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傅楼轶不会知道顾宽现在在想什么,刚好他也不想知道。
反驳了顾宽,傅楼轶直接表明来意:“本来昨日就应该来求见统领,没想到被意外耽搁,今日便早早赶来了。今日是楼轶第一天当值,尚不明白军中事务。不知军营内的文书资料在何处,楼轶想尽快熟悉上手。”
傅楼轶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西郊军营的任务是什么,但依靠他一直以来的经验,要想查清楚真相,从小事入手更容易找到突破口。
顾宽招来军师,示意他把书案上的一摞文书交给傅楼轶。
军师抱着一摞文书,笑呵呵地走到傅楼轶面前:“傅大人,这些统领之前已经备着了,就等傅大人来给我们减轻负担来着。”
傅楼轶鞠躬:“多谢统领关照,楼轶一定不负使命。”
等傅楼轶走了有好一会儿了,屋里的两人才再次开口。
“子群你说,他被贬斥是真是假?”吴子群是军师的名字,顾宽摸着自己的杂乱的胡子问。
顾宽的疑惑不无道理,毕竟傅楼轶十六岁考取文状元,在接下来的四年中不断升迁,一年前更是爬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儿。如今突然间被下放到京城郊外的西郊军营,不得不惹人怀疑。
军师摇头:“不知。”
“如果是假,那上面那位又是想要做什么?”
军师继续摇头:“不知。”
“如果是真,那又为什么是下贬到西郊这儿来。”
军师:“……不知”
顾宽得到一问三不知的回答,感叹:“唉,子群,你老了,问什么你都不知道。算了,以后再看看他想干嘛吧。”
军师:……行,好赖话都给你说了呗。
接下来的几天,傅楼轶都在看这些文书。文书并非是军事机密,而是一些有关军营琐事、开支的记录。毕竟西郊军营算不上什么重要军事要地,而是一个培养将士的机关。
经过几天的仔细翻阅,傅楼轶并没有从中发现什么问题。
不知道是藏得太深,还是真的没有。
他放下手中的文书,脸上的倦容一览无余。
药房里开的药几天前就吃完了,而头疼症状却依然存在。
昨天夜里头疼的症状陡然加重,令他一整夜都未曾闭眼。
他闭目揉了揉鼻梁,打算休息一会儿去药房看个病。
-药房
说是药房,也不过就是三顶排列整齐的圆顶帐篷,帐篷后种有一些常用的药草,以备不时之需。药房里人来人往,人声嘈杂。
此时日头高悬,午后湿热的风吹起药房的布帘,消解了屋内的闷热。
军营里的药房也是使用柜子存放药材,整个营帐除了柜子就剩下几张椅子和床铺了。
台前柜上摆着一盏紫铜麒麟香炉,静静地吐着云纹般的香烟。
西郊军营里的将士们没有上阵杀敌,因此药房里看的伤都不是什么重伤。
“怎么说,哪里受伤了?”旁边的女医察觉到有人靠近,头也不抬直接问道。
傅楼轶将四散的目光聚拢,看向埋头整理草药的女医身上。
傅楼轶:“前几日被砸伤了头,原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昨日突然又疼了起来,这个情况还需要拿点药吗?”
听到这声音,女医刷的一声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噢噢噢,傅大人啊,是那次顾小公子砸的吧?上次就是我给你看的,当时你还没醒,没看见我。”
前几天点卯时,军师向将士们介绍了傅楼轶,如今军营里大家都能认得傅楼轶是新任宣抚使了。
边说着边示意傅楼轶坐下让她仔细看看:“不应该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还会疼呢?”
随后又问了问细节,便开写了张药方,开始打包药材。
蓦地,她一拍脑袋:“哎呀,乌藤没有了。傅大人,你等等,我去后边摘点去。”
药房的后面有一大片空地种着草药,再往后一点就是军营最外一层的两人高的藩篱。
在热气的笼罩下,草药们都无精打采地下垂着。阳光透过藩篱和爬藤,丝丝洒落,光影细碎流动。
簿苋轻轻剪出一截乌藤,朝傅楼轶挥手:“傅大人——,找到了我们回去吧。”
乍然间,扑通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这道声响十分突兀,两人对视一眼。
傅楼轶用安抚的眼神看向薄苋,示意她安静,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
薄苋立马点头:“了解!”
阳光炙热,泥地湿软,小道两旁的爬藤草药掩住了傅楼轶的身形。
傅楼轶轻手轻脚走过去,透过草药叶子的间隙见到一片亮白色的衣角。
军营里不会有人穿白色的衣服。
这个人不是军营里的人!
傅楼轶的眸子里顿时凝聚起一抹冷意,深不见底的眼底仿若千年寒冰。
他探进袖子拿出暗器,握在手中。
虽然傅楼轶并不会武,但以前在国子监上学时有射课,触类旁通,傅楼轶扔暗器很有准头。
傅楼轶悄然迈步走出草药爬藤的遮挡,却发现原来是熟人。
骤然放松下来的傅楼轶:“顾忱?”
