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046章
风吹过来, 拂到沈非衣的脸上,那方才被泪珠滚过的地方泛着凉意。
沈裴指尖被泪水湿润,因着风吹过, 再触在沈非衣的脸上便也带了些凉。
沈非衣脑袋往后一躲,连带着也后退了几步。
听了沈裴的解释,沈非衣再回忆去看,确实沈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她当时也想到沈裴手下这三人许是另有安排,可一听那“绯衣”确实有些上头了,竟是忘了这一茬。
小姑娘后退时, 沈裴的手也撤离了她的脸颊, 这下意识的动作还与他呕着气似得。
男人的手与沈非衣的脸约莫隔了一个手掌的距离, 就这么顿在空中。
他看着沈非衣默了一瞬, 便忽而笑了,将那手也收了回来,微微握起,“怎么了?”
沈非衣见他神色有异,便抿了抿唇,下意识的解释了一句,“凉。”
闻言,沈裴也意识到沈非衣说的是他手上凉, 便敛下眸子, 拿出帕子将沈非衣颊边的湿迹擦干净, 而后又擦了擦手指。
他并未看沈非衣,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他一边擦一边开口,“至于温温说的那个绯衣, ”将手上的湿迹擦净后,沈裴抬眸看向沈非衣,“哥哥是想由温温亲自改名字。”
这改名从来都是主子为下人改的,这艺妓既然是送给了沈裴,自然是沈裴宫中的人,换名之事,也理应沈裴来做。
沈裴这个时候已经站直了身子,沈非衣看着他时便要仰着头去瞧。
这会儿小风阵阵,将她鬓边左侧的发丝给吹到了右边,斜着挡在了眼前,她想要去勾走,却被沈裴抢先了一步。
她看着那手指靠近自己,将眼前横着的碎发撩走,又轻轻的别在了耳后。
指尖触过她的耳朵,带了温度似得,触到的地方似乎都在升温。
沈非衣抿了抿唇,看着沈裴,“既然是送给哥哥的,哥哥便是她的主子,哪有我改名的道理。”
男人嘴角始终挂着笑,听沈非衣说完后,沈裴眼中的笑意更甚。
小姑娘抬眸看着他时,那杏眸微张,昏黄的烛色投在那眸子里,像是碎开的月,泛着星点。
沈裴从来都知道沈非衣眸子漂亮,那双眼睛看向她时一直都泛着光,他能从里头读出各种各样的情绪,故此,他极爱吻她的眼睛。
他迎着沈非衣的眸子,默了片刻,笑道:“温温自小便在东宫长大,自然也是东宫的主子,不光现在是,以后也是。”
说到这,他消了声,又道:“温温想改谁的名儿便改谁的,莫要有任何顾忌。”
话落,沈裴见小姑娘依旧不说话,便又继续道,“若是温温实在不喜,哥哥便将她送回去。”
沈非衣倒也不是不喜,就是觉得膈应,而且她方才还跟沈裴生着气,这会儿听沈裴这般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她连忙别开视线,抿住樱唇,轻轻的“哦”了一声。
沈裴了解沈非衣,他知道小姑娘从小便被保护的极好,虽天真良善,可若是在某一件事上较起真来,却并非是好糊弄的。
只不过,他也从来没有糊弄过沈非衣。
他见小姑娘不再怄气,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脖子上还系着披风,这架势像是准备久呆不回了似得。
沈裴便岔开了话题,问道:“温温这么晚了为何要来这里?”
这话问的沈非衣有些失语,还觉得这问题问的颇有些故意,更甚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沈非衣被问的一噎,哽了片刻,这才扁了扁嘴角,“哥哥早就料到我会过来,甚至比我来的还要早,难道这都不知么?”
他当然知道。
只是前几次沈裴问她时,小姑娘似乎都没有说实话。
沈裴回想了前几次沈非衣说的话,都是什么想他了才会来这里,可每一次过来,却都是她与自己发生争执,生气了才会在这里呆着。
他便勾了勾唇,语气听着像是在猜测,“哥哥觉得是温温不开心才会来这里。”
沈非衣其实一开始也没想瞒着他,并且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沈裴上山的那段时间,她只要一想起沈裴,便会去后院呆一会儿,到了后来心情不好时,看到这铜马,便似想起了沈裴,心情便会好一些。
可时间长了习惯后,即便是因为沈裴才不开心,她也会躲进铜马里安静一会儿。
她迎上沈裴的眸子,刚想解释,只是还未开口,沈裴便对伸出手,“温温要上去坐坐么?”
