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惊鸿心道自己不过随意一说,没成想这人这么不讲究,好歹也是江州名门
惊鸿说随意道,“这是自己酿的杨梅酒,不过喝着玩儿的,自然比不过顾府珍藏!”
顾柏青嗤笑一声,“只听说高兴时喝酒助兴,失落时借酒浇愁,莫先生好兴致,大半夜自己一个人喝酒玩??”
这酒后劲有些大,夜风一吹,惊鸿有些头晕,她背过身轻拄着额头,瞧被乌云半遮的弦月变得暗了许多,惊鸿风轻云淡的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呢?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不然多苦闷?借酒浇愁是蠢人的作为,而行乐的法子千千万万,喝酒为什么不算?”惊鸿回头看了顾柏青一眼,轻笑了一下,“顾大人呢?大半夜的出来,只是为了看别人喝酒玩吗?”
顾柏青没有出声,月光下对面女子身形半隐半现,耳朵上一对珍珠耳铛,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月光中莹莹发亮!
惊鸿见他不说话,又侧身去拿酒壶,好嘛,这好不容易偷喝一次,明天还不知被青玉怎么唠叨,索性喝个够本,顾柏青既然嫌弃她的酒不好,那他还是别喝了吧!
谁知伸手却碰了个空,顾柏青将酒壶一把拉了回来,惊鸿疑惑的瞪着他,夜色中看不清神情,只伸出的一只右手悬在半空!
这是一只很适合弹琴的手,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匀称,虽夜色中看不清颜色,想必也是如玉一般,微微抬起的胳膊,衣袖滑落些许,腕子上干干净净,像是上好的和田玉一般!顾柏青想,自己或许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与自己多年提枪握剑,布满茧子的手有太大差别,淡淡的月光打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有种朦胧的,琢磨不透的美
顾柏青晃愣了一瞬,锁眉到,“你喝多了!”
惊鸿缓缓收回手,有些讪讪,道,“或许吧!”毕竟一个女先生,被主人家撞见喝醉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顾柏青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完,有些不悦的说道,“虽是在府里,但你一个女子,黑灯瞎华的,也不该深夜不归。”
惊鸿默然,这人是好多管闲事吗?索性这会子酒也醒了几分,惊鸿道,“顾大人说的是,更深露重,莫芸先行告辞了,您自便!”
惊鸿起身,绕过柱子缓步走向下山的台阶,此时一片云遮住了月光,一下子黑了起来,有些看不清前路!顾柏青正坐在入口处,惊鸿略微绕过他,试着探出脚,却不想还是绊了一下,往顾柏青身上栽去……
“对不住,对不住!”惊鸿手忙脚乱的稳住身子,却有一缕头发缠在了顾柏青发冠上,扯得人头皮疼,解了半天也解不开,惊鸿也顾不得其他,道一声“得罪了,”一把用力扯出头发,尴尬的转头就走!
顾柏青,“……”
伸手扶了扶被扯得有些歪斜的发冠,顾柏青眼中有几丝莫名。
喝夜酒,吹冷风的结局就是,惊鸿自头痛中醒来,被站在她床前青玉幽怨的眼神吓了一跳!“青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小姐,你又偷酒喝了!”
被抓包的惊鸿极力掩饰,道,“好青玉,怎么能说偷呢?简直有如斯文嘛,再说了,你酿的杨梅酒那么好喝,白放着多可惜,我就喝了两口,真的!”
青玉“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夜里溜出去喝酒,我那一小坛青梅酒,少了一半!大夫说过的,不让您喝冷酒,前些天病才好,回头再病了?也不知道每次是谁喊着难受来着!”
对于青玉的碎碎念,惊鸿早已习惯,她装模作样的说道,“好青玉,我头疼,想喝你煮的白粥!”
“行行行,我的祖宗,你先起来洗漱,我这就去给你煮!”青玉没好气的说着,替她将衣服放在床边,又打来水给她洗脸。
“咦!小姐你的耳坠子怎么少了一只?”
昨晚回来就睡下了,惊鸿也没太在意,她伸手一摸,果然不见了一只!青玉翻遍了床铺桌案都没有!
“哎,算了别找了,应该是掉在外面了!”其实惊鸿心里哀嚎了一下,别是昨晚上丢的吧…!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只觉得好丢人!
青玉拿小火炉煮了软烂的白粥,还放了些蜜糖,惊鸿给面子的全吃完了!到了时间便去了玉英阁上课!今日两个学生到来的早,惊鸿检查了前几日日的作业,又教着背了两首诗!便让她们练大字!实在是头疼,便靠在椅背上醒神!
“莫先生好!”
惊鸿正迷糊呢,睁眼一看,原来是前院的明心,起身笑着问道,“明心小哥怎么过来了?可是要找芙姑娘?快进来?”
