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顾柏青踏进老太太院中时，他二弟顾柏峰和妻子周氏正给老太太请了安，准备离开，顾柏峰大步走过来，也不看他们，只冷冷开口道，“你们先别走，一道进来我有话说！”顾柏峰夫妇面面相觑，只得返身回去！
看着面目慈祥，端坐上首的母亲，顾柏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母亲，听说昨日你让弟妹请了三老太太，去向莫姑娘提亲了？”
不说这事则罢，这一提起，老太太气不打一出来，“真是不知道你看上她什么了，我想着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不容易，特地让你弟妹请了你三婶同去，以示郑重，没想到这姑娘这么不识抬举，身边的丫头尽然还敢无理，硬是把你三婶给气走了！”
“儿子记得是请母亲去为儿子提亲，可三婶为什么说的是做妾！”顾柏青话是对着母亲说的，可眼睛看的却是弟妹周氏！
周氏紧紧捏住手里的帕子，含含糊糊的说道，“大哥，这您听我说”
老太太拍了下桌子，“行了，你不必阴阳怪气的，这事跟老二媳妇无关，是我的主意！”
“母亲，这又是为何？”
“我早说过，那样的女子不适合做顾家宗妇，若不是你喜欢，我提也不会提让她进门，更别说还请人去说！能入顾家做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其他的想也别想！”老太太喘口气又说道，“我看你也不见得非她不可，既然人家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做那强买强卖的事情，天地也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子，回头我让人寻几个温柔体贴的与你，只要你能早日定下来，我也放心了”
老太太固执，顾柏青也不忍母亲争执，他撩袍单膝跪地，对着母亲磕了三个头！
“你，你这是何意？”老太太惊着了，连顾柏峰也吓了一跳，更别提周氏。
顾柏青开口道，“母亲，俗话说婚姻嫁娶，当尊父母之命，但再婚却是由己！儿子想娶莫姑娘本就是一厢情愿之事，成与不成皆看缘分！但母亲不该当面答应了儿子，背地里却让三婶去羞辱人家，这要是传出我顾家欺辱女子，不重师道的话来，怕是有辱顾家的百年声誉！”
“孽障！你，你竟敢教训我，我我这到底是为了谁？罢了，你如今能耐了，从此往后，你的婚事我再不插手！”
老太太气的倒仰，顾柏青忙道，“母亲息怒！”顾柏峰和周氏也连忙跟着跪下。
顾柏峰急道，“大哥，你怎么能如此说母亲，这些年你不在家，母亲行止坐卧，皆为你忧心不已，见你喜欢那莫姑娘，即便不合适，也还是想成全你，大哥你这是伤母亲的心啊！”
太夫人摆摆手，并不看顾柏青一眼，她对周氏道，“老二媳妇，你替我跑一趟，代我亲自跟那莫姑娘赔罪，就说我老太太不明是非，老糊涂了，想低了她，此事就当从未有过，她还是安安心心的在顾家做她的先生！”
周氏道，“母亲言重了，是媳妇办事不利，让双方起了误会，这事自然媳妇前去跟莫姑娘说清楚！”
周氏说明来意，并郑重的向惊鸿倒了歉，“莫姑娘，我家老太太让我与你说，只管安安心心的留下来，两个孩子离不了你，再说您是我姐姐亲自举荐来的，若是在我这收了委屈，将来我姐姐和宫里的娘娘定然会怪我家慢待了你！”
惊鸿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事情已然发生，便不可能装作不知，即便你我不去计较，可流言蜚语是止不住的，我是给姑娘们教导学问的，容不得一丝污点，我离开，这对姑娘们的声誉也是有好处的！还请顾夫人替莫芸向太夫人赔个不是！"
“这”周氏还想说些什么，可她明白莫先生说的是有道理的，虽然是自家做了亏心事，可相比一个外人，自己的女儿更为重要！也怨不得顾柏青能看上她，光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都不一样，自己做了这么些年顾家当家主母，见过得事情也多了，却也与人家相差甚远！
周氏无法，只得回去告知顾柏青，只因老太太彻底撒手不管了，她才不得不面对满脸阴沉的大伯子！天爷呀，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几头不是人！早说小婶子不该插手大伯子的事情
至于顾柏青，听说莫姑娘还是要走，脸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沉默一会，道，“既然如此，不必强留，着人亲自送了出府，莫要失了礼数！”他拿起看了一半的书继续读起来，正是惊鸿所赠的那本《韩公兵略》，只是捏着书本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周氏：得，善后的事情也还是自己的！
