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量子纠缠
化妆师上完妆便走了，休息室里只剩下了池月渐和孟秋燃。
“现在你们两人如何了？”孟秋燃正和主办方争取着明天晚上自家艺人的直播镜头，希望能在直播的时候多给月渐一点镜头。这次的直播是给已经上映的电影进行宣传，池月渐在里面只是一个配角，不过这次直播把大部分演员都请来了，所以尽可能多的直播的镜头和直播时长就成为了各个经纪人们争取的首要目标。
“不能操之过急，我上次见面只是浅浅提了一下我当年挂掉他电话后去了哪，现在还没有要他的联系方式，不过我已经知道他在哪个研究所了。燃姐，你说我和他是不是心有灵犀？他竟然也在上海工作！”池月渐对着镜子笑弯了眼。
“是吗？那看来你们是很有缘。虽然我不是什么专家，但是我也听说过一个很浪漫的物理现象，叫‘量子纠缠’，大概意思就是说：当两颗粒子向相反方向移动但速率相同，那么不管距离有多远，如果其中一方状态发生改变，另一方也会同步发生相应的状态改变。我觉得你们就属于这两颗粒子。”
“好浪漫啊。”池月渐正准备问燃姐自己的行程想找时间约严扉松吃饭的时候，外面的工作人员敲门走进来说可以去拍广告了。
拍完广告，池月渐再想问的时候，孟秋燃先开口了：“月渐，明天晚上要去直播，我刚刚帮你尽量争取了一下直播时间和镜头，毕竟你在这部电影里的演技是不差的，导演和编剧也蛮喜欢你的，你还这么年轻，前途无量着呢。到时候直播结束了要请主办方和各位导演编剧吃个饭。”
“好的！谢谢燃姐！”
严扉松算好时间，在直播开始前就把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正守在直播间里看着循环播放的电影预告等着开播。
池月渐在这部电影里演的是一个被校园霸凌的高中生，这算是他的第一部靠电影增加了一点粉丝的作品。之前池月渐也演过一些电影，不过都是不太能抓住注意力的小角色，不过好在他经常接广告、跑路演、演电视剧，倒也算在大众视野内一直出现着。
“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我们不要坠入地狱》的直播间！请各位演员给直播间的粉丝们打个招呼吧！”
“大家晚上好，我是李骁的饰演者张琼！”
“晚上好！我是韩楚月的饰演者刘雨培！”
“大家好！我是郭宏的饰演者李毅良！”
“大家好呀！我是许弦枨的饰演者池月渐！”
直播间里贴着电影的海报，海报整体是从中间分开，左半边是明亮的校园操场，李骁和韩楚月在跑道处擦肩而过，李骁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主席台的楼梯上站着背靠栏杆低着头的许弦枨，看台上第一排是班主任郭宏，沉默地看着李骁和韩楚月，看台最后一排则站着“他们”，“他们”背靠栏杆，轻蔑地注视着台下的李骁、韩楚月、许弦枨和郭宏。右半边则是阴暗的基调，从下往上是高考完的李骁和韩楚月擦肩而过，不过这次李骁手里没有了纸条，其次是穿着囚服正在吃饭的许弦枨，然后是靠在看台上抽烟的郭宏，旁边站着一位警察，最后是穿着囚服的“他们”，“他们”戴着手铐背着手背对着这一切。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出去吃午饭了，李骁坐在教室里，吃着自己买的面包，家里有一位白血病的妹妹，她还那么小，就要每天靠着吃药和化疗来维持生命，他怎么好意思找家里要钱呢？父母是农村干活的，能供他读到高中已经很尽力了，他每年都申请助学金，好在“他们”并不在乎这点钱，能让李骁侥幸勉强度日。
“他们”是这个校园里最高的存在，即使是校长也不能随意插手，因为“他们”有钱有势，小小公立学校奈何不得，出了事就出钱息事宁人。况且“他们”高中毕业直接出国，高考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形式。
“他们”是规则之外的规则。
门口传来闹哄哄的声音，能听出来有女生和男生在说笑。“‘他们’来了。”李骁心想。果然，随后门口站了“他们”中的一位女生，并对着李骁说：“今晚下晚自习老地方见面噢～”
“知道了。”李骁淡淡的点点头。
这所公立高中，教育质量不好，学校里的学生主要分成三类：李骁这样的乖学生、“他们”这样的施暴者和这两者之外的既不学习也不施暴的沉默者。老师也很沉默，只是讲课，不干涉学生的生活。这所学校仿佛就是为了“他们”而建的。
能得到“他们”的“资助”纯属偶然，刚开学的时候李骁因为长得好被“他们”中的一位女生看上了，想要李骁和她谈恋爱，涉世未深的李骁并不清楚地知道“他们”的规则，但对“他们”略有耳闻，可他还是拒绝了女生，女生并不放弃，李骁就这么躲藏了近一个月，在女生和另一位长得也很好看但不如李骁的混混在一起后，对李骁说：“不和我谈恋爱可以，我见你一次打一次，打一次给你五块钱，不用感谢我。”
李骁不解：“我为什么要被你打啊？”