明心作了个揖,道,“您说笑了,我不过是个下人,能找大小姐什么事?是这样,我刚才去驿站,正好有莫先生您的一封书信,便顺带取回来了,想着您这个时辰还在玉英阁给小姐们上课,便送了来!”说着递上信封。
惊鸿很意外,忙接过来,没急着打开,她说道,“多谢明心小哥了,对了,过两日就是中秋了,我们自己做了些月饼,回头我让青玉给你送些过去!”
明心挠挠头,憨笑着行礼,“多谢先生想着我,多不好意思啊!”明心其实瞧着憨,确是极聪明的,要不然也不会留在顾柏青身边那么久,他最近发现自家大爷有些不同寻常,而且多半缘由怕都是起自这位莫先生!着实让人好奇。
惊鸿打开信封,先看一眼,果然是晴姐姐寄的来的!
“惊鸿妹妹,见信如晤:分别多年,妹妹近来可好?你寄的信辗转数月才收到!回信一封,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得到……”
惊鸿一字一句读完满满几页信纸,不免唏嘘,晴姐姐信中说到,有一位富家公子欣赏她,替他赎身并脱了籍,晴姐姐多年风尘,早已厌倦了那种日子,如今只想安稳度日,已随这位公子到了京城!
晴姐姐信中报喜不报忧,只说她过得很好,锦衣玉食,穿衣打扮,出入仆人伺候,可以她曾经的身份,即便真心喜欢,可又有谁人能不顾身份将她明媒正娶,左右不过是姬妾,或是做了外室,都说商人重利,书生薄情,惊鸿不由为晴姐姐担心!除却叙旧,晴姐姐还提及,她在入京途中碰见过郑崇,他曾向张晴打听过惊鸿的下落
郑崇也没料到,多年后能在宫中听到那首“晚来秋”,其实他也不大确定,毕竟过去许久,但是曲调确是那么熟悉
这首曲子没几个人听到过,年少时的惊鸿在琴艺上很有天赋,这首晚来秋是她那时随性而作,第一个弹给他听,曲名还是郑崇取得,时值初秋,红叶漫天,惊鸿弹琴,郑崇在一旁作画!那副《秋日美人图》,如今深藏在郑崇书房
托了宫中相熟内官,辗转询问到云美人处!孙湘云诧异,这不过是师傅送她的曲谱中的一首,初初弹奏时,便觉得曲调清爽动人,便在宫宴上拿这首曲子献艺,居然有人这么喜欢吗?
孙湘云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宫中,哪怕一个普通洒扫的宫婢,都不能轻易得罪的,来人询问,她便告知,“这是原先家中一位女先生送的曲谱,至于是谁人所做,却不得而知了!”
郑崇就像心中有一只手在紧紧拉着他,明知早已过去,他如今也已有了家室,再过几个月,妻子就要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可人一但有了执念,越是掩藏的深,其实越是危险!一番打探,郑崇才知道,原来当初进洲酒楼,那一眼并不是错觉,那真的是惊鸿!
郑崇的妻子苏婉,也是名门闺秀,当朝左相的亲侄女,曾因诗会上一面之缘,立志非“玉面顾郎不嫁!”导致被京中贵女嘲笑,可那又怎么样,她如今已是郑夫人,至于那些人,表面不屑,心里不知道怎么酸呢!
已经四个月身孕的苏婉,面貌温柔,宽松的衣裙也遮不住曾经苗条的身姿!踏进书房,看到郑崇在背光处拿着一幅画端详,只是表情却显得有些苦涩!
“相公,你在看什么?”苏婉立了片刻,郑崇都没有发现她,苏婉这才开口,
郑崇不慌不忙的将画轴卷起,拉开抽屉小心的放了进去,踱步过来扶妻子坐下,“你怎么来了?”
苏婉虽然疑惑,但面上却并不显现,她温柔的笑了笑,“相公从一回来就在书房忙,我怕你饿了,煮了些甜汤,你喝些暖暖胃吧!”下人将端着的食盒送上来,苏婉亲自盛了一碗递过去,郑崇没有拒绝,他喝了两口便放下!
“可是不合胃口?”
郑崇道,“没有,我其实不太饿,放着等会吃!你如今有了身孕,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就行了,你多歇着吧!”
或许是怀了身孕的女子容易多愁善感,苏婉实在没忍住,问了一直以来都想问的话,“相公,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当初她执意要嫁郑崇,家人曾劝阻过,说郑崇并不是良配,他为人太过冷酷,不是温情之人,可苏婉还是嫁了!可这么久了,自己始终不能走进郑崇的心!苏婉却觉得,郑崇并非是冷情,她隐约猜想,是不是有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占据了丈夫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