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惊鸿住顾府西边，顾家两位姑娘在正院，顾太夫人心疼孙女，特让人安排了居中的玉英阁作为上课的地方，玉英阁附近有一处湖，这时节湖面上接天莲叶，映日荷花，偶尔几只水鸟略过，美不胜收！顾家二姑娘还小，暂且不过是顺带陪绑，打酱油的，惊鸿主要教导对象还是顾芙，每日上午一个时辰，给两个孩子启蒙，教导些“百家姓，弟子规”等浅显易懂的学问，午后一个时辰只教顾芙琴艺，快六岁的孩子，已经可以学些音律了，这也是与周夫人商量后的决定！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惊鸿一手负与背后，在堂中缓步，念一句，两个孩子跟着摇头晃脑的念一句，惊鸿声音清朗舒缓，孩童背书声童趣可爱，连玉英阁往来打扫的仆人都不自觉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了他们！
惊鸿自幼又父母亲自教养学问，时人将就女子无才便是德，惊鸿对此嗤之以鼻，但却也不得不把这想法藏于心中，她虽秉持有教无类，却也知道因材施教，顾家姑娘还小，除了时下小童必学的，还常常讲些浅显易懂，又颇有童趣的启蒙故事，短短时日，两个学生便兴趣高昂，连三岁的顾蓁都每日惦记着早起和姐姐一起找先生上课
顾柏青多日忙碌，没怎么见过女儿，这日去太夫人处请安，顾芙破天荒的主动给自己父亲行礼，“女儿给爹爹请安，爹爹幸苦了！”
顾柏青镇愣了一下，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女儿，模样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仿佛变了个人，不再像他初见时却喏的样子。他木木的“哎”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若是儿子，不争气了打骂都使得，可面对女儿，顾柏青着实不知该怎么相处，轻了重了都不好。这番作态，看的顾太夫人直发笑！
顾母气道，“哼，你整日不着家，芙儿是你的女儿，怎么着也要多亲近些，没得生分了！”
顾柏青近来为躲避家中老母催婚，借口忙于公事，多半是在外，这时惭愧道，“都是儿子的不是，芙儿多亏母亲照料，我见她长进不少，想来母亲费了不少心儿子谢过母亲了！”
顾太夫人嗔怪道，“我就说你不上心吧，前些日子与你说过，老二媳妇替两个姑娘寻了一位女先生，已经跟着上了月余的课了，颇有成效，我哪有那精力替你管教女儿！”
这一说顾柏青也似乎想起来，只是他一向对这些不太关心，连忙向母亲讨罪，又向立于母亲一旁的弟妹周氏抱拳道谢，“芙儿的学业，让弟妹操心了！”
周氏连忙回礼道，“大伯不必如此，芙儿本就是个好孩子，到了读书的年纪，又正好有合适的先生，便请了来，近日芙儿识了不少字，礼数也学得不错，家里孩子长进，我这事情就没办错就好！”
瞧着女儿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自己，依稀有儒慕的神情，却又有些害怕的小模样，顾柏青也心软了一瞬，随即考教了顾芙几句，虽磕磕绊绊，却也无甚大错，便不由点点头，“可见是用了心的，这样很好，听说你在跟先生学琴，喜欢什么样的？回头爹爹给你寻一把好琴来！”
顾芙小声的说道，“多谢爹爹，只是先生说我还小，手上力气不大，用普通的琴学习音律曲谱便好，爹爹公事忙，不必麻烦的！”
六岁的孩子能说出幡话很是不错了，顾柏青欣慰之余，抬手摸摸女儿的头发，这次顾芙倒是没躲
周夫人的小女儿顾蓁左右瞧瞧大人们都在夸奖姐姐，她挣开奶娘的手，奶声奶气的说道，“先生说蓁儿也长进了，蓁儿还会背诗呢！”说着仰着小脑袋摇晃着开口背道，“我有一只大白鹅，仰着脖子会唱歌”
众人大笑，顾太夫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指指小孙女道，“这背的是什么，太有意思了，我怎么没听过！”
小姑娘有些不懂大人们为何发笑，正委屈呢，姐姐顾芙拉过她的手道，“祖母，是莫先生说，蓁儿还小，还记不住诗句，就编了儿歌，有趣又好记，这样妹妹就能记得住了！”
顾二爷也笑看着女儿，“哦，那蓁儿背来听听，爹爹看你记得怎么样！”