明心进来换茶，试探的问道，“大爷，莫先生真的要走啊？说起来莫先生人真的挺好的，还送我月饼吃呢！您真的不留她吗？”顾柏青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明心忙告罪退下！
“等等”顾柏青想了一下，吩咐道，“你去账房取五百两银子交给二夫人，让她以顾府的名义送去给莫姑娘！”
“啊是！”明心惊了，五百两啊，大爷真是大手笔！
这钱惊鸿自然是不会收，她说道，“我来府上做先生，您付我束脩，我拿的理所应当！我知夫人是好意，莫芸心领了，只是这银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周氏还要劝说，这毕竟是大伯子安排的，若是送不出去，不是打脸么！
惊鸿无奈笑道，“府上已经一次付了我一年的束脩，可今年我还未上足课时，按道理来说，莫芸是否要将多余的银钱退还给府上？”
“啊，这这话是怎么说的！”周氏被惊鸿神来一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讪笑道，“本就是我家对不住姑娘，怎么会让姑娘退还银钱，我若是收了，不是惹人笑话吗，莫姑娘不要与我玩笑了！”
惊鸿欠身道，“既如此，夫人也就不要为难莫芸了！”
这些周氏彻底无话可说，不过她在这头碰了软钉子，可不想再去碰自家大伯子那颗硬钉子！她跟丈夫抱怨道，“我算是没招了，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你是不管内宅之事，大哥也是个甩手掌柜，可怜我回头还要去婆母那侍奉，母亲这两天正不痛快呢！”
顾柏峰好笑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你的错，母亲不会怪你的，大哥也就是严肃了些，未必不知道你受了委屈!”
周氏哼道，“说的好听，我是不管了，这回你去，将那五百两银子还给大哥去，我是不去说了！”
顾柏峰无法，只得照办，将事情远远本本说给顾柏青，顾柏青看着摆在眼前的银匣，眼神晦暗不明，只说一声，“知道了！”
“对了，你上次跟我说周氏的族弟想要寻个差事？我已经着人留意了，回头会安排！”
“多谢大哥！”顾柏峰很是高兴，为着这事，妻子在自己耳边唠叨许久了！
四月十八，这日天空阴沉，飘着丝丝细雨！惊鸿走出西院大门，回身去看看这个自己住了近一年的地方，叹息一声，终究又是一场别离！
云雀从昨晚就躲着哭个不停，此时肿着两只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惊鸿和青玉！惊鸿示意青玉上前塞了个荷包给云雀，道，“你我毕竟相伴一场，我没有什么送你的，这些银子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不必难过，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得！”
顾家只有周氏带着两个姑娘相送，一应包裹箱笼已将先一步放上马车！顾蓁还小，只知道莫先生要走，不再回来了，揉着眼睛哭鼻子！顾芙伸出小手拉着惊鸿裙摆，眼睛红红的，“先生，您别走好不好，我舍不得您！”
惊鸿蹲下身来，替她擦了擦眼睛，笑着道，“先生也舍不得芙儿，你是个好女孩儿，将来会过得很好，先生一直会想着你们的！”
惊鸿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两枚闲章，道，“这是我闲来无事刻得的图章，给你们姐妹一人一个，留个念想吧！”给顾芙的是一枚梅花图章，顾蓁的是一枚小鸡踏雪的图章，很是可爱！
惊鸿又对周氏说道，“莫芸今日离开，就不亲自向太夫人辞行了，请夫人代莫芸向太夫人，还有顾大人道谢！另外，云雀自我进府就照顾我，很是贴心，还请夫人日后多加照看些！莫芸感激不尽！”
周氏上前拉过两个女孩，有些可惜的说道，“这是自然，莫先生此去多多保重，将来若是有用的着顾家的，只管遣人来信，你一个女子处世不易，定要照顾好自己！”
惊鸿很是感动，她盈盈下拜，道，“多谢顾夫人，夫人保重！”
假山凉亭中，顾柏青远远看着油伞下那一抹瘦削的身影跨过月门，出顾府而去，车辙载着惊鸿而来，亦载着她缓缓离去
云雀受惊鸿嘱托，将一把“若风”放到顾柏青案上，道，“大爷，这是莫先生要我替他还给您的，先生说，这琴太过贵重，请大爷收回，将来留赠有缘人”
顾柏青抚着琴面，低低出声，“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