闻言,沈非衣便下意识的去看那匹铜马,这铜马极高,她自己不能一个人爬上去,从来都是沈裴抱着她上去的。
自沈裴上了山后,她已经十二年不曾做过这铜马了。
沈非衣收回视线,而后落在沈裴的手心上,她抿了抿唇,将手递给了沈裴。
男人搂紧了沈非衣的腰,踩着那旁侧的脚蹬,便稳稳的跃上了马。
沈非衣只觉得身子一轻,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坐在了那铜马的背上。
可偏偏她是面对着沈裴坐的。
一如上次沈裴带着他在公主府骑马时,两个人的坐姿。
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她因着被沈裴抱起,心里有些害怕,下意识便搂紧了沈裴。
她似乎是坐在了铜马上,可又像是没坐在铜马上。
小姑娘的腿下压的便是那墨蓝色的锦缎,浅色的裙摆与那墨色拼接在一起,因着她的腿微微蜷着,那腿上的裙纱便往后褪了些,露出了纤细的脚腕和半截小腿。
小腿搭在男人的衣袍上头,更衬的那玉肌赛雪。
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沈非衣甚至能感受到从腿弯处传递来的温度。
沈裴的手扶着她的腰,生怕她从马背上掉下去。
待沈非衣缓过来时,她便连忙将环着沈裴的手收回,垂着眸子,无处安放的手倒显得她有些紧张。
她撑着身后有些别扭,放在沈裴腰侧也有些尴尬,沈非衣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手抵在了沈裴的胸膛前。
小姑娘不敢抬头,语气也压低了不少,“哥哥,是不是坐的太近了”
她说完后,甚至推着沈裴借力,想要从他腿上往后滑下去,与他拉开距离。
沈裴自然知道沈非衣想要做什么,便托着小姑娘的后腰,让她后退不得。
沈非衣见推着他没推动,刚退回去了一点,又被沈裴用力靠的更近了一些。
她只觉得这样的方式让她觉得羞耻的很,脸上也不由有些发烫,甚至那墨蓝色的锦缎下传来的触感,也逐渐升温。
小姑娘拧着眉去看沈裴,语气有些着急,“哥哥你你让我往后挪一些这样太挤了。”
沈裴敛眸,迎上沈非衣的视线,却没有丝毫的动作,只是问道:“温温先告诉哥哥,为何不开心才会来这里?”
这铜马可是他为了博取沈非衣欢心才做的,倒是不知不觉却变成了沈非衣难过才来的地方。
知道沈裴是想茬了,沈非衣便解释道:“不是的哥哥我之前想哥哥了都会过来,只是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闻言,沈裴却是失笑,“所以,温温是不开心了,才会想哥哥,才会来这里?”
这话说的沈非衣有些费解,她眉头蹙的更甚,开口时语气便带了些纠正的意味,“是想哥哥了才会不开心。”
沈裴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却并不接话,而是静静的等沈非衣把话说完。
沈非衣抿了抿唇,小声开口道:“思念才会难过。”
闻言,男人眸色微动。
小姑娘又道:“我想哥哥,却见不到哥哥,我不应该难过么?哥哥去山上这般久,什么都没有留给我,我只有来这里,才会觉得哥哥在我身边。”
说罢,沈非衣掩着的眸子抬起,迎上沈裴的视线,“所以我没有骗哥哥,想哥哥是真的,但难过也是真的。”
沈裴的确是没想到沈非衣会有这么一番话。
思念才会难过?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个,亦或者说,他把“难过”这样的感情称作为谷欠望。
这十二年来,他无数次想到沈非衣,想要她,要沈非衣离不开她,他甚至根本无法去遏制这疯狂滋生的想法,可却从来不知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思念。
沈裴怔了片刻,这才倏尔笑了。
小姑娘眸子极为干净,纯粹的不甘丝毫杂质。
他看着沈非衣,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拂在她的后脑上,微微凑过去,薄唇落在了小姑娘的额头上。
而后他又松开,轻声开口,“那哥哥今日便教温温忘掉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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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非衣原本搭在那墨蓝锦缎上的双腿此刻已经蜷起,绕过沈裴,足跟分别抵在了男人身后的铜马背上,那缀着东珠的绣鞋也都掉落在地,绣鞋旁侧还有那深色的披风堆叠着。
小姑娘双手环着男人的脖子,外头罩着的软衫搭在了臂弯处,这般坐直了身子,竟比沈裴要高出了不少,沈裴的头顶堪堪只没过她的肩头。
沈非衣一手托着沈裴的后脑,一手扶在他的肩头,腕上的银铃在频繁的响动,清脆又急促。
她坐在马背上身子不停地在颠簸,鬓上的流苏都上下的摇坠着。
马儿跑起时,她生怕从马背上摔下,便将沈裴搂的更紧。
这是一匹烈马,在草原上驰骋,从堆积的水洼上踩踏而过,便激起一阵阵“啪叽”的水声。
烈马速度有些快,沈非衣便怕的哭出声来。
可即便是害怕,她也不敢放声大哭,哭声参差不齐,时而急促,时而短暂,急促时便啊出声来,短暂便是一些高低不平的气音。
她坐的实在是有些高,况且这地方又上下晃动着,除了沈裴,她便没有其他可以扶着的东西了。
沈非衣坐在马上不知颠簸了多久,那烈马似乎不知疲倦似得一直在跑,让她哭的嗓子都有些哑。
好不容易马儿稍稍减缓了速度,沈非衣得以喘着气舒缓,可那烈马却又猛地开始加速,吓的沈非衣立刻又环紧了沈裴的脖子。
这次的速度比方才要快的多,沈非衣不由得有些慌乱。
她抚着沈裴的后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带着支离破碎的哭腔,“哥哥不行”
小姑娘声音软的腻人,“我我月事十几日前才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1/2,晚上没有了,明天会有,大概是6k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