不怪傅楼轶之前没认出顾忱,顾忱今天穿着一身亮白色的国子监服,这衣服傅楼轶已经有许久没见过了。
正在拍衣服上灰尘的人昂起头:“傅楼轶,好巧啊哈哈哈哈。”
傅楼轶看了一眼旁边的藩篱又看他一眼:“是挺巧的。”
顾忱:……为什么明明傅楼轶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感觉有被嘲讽到。
傅楼轶朝来的方向走,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问了一句:“不走?”
顾忱:“走走走,你等等我。”
傅楼轶故意加快脚步:“是你走得太慢,你又是逃课来的?”
顾忱解释:“没有,今天旬考,我考完才来的。况且明日不就是国子监的旬休。”
傅楼轶嫌弃:“那你为什么还要翻藩篱进来?”
顾忱嘀嘀咕咕:“因为考完了我爹也不想我来呗。”
傅楼轶没听清,蹙着眉问:“你说什么?”
顾忱:“没什么没什么,你别走那么快。”
……
薄苋担惊受怕了一路,结果看和傅楼轶回来的是顾忱,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特别是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就像狼看到了羊一样,心想,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
两人走到薄苋面前停住,顾忱垫脚仔细地看了一遍傅楼轶的伤口,扭头问薄苋:“薄姐姐,傅楼轶的头怎么样了?”
薄苋嘴咧的更开了:“差不多要好了,只是傅大人说昨日还会头疼,我正在拿药给傅大人。”
然后她扬扬手中的乌藤:“已经采到了,我们回去吧。”
顾忱小碎步跟在傅楼轶身旁:“怎么还会头疼呢?对不起啊,傅楼轶,我那天也没有想到会被我爹揪出去……”
傅楼轶的目光轻轻落在旁边人的黑发上。
他轻哼一声:“信你鬼话。”
回去路上,薄苋故意落后两人几步走在后面,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幅画面脑子里飞速想象今晚写些什么。
三人慢悠悠走回药房,才发现药房乱成一团,一大群人围在药房营帐前,神色紧张地说着话。
刚刚还在斗嘴的两人立马正经起来。
顾忱随手拉住一个小兵问怎么回事儿。
那人一看是顾忱,愣了一下:“顾小公子,傅大人。是副统领他、他不知道怎么了,本来好好的在练兵,突然就开始砸东西,怎么叫也不听。有几个弟兄去拦他,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副统领的力气变得奇大无比,把那几个弟兄全甩了出去。”
他指指旁边的营帐:“呐,那几个弟兄现在在那里头呢。”
傅楼轶蹙眉:“突然间变成这样?”
小兵十分确定地点点头:“对,而且副统领的力气也绝对是突然变大的。我们营里现在武功最高的就是阮参将了,前几天副统领还打不过阮参将,现在阮参将要和常校尉合力才能勉强压住副统领。”
有古怪,人的力气怎么会突然变大?
傅楼轶和顾忱对视一眼,互相看出了两人眼中相同的疑虑。
顾忱毫不犹豫:“走,进去看看。”
营帐里,副统领呈大字型被打晕绑在中间的床铺上,校尉和阮浮一左一右站在床铺边上,以防他突然苏醒挣断麻绳。营帐里的大夫一个接着一个摇头,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使副统领突然癫狂。
出乎意外地,在所有人毫无头绪时,校尉神色复杂:“应该是蛊毒。几年前在行军时,也有将士突然发狂。虽然那时的症状和秦航的情况不太一样,但大体上是一致的。”
话一落地,营帐里的大夫开始有些慌乱了。蛊毒是他们这些京郊军医接触不到的病症,而解蛊毒更是痴人说梦。
顾忱大步走向床铺:“常叔叔还记得当时是怎么解毒的吗?”
常荣明摇摇头:“当时我不在场,总统领应该会知道一些。”
对面的阮浮气急败坏:“艹他娘的,先不说每种蛊毒的解法不同,总统领能不能知道这种蛊毒的解法。况且现如今总统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们等得起,副统领可等不起。”
就在三人说话的间隙,床上的副统领猛然睁开双眼,双目猩红,面目狰狞,开始疯狂地想要挣脱禁锢。
常荣明和阮浮两人十分吃力地压着副统领的身体,顾忱见状也立马上手帮忙。
营帐里一丝风也没有,粘稠的空气好像凝滞住了。
台前柜的紫铜麒麟香炉上飘着袅袅白烟清晰可见。
这时,旁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傅楼轶突然间灵光一闪:“是南疆噬心蛊。”
其他人怔住:“南疆?”
不怪其他人震惊,南疆蛊术出名,但并非只有南疆有蛊术。如今在相隔南疆有半个东景国的京城郊外军营出现南疆蛊虫,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傅楼轶卷起袖子:“时间紧迫,来不及解释了,把他绑紧点,压住他,别让他昏过去。”
又快步走向问诊柜,写下一张药方,朝边上刚跟进来的薄苋说:“去准备药方上的药材,熬上,要快。”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傅楼轶的行为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众人纷纷按照他的吩咐行动了起来。
傅楼轶紧走几步,在床边止步,表情严肃道:“把他衣服脱了。”
顾忱:“啊?”
傅楼轶:“啊什么啊,脱下来。”
三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开始动手脱衣服。
傅楼轶拿过之前放置在边上的碗,看向三人:“有没有匕首?锋利的一点的。”
“有,我这有。”阮浮从袖口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递给傅楼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