小女孩依着姐姐，大声背起了骆宾王的《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声音清脆可爱，还不忘自夸一番。
顾太夫人欣慰的拉过两个孙女，一边一个搂在怀里，高兴的说道，“我看这女先生不错，那日拜师时就觉得是个好的，这些日子将我两个孙女教的很好，老二媳妇，回头替我好生谢谢先生。”
周夫人自然应下，“母亲也说好，可见是不错的，媳妇定会转达母亲的意思！”
这些事顾柏青是不管的，内宅中的事情，他从不插手，如今唯一的孩子是个女孩儿，又有家中长辈看顾，只要规矩礼仪不出大错就行了！至于先生是谁不重要，他也不会特意去过问。
晚膳时候，云雀儿去大厨房提来饭菜，便去请惊鸿用饭，云雀儿本不叫这名，叫王二丫，她是顾府拨来给惊鸿使唤的小丫头，一起的还有个做粗活的婆子。是惊鸿说她声音清脆，就像天上的云雀一般，便给她改名云雀儿只让做些跑腿的杂事。
惊鸿诧异的问道，“云雀儿，你今个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雀儿高兴的说道，“回先生，我也奇怪呢，平日去取咱们院的饭菜，那大厨房的邹大娘总是挑挑拣拣不耐烦的样子，每次都待等好长时间才轮到我，谁知今日邹大娘竟好说话的很，说是咱们的饭菜早就准备好了，立时就给了我，还有大螃蟹呢，说是快中秋了，府里送来好多，特意给先生挑的，又大又新鲜！”
青玉在一边帮着摆出饭菜，一边撇嘴道，“哼，不过都是些踩高捧低，看人下菜碟的，之前欺负咱们是外人，如今小姐得了顾府看中，两位顾家姑娘又喜欢咱们小姐，这才转了脸，好说话些！”又对着云雀儿教育道，“我说小雀儿，你可别被人三言两语一忽悠，就得意忘形了，没得堕了咱们先生的风骨！”
“你呀你！”惊鸿摇头道，“云雀儿你别听你青玉姐姐的，说到底咱们不过是外人，虽是凭本事吃饭，也的确是仰仗着顾府照顾，谈什么风骨，你家小姐若是拿骨气吃饭，早饿死多少回了！”
青玉不服气的说道，“哼，我早说以小姐你的本事，若不是家里败落，何至于此”
惊鸿斥责道，“青玉，别说了！”青玉看自家小姐面色不虞，忙住了嘴，今日是她多嘴了，小姐历来轻易不提起家事，也从不让她说，以免惹祸上身。”
惊鸿叹气道，“好了，吃饭吧，看吧小云雀吓得。这螃蟹我不敢多吃，留一个就好，其余的你们拿去吃吧！”
云雀儿高兴起来，连忙替惊鸿递上碗筷。她自小家里穷，实在揭不开锅了，便卖身顾府，她运气好，莫先生虽不是顾家的主子，却是个很好的人，人不但好看，还很温和，从不打骂她，有好吃的从来不忘记给她留一份，闲来还教云雀识字，如今她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云雀很是知足,觉得世上在没有像莫先生这么好的人了！
是夜，月明星稀，惊鸿每日睡前雷打不动的要读几页书，江州不比北方，如今晚上也闷热的很！
青玉问道，“小姐，今日顾夫人派人送来的几匹布要怎么办？”惊鸿她们来的迟，已经过了做夏衣的时候，顾夫人派人送来几匹布，都是不错的料子。
惊鸿头也没抬，只翻着手里的书页，“你和小雀儿一人挑一匹做衣服吧，我衣服还多，还用不着！”
青玉撇嘴，“小姐你哪有什衣服，都是去年的了，再说你知道我的，缝缝补补还行，可要说裁衣服就差远了，没得糟蹋了东西！”说完看惊鸿没反应，生气的抽掉她手中书卷，“小姐您快来挑挑，好歹是做先生的，整日穿旧衣不像样子，就是顾家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惊鸿摇摇头，起身随意挑了两匹颜色素净淡雅的，不甚在意的说道，“那就去街上找人裁吧，就不要麻烦顾府的针线了，不过是多花些钱的事！”书是看不成了，索性也睡不着，惊鸿便随意拨弄起琴弦来。
这日顾柏青回来时天色已晚，路过荷花池畔，远远近近听到悦耳的琴声，驻足听了一会，只觉心旷神怡，一日的公务烦躁仿佛都去了不少？思及府中以往没人会弹琴，便随口问起来，明心想了下回到，“大爷忘了？府中请了位先生专门教芙小姐学琴，想必是那女先生弹奏，真好听！”
明心见自家主子难得来了兴致，也不敢出声，只静静侍立一旁。琴曲好听，顾柏青正欣赏，只听“嘣”的一声刺耳，琴弦仿佛断裂！不由可惜的叹口气！这才抬步回去。
此时惊鸿望着手中的断弦，也愣了一下，自己终究是做不到真正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