“因为你从不怨恨别人。即使真的如此，我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宽恕是一种美德，可美德之所以是美德，就是因为我这样的凡人做不到。”
而且，人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是这么想的。
“终于，也这么做了。”
她沉默一会儿，把旧物用布裹住，好好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神色恢复平日里的样子，就像把自己的情绪也一起放了回去。
接着，小藤赶往茶茶那儿，先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叙述的时候，她尽量保持客观，撇除了充满自己主观色彩的用词。
“……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小藤的话，茶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她问：“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却也一直犹豫的事情，现在感觉怎么样？”
如果她足够稳重，可以波澜不惊的假象，小藤大概会说：“你可真是促狭。”
转而对自己的真实心情闭口不谈。
可惜，小藤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和动荡，靠她自己有点处理不过来，因而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心话：“我……没有做完。”
想找个人分担，太想了。
比起守住自己的内心，更想要一吐为快，所以不由自主地倾诉了。
“看来，只有杀了他，你才会满足。”说这话时，茶茶没有笑，但神色也不是十分的严肃，好像没在谈生死这种大事。
“我不知道，完全不明白。”小藤停顿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接着说，“毫无疑问，我想他死，甚至单单只是死一遍，似乎都不够解气。不过，杀了他，我好像还没有下定这个决心。真奇怪。”
“是我太懦弱了吗？”
她好像放开了嘴巴上的牢笼，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是懦弱吗？
茶茶自己思考了下，没说出结论，又反问道：“那，什么是勇气呢？”
“要是我那个时候能够冲上去，死命地为萤求情，或者替她分担打下的棍棒，应该就是勇气了。”
“即使，后果是你同萤一起死掉，什么都没有变好？”
“怎么会没有变好呢？”小藤露出了惨淡的神情，忧郁地说，“至少，那个时候，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我敢于为她做什么，还真的做了。”
“可你本来就做了。”
“你难道没有花光积蓄，向别人低头借钱，就为了给萤买药上药？”
“白天工作，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儿，让她休息，晚上还照顾她，有时候甚至整夜都没怎么休息的人，也不是你？”
“为了防止萤担心，你不说自己的辛苦，还告诉她羽山心好，免了她的工作，还给了自己轻省的活计，所以自己这几天一点都不累——哦，这一点倒是可以不算——因为你完全没骗到萤。”
不过，你的这份在意应该传达过去了。
但对于同样在意你的人而言，你受苦受累，还要关照她的心情，被在意的欢喜和成为了拖累的自责，哪种心情占比更大，也不好说。
茶茶有些感慨地说道：“反而是你，被萤给骗到了，以为她是真的信了……好像是第一次吧。”
也是唯一一次了。
“是么。”
“你看上去并不惊讶。”
“毕竟，感觉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期间，我也不是没有反复回想过。”怎么可能一点异样都察觉不到？“比起话语，一个人的脸色和身体才是最真实的。”
小藤一边说这话，一边回忆起当时。
萤说自己不那么痛了，感觉好些了，可脸色依旧那么难看，身体也无比虚弱。
那些话只是在安慰她而已，这个事实一眼就能望穿。
想必自己也是一样的情况。
哪怕说着不累，说着要满怀希望，说着一定有美好的未来，恐惧和绝望却完全暴露出来了吧。
目睹这样一张苍白的面容，萤还要强颜欢笑，假装相信自己拙劣的谎言，给自己一点“我派上了用处”的安慰感。
这份恳切心意，何以回报？
无以回报！
“我该为萤挺身而出的。哪怕献上我的生命，只要能稍稍让她感到欣慰，就是太值得了。”
“为了免去别人的苦难而采取了行动，这当然是勇气。但是，怀着勇气而行动的人，就不配有一个好结果了吗？”茶茶的语气也激动起来，“你和萤，至少要活下来一个吧！”否则的话，还不如现在……
“好结果吗？什么样的结果，才能称得上是好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