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雪落初年
成观四年冬。
距先帝驾崩已有数月，但国号未改，新帝未立。
此番举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要从头说起的话，还得是那名九月前坐上龙椅的女子。
她是被姜相寻回来的，听说是当年遗落在外的太后亲女，从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脸庞并不难看出她们的血缘关系。
可当年太后生下的不是男孩吗？不是早已夭折吗？
这其中的种种，就不是他们的需要探寻的了。
总之这位嫡系公主上位了，在姜相一党的全力支持下，开启了她垂帘听政的生活。
被扶持的傀儡皇帝是她的侄子，是肃亲王留下的子孙。
他可是个可怜孩子，是他们那一支里面的独苗苗了。
可他似乎也活不久，毕竟在那位长公主上位后不久，群臣就看出她的小腹日渐隆起。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
国号未改，也许是新的，真正的储君还未诞生。
倒时她的孩子落地，这傀儡皇帝怕是要亡。
没有人问过腹中胎儿的父亲是谁，这不重要，只要他的母亲是当朝长公主，他的血统就毋庸置疑。
只要是男孩，她就会成为太后，太后就会成为太皇太后。
但他们当然不会让一个婴儿做皇帝，所以在孩子未长成之前，长公主殿下会继续垂帘听政。
在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之后，谁也不知道她何时会放手。
而据史料记载，这位历史上传奇的长公主，享年29岁，垂帘听政11年！
…………
“姑姑，侄儿扶您。”江图扬起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瘦弱的手臂撑住镂金的狐裘。
姜琼羽甚至觉得穿成一个球的她能替他挡掉大半风雪，这哪里是这个孩子扶她啊。
“不必，太傅还在上书房等你，与本宫不同路，你还是快些去吧，不能让老师久等。”
姜琼羽用毫无情绪的漆黑眼眸盯着他，江图的身躯不自觉颤抖了下，也许是被冷风吹的吧。
他看了看曲折的台阶，又看了看即将临盆的姑姑，颓废的低下了脑袋，充满苦涩的说道。
“侄儿知道了。”
这孩子……知道啥了呀？
这就是从小生活在权力中心的人，一点孩童的朝气都没有，姜琼羽简单的发出一个嗯，便不再做声，看着他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雪地中。
她倒没有想要处理掉他，毕竟自己的孩子以后也会需要助力，至少目前看来他是可控的。
“宣姜相入宫。”
不过才几个月，她就已经习惯用这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别人。
皇权…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身旁的宫女应答后退下，而小德子继续搀扶着她前进。
那谨慎的神情恨不得把地面看出个窟窿，姜琼羽对此无奈却什么都没说。
如今小德子是她的总领太监，宝珠还是继续在慈宁宫服侍。
当夜事发之后，就算以已死之人的身份与他们见面也没什么了，因为两方逐鹿，已然出了一个胜者。
棋子重新规划，她有了下棋的资本，自然能保住麾下的人。
但对于清兰身死一生，宝珠恐怕还未释怀，但她又何尝不是呢？
“殿下小心。”
总算走完了最后一层台阶，在冬日里，小德子的额头竟然露出了一层薄汗。
“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本宫都被你弄着急了。”
姜琼羽本想打趣他几句，但周围服侍的人过多，她倒是收敛了些，没有把话说的太开。
小德子是老人，自然也知道她腹中的胎儿是谁的孩子，这可是他前主子的血脉，不容有失啊！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嘴李总管了，姜琼羽倒是想让他退休，但他自己不干。
无奈之下，就让他继续胜任了，而他干儿子被她撬走不过分吧？
“殿下！太医说就这几天了，满朝上下都盯着呢，您着急些奴才就放心了。”
小德子听出了她的话外音，毫不客气的回答道。
“到御书房了，姜相就在里面等您。”
不知不觉竟就走到了，姜琼羽微微抬头，显得有些出神。
…………
掀开帘子，地龙的暖气扑面而来，姜琼羽脱掉斗篷，放下暖炉。
忙活了好半响才屏退众人，她扶着后腰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姜相面前。
“月份大了就别瞎折腾，好好在宫里候着，不然那些个太医又要闹到微臣府上了。”
姜相闭着眼都能知道她的动作，凌厉的话语也随之而来。
她可不理，依旧我行我素，顺便观察着他一月更比一月多的白发。
这些月，他似乎越来越苍老了。
30多岁的美男子，已经逐渐凋零，要不是他还没有满脸皱纹，就冲那花白的头发，谁不称他一句老当益壮？
“多谢姜相关心，本宫心里有数。”姜琼羽也停止了所谓的锻炼，正色道，“你真觉得这一胎会是个男孩？”
“如果是女孩怎么办？你还要狸猫换太子吗？而且如果真的是男孩，那江图怎么办？真的要像大臣们议论的一样做掉吗？”
数个问题被抛出，姜相眼都没眨一下，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无故找他，如果可以，甚至能老死不相往来。
他早就做好回答问题的准备了。
“太医院正说过，这很大概率是个男孩，但如果是女孩也无所谓，殿下继续垂帘听政就好。”
“至于那孩子…勤奋可贵，但缺乏慧根，难成大器。”
姜琼羽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的要求还真高，那孩子如果听到您对他是这种评价，应该会很伤心吧。”
毕竟他那么努力，只想得到他的启蒙恩师，也就是您的一句夸奖啊！
“本宫正担心着孩子的以后，要是既不勤奋，又不聪慧，岂不是又得被您像弃子一样扔掉？”
姜琼羽的笑意很冷，但她对面的人毫无惧色。
“微臣不敢，臣…老矣。”
臣老矣，这平淡无奇的三个字，瞬间击溃了姜琼羽渐渐凝实的杀意。
她瘪了瘪嘴，慢慢移开视线，不再把犀利的目光洒在这位年老的臣子或者说…父亲身上。
可就是这一下的放松，姜琼羽突然感觉到下腹部一阵剧烈的收缩，谁知道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姜相看着痛苦蜷缩在椅子上的姜琼羽，第一次露出错愕的神情，他在慌乱之中被人推开，只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喊。
“羊水破了！”
“快！快传太医！”
…………
成观四年冬。
历经半夜的折腾，长公主殿下总算生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婴，取名江斯奕。
听说这位在人前威严不可一世大长公主殿下，在抱到孩子的那一刻决堤大哭。
没有人知道她忍了多久，但小系统知道，宿主她忍了9月零3天。
雪落初年，他的诞生，及为王朝的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