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悖逆人伦，何不跪我（5）
“最重要的……”
“有些人没了家人，就没了心灵支柱，自暴自弃，颓废至极；有些人换了环境，周边没了熟人，只剩陌生人围着，便郁郁寡欢；有些人一旦缺少敌人，失去对抗危机的压力，就停滞不前。”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
老鬼的手指点在了胸膛的位置：“最重要的是自己。”
他能感受到自己并不强健的心跳，比年轻时衰弱，却比年轻时安稳。
“人活在世上，财富权位乃身外之物，能舍，生命健康珍贵无比，为了更大的追求，依然能弃。唯有自我……”
“人绝不能将自我交托他人。”
“否则，不过是一具行走的尸体。”
听了这番话，青瓷陷入了沉默，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问：“那么，一个人只能是一种人吗？”
家人可以是熟人吗？家人可以是陌生人吗？家人可以是敌人吗？熟人可以是陌生人吗？熟人可以是敌人吗？陌生人可以是敌人吗？
“当然可以。事实上，大部分人往往兼具两类人，甚至更多的特征。”
“那我该用哪一种方法去对付这些人呢？”
老鬼看向青瓷蓝色的眼睛。
仿佛封着火光的湖面。
神采飞扬。
记忆中的火堆依旧明亮温暖，那份明亮和温暖甚至跨越了时光与空间，一直流淌在青瓷的身上。
本能的兴奋变作火种。
点燃理性的速度被大大加快，超出了常规的运转。
青瓷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始游戏。
看他们之前行走落座的动作，尽是些身手笨重的家伙，未必能碰到她的衣角。
危险排除。
而他们叨叨叨的激烈反应，说明在之后的环节中，多半不会选择消极应付，这点让她满意。总之，不必担忧，可以尽情将这些家伙当作自己的玩具。
游戏难度设置中……
这么下了判断，青瓷选择直直地回视对方。
看看父亲，看看客人们。毫不退缩，也无羞涩。
那双罕见的剔透蓝眸，过于水润晶莹，犹如蓄养着活物一般。
不需要其它部位共同作用，它们自己就充满了浅显饱满的感情，让人一看皆知。
流光溢彩，动人心弦。
甚至，像是在下一刻，盈盈秋水一样的眼波里，就会窜出一条能口吐人言、长着毒牙的妖蛇似的。
这让泉立光和空竹都忍不住偏头，先隔断了视线，不去回视她。
——异常，太异常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评价到，恐怕真的是妖怪吧。
“有趣。”
三人之中，唯有奈原尚仁保持了镇定自若的风度，可以这么评价道。
其实，他也有点忌讳青瓷那双与众不同、寓意不祥的蓝眼睛，但难免有着猎奇的心理，又自恃见多识广，还有正气加身，因而不愿做出避让之态。
罕见又漂亮的东西。
哪怕带毒，依旧会惹人心痒。
甚至在这种时候，带毒还不是个缺点了。
若是能让那份危险性变得可控一点，仿佛被困在笼中，带着镣铐，拔去爪牙的猛兽，只会大大地增加它的身价，成为贵族间用于炫耀自己勇武和富贵的珍奇之物。
反而更增添吸引力。
从谈话开始，奈原尚仁偶尔会悄悄地把目光放在青瓷脸上，内心指指点点地打量着。
当然了，他只能接受自己用看奇怪生物、眼球型蓝宝石的目光打量她，绝无可能允许作为怪物的对方，反过来观察和评价流淌高贵血液的自己。
现在，她招惹到他了。
奈原尚仁鄙夷道：可惜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填充了这双妖异的蓝眼睛，可不能多看了。
只配成为个供人把玩的玩意儿，不长久的那种。
不过，在他怀着这种戏谑恶意的时候，青瓷也是差不多的心情——自投罗网的玩具挺好，就是不太结实的样子。
凑合玩两下罢了。
她毫不在意对方的容貌体态，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物。
奈原尚仁倒是念念不忘，总记挂着青瓷的那张脸，与之相配的妖异而美丽的眼睛。
有什么好想的？
他劝着自己：一个对视，都要当心被这妖女下了诅咒。偶尔一下子，当成情趣，就算了。时刻都要小心翼翼的，那还怎么亲热玩耍？
要是无惨少爷想……
哦，他身体太差，本来也没那个条件，倒是无所谓了。本也就只能赏赏，难怪不在意这点。
如此看来，两人也算是天生一对，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奈原尚仁在心里阴暗地猜测和讥讽着。
要是换作他，便得指着这女孩大笑着说，免费送给自己，自己都不要，当心脏了手惹了祸，会被同僚笑话的。
心中想出这样一番说辞，奈原尚仁甚至觉得，自己在某个方面胜过了产屋敷家的公子，主公的嫡长子。
优越感得到了满足。
可惜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过个瘾。
想想也好。
时时能这么想更好。
青瓷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暗自考虑：这个家伙，要不是遇上了需求奇特的产屋敷家，可得砸在手里。
不行，一定得想方设法促成婚约，不然要血亏。
……啧。
这婚姻是天造地设的。
两人的思维不约而同地同步了，感慨青瓷的“好运”，两人的缘分。
初步定下了意向，奈原尚仁便觉得无趣和烦闷。
只感觉这屋内充满了下等人污秽的气息，排斥和厌恶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只想快点回家，好好享受一下。
奈原尚仁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正要告辞。
“你等等。”
就在这时，被他们避之不及，认作怪物的青瓷，唇角却绽放出了一个微小的、喜悦的笑，呼唤到。
这声音似含大恐怖的邪恶，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偏开头去。
嘻嘻。
不知为何的，她特别喜欢对方躲开自己视线的行为。
如果有文化点，青瓷或许会这么说：“人们手脚发软、身体打颤、泪如雨下，慌不择路地乱跑，像是即将会被人生吞活剥了的样子，真是最美不胜收的。”
那种来自他人的退让和恐惧，好似是一个嘉奖强者的徽章，无声的证据。
而此刻，自己无疑是奖项的获得者。
这么一想，她不禁笑逐颜开。
那双澄澈的蓝眸荡起粼粼的水波，浮光跃金，显得更加异常。比起美丽，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危险。
那种在看缸中之鱼、笼中之鼠一般的眼神。
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