女生同样不解：“你不知道这个学校的规则吗？我们，是这个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所以，你自求多福吧。”说罢转身离开了。李骁心想，可能我有麻烦了，但是打一次就能换回五块钱，一个月平均30天，按一天打一次来算就是150块钱，或许能再减少一点父母的负担。李骁拐进一条小道里，远远地看见那个女生和几个男生在单方面殴打一位女生，并且施暴的就是想和他谈恋爱的那个女生，其他男生在旁边看着，但好在只是殴打，没有做出更严重的事。李骁实在看不下去，他冲过去护住被打的女生，于是引来了更重更密集的殴打，他听见有男生在嘲笑他：“还想英雄救美呢？别以为被我们小姐看上了就有恃无恐了，小姐也说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次就让您开开眼。”
拳头和巴掌落下的频率越来越快，李骁护住的女生被打的时候没有掉眼泪，看见李骁被打的时候哭着说：“你们打我吧，不要打无辜的人！”
小姐轻哼两声，说道：“无辜的人？他刚拒绝了我的表白，胆子可大了，他可不无辜。”
女生这才吃惊地端详着李骁，刚刚没有看清，现在她才发现李骁长得真的很帅，是一种冷静的帅，和那些混混不一样，就像坐在窗边安静读书的校园高冷男神。
她从自己的亲哥哥那里听说了这个学校的规则，他的亲哥哥刚好大她三岁，受不了学校的霸凌自杀了，父母找学校讨说法，也是不了了之，赔了八万也就息事宁人了，可惜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还能怎么办呢？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女生的父母出了车祸卧病在床，原因是对方酒驾，她的父母纯属是无妄之灾，女生很害怕，她意识到车祸是对她们家的警告，也就不敢再讨要说法。女生中考毕业后，那些人说女生来这个学校可以免掉学费，父母不同意，可是家里经济困难，女生只好含泪同意，她从哥哥那里了解到了“他们”的故事，以及在这个学校的生存法则——不要挺不要听不要停。不要挺身而出、不要听天由命、不要停滞不前。所以她也很好地贯彻了这样的法则，她努力学习，同时也在忍受着霸凌的折磨，好在她受到的霸凌没有男生多，一般都是女生搞的一些小动作，比如在她的抽屉里放几只蟑螂或者从楼上往她的头上淋水，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今天她正在给学校的流浪猫喂火腿肠，一位男生走过来直接踹飞了那只猫，女生想护住猫，同样被踹了，一场暴力由此引发。
几人打够了后留下五块钱就走了，小道里只留下了女生和李骁，女生对李骁说：“我带你去医务室吧，你宿舍有消毒的、治跌打损伤的药吗？”
李骁对于女生的熟练更为无力，虚弱地道：“你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声音轻地像是一吹即破的泡沫。
女生否认地很快：“没有没有，我是新生，我哥哥是被这里的人逼死的，我的父母想要讨说法，可惜那些人给了我们家一点钱，我的父母也同时出了车祸，家里负担不起了，那些人说我来这个学校就可以免学费，我就来了。他们不会对我下重手，只是搞一些小动作而已，我还能忍受。”
女生扶着李骁往医务室的方向走，没忘了捡起地上的钱塞给李骁，既然都挨打了，自然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走在路上，李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小小地脸红了一下，道：“我叫韩楚月。你呢？”
李骁打量着韩楚月，长得很可爱，圆圆的脸型，笑起来很甜，不由得多看了会儿，韩楚月的脸更红了，只好又问了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李骁回过神，道歉道：“抱歉，觉得你长得很可爱就多看了两眼。我叫李骁。”
韩楚月害羞地笑笑，说道：“你也很帅。医务室到了，我陪你进去吧。”
医生戴上眼镜看了看两人，从伤口上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可他也只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帮他们，于是拿来冰袋给两人敷上说道：“24小时之内冰敷，24小时之后热敷，热敷时间一次不要超过15分钟，这里有两瓶治跌打损伤的喷雾，拿去用吧，不收钱。”医生转身去拿了两瓶喷雾过来，李骁发现医生好像并不认识韩楚月，于是问她道：“韩楚月，你没来过医务室吗？”
韩楚月感叹于李骁的细心，道：“我确实没来过，我父母给我准备了医药箱，我一般就自己处理了，但是刚开学的时候我到医务室踩了个点。”
医生这时候文绉绉地说道：“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两人都懂了医生话外的意思，可是懂了又如何呢？他们都只是撼树的蜉蝣，自寻死路。
待淤青好了点后，韩楚月对医生笑着挥手道：“谢谢医生！”李骁也对医生道谢，医生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祈祷这两人的伤能好得快一些，希望上天不要过于折磨善